readx; 青江城中,奉常府邸。
小唯終於等回了白有貴。
胖子都有些嗜睡,白有貴也不例外。今日丑時就出了門,天黑了才忙完,滴水未進。本來兩個眼睛就不明顯的,現在鼻樑上就像是長了四條眉毛。他蜷進一張大大的太師椅中,閉著眼睛幾乎要睡著。
小唯展開油紙把桂花糕擺了出來。
白有貴伸了伸懶腰,表示說個話的精神還是有的。白有貴邊吃邊問:說吧說吧什麼事情啊?誒喲,這個天氣能有凍得這麼好的桂花糕也不容易啊,瓶兒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啊......
小唯把「相性」一事和桂花糕凝成的始末娓娓道來。
白有貴用手背擦了擦嘴,在放進最後一塊桂花糕前抽空說道:看來你入了「知境」是確鑿無疑的了。九歲,也不算太晚咯。
小唯撓了撓腦袋,感覺師兄一點都沒在解決自己的問題,接著問道:師兄我是想知道為何李武雄說我有水火二相,還有還有,我既然入了修行,那我的本命之物到底是什麼?
白有貴心不在焉,嘴巴卻動的很勤快,咂巴咂巴嘴將最後一塊桂花糕吞了進去,說道:照理說「本命」是入修行的必需之物,也就是說,在你領悟修行的那一刻,本命之物應當就在眼前。
白有貴連吃了一打桂花糕,覺得糖放多了有些齁就咕咕咕灌了一大壺冷茶,連打了兩個水嗝才緩過勁頭來。小唯低頭拼命回憶今天一早熬製桂花糕的情形,一臉痛苦地說道:師兄,那本命只能是桂花糕了。
白有貴看著空空的盤子,像被噎住一樣,死命地摳自己的喉嚨,然後哇的一聲嘔出一片稀湯,偶爾還夾雜幾塊未消化的碎塊。已經入了夜,燭光昏黃,稀湯倒映著光顯得格外.....壯觀。
師兄弟兩人對臉一蹲,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白有貴弱弱地說:你看,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啦,如果我們拿個葫蘆把這一灘裝起來。你的本命就成了桂花湯,你看怎麼樣?往後碰見仇敵,大叫一聲看本命把發霉的桂花湯往他臉上一潑,立刻毀他容,封他鼻。
小唯覺得白有貴已經精神錯亂,根本不清楚他是在講真的還是開玩笑。
白有貴不死心,說道:師兄怎麼會害你呢,你看你看你看,這裡還有一點沒消化完呢,淬鍊一下手說不定很厲害哦!
白富貴捋起袖子,伸出兩根手指在稀湯之中攪了攪,夾出最大的一塊不明物體。心裡暗念,幸虧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不然到底吐出什麼來還不知道呢。不明物體已是流體,被手指一夾,軟趴趴地黏在了白富貴圓圓的手指上。
白富貴把手指湊近小唯的面前,刻意提高了聲音說道:你看你看你看,這麼大一塊呢。
其實白富貴還想說,這一小團攜帶方便塞進鼻孔之中還能掩藏蹤跡,讓敵人找不出自己的本命在哪。但他畢竟還沒瘋,只是慚愧而已。
小唯鼻子裡嗅到一陣刺鼻的氣味,哇的一聲也嘔吐了出來。他可不像白有貴,今天的三餐可一頓都沒落下,吐出的東西五顏六色豐富得很。兩攤物什混在一處,根本沒法再區分。
白有貴大喜,說道:你看你看你看你看,小唯啊,這可是你把自己的本命給弄爛了啊,師兄這回想幫你都不行了。誒呀,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小唯腸胃一陣抽搐,也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純粹地反胃,咳了好一會才把氣息喘勻。他想起白瓶兒前些時候的嗟嘆,也無奈地說道:師兄,到底是我想錯了還是這個修行本來就是這麼......不講究啊.......
他實在不想說出那個更貼切的「下作」一詞。
白有貴肚子太大,蹲下去之後全靠輕身之法才不至於摔倒,他費了不少勁終於站了起來,扯了扯衣裳上的褶皺,以出塵仙人之姿態說道:修行一途博大精深,你境界淺只能接觸到這些模稜兩可的變化,你若是能像先生一樣天上地下無處不可去,當然是可以很講究的。再者說,修行最緊要的說到底還是人,想當年我境界未成照樣匹馬單刀縱橫中原,不也是快意半生。你如果能有我當年一半的風采,現在也不用對著一灘桂花糕發愣啊!
白有貴本來就長得很喜感,衣襟還殘留著不少嘔吐物,越是擺出一副當年好漢勇的姿態就越滑稽。
小唯退後兩步席地而坐,說道:師兄,沒了本命拿我以後該如何修行啊?
白有貴揉了揉小唯的腦袋說:說起來,你拿著一快桂花糕做本命修行也夠丟人的,吃了就吃了罷。本來本命就是引導你進入修行的一張名帖,既然你入了境界,也不用再拘泥於本命之物。以前先生常說,形而下者謂之器,而君子不器。尋求大道就不該在執著於器物的修煉,對不對。
白有貴心裡的答案肯定是:放屁!
人為萬物所厭惡,天地間的元氣本也不能為人所用。但本命是唯一的一個例外,它既非人,又可以與人分享識海神魂,就像聯通人與世界的一條紐帶。所以本命自身是不是威力強橫的法器並不重要,它存在的意義更重於提供了一條人攝取元氣的途經。少了本命之物,小唯即使有望氣這樣極其取巧的法術,也很難讓天地之中的元氣對他生出感應。小唯之於這個世界,仿佛是猴子之於水中的月亮,能看得清清楚楚,卻永遠都摸不到實實在在的月亮。萬幸是,小唯現在剛剛領悟境界,本命並沒有分掉他的神魂,沒了也就沒了。若是像李哥舒、馬闊這種經年苦修的人被毀了本命,創傷將不亞於妖獸被毀了獸丹。
但白有貴勸起人來有情有禮;小唯又沒有系統深入地了解過修行,還真就被他給忽悠住了。而且先生在時一再強調修行之途「莫要被小小術法打了眼」,小唯一刻也不敢忘,於是應道:嗯,對吧。
小唯鬆口不再計較,白有貴如釋重負。畢竟毀人本命是一條大罪狀,白有貴口頭上討了點便宜後也不敢真的心安理得地棄小唯修行於不顧。他搜刮肚腸想出一計:小唯啊,其實修行法門並不是單一一種。除了以本命為媒介之外,我還知道另一個方法。嗯嗯,當然會跟你講。先生傳你望氣之術後,你的五感和命感也會隨之變得極為敏銳,甚至遠勝過一些大修行者;這樣你就有了資格去修習另一門極其神異的術法--獸語。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和野獸互通神魂,照樣能達到溝通天地元氣的效果。而且野獸靈性遠超一般的本命,修行將比尋常人快上百倍都不止。
白有貴緩了一口氣,接著說:
裂魂和通魂的術法我都略懂一二;而這「獸語」我聽先生提起過,想來在先生所留的殘卷和無名集裡一定藏有線索,我們再去翻查一遍,肯定會有辦法的。
小唯燃起了希望,當即起身要回小屋查閱。
可出謀劃策的白有貴心裡卻複雜地多,因為他有一句未說出口:獸語乃是祆教和東境都嚴禁修習的邪術,但凡暴露肯定不容於妖、人兩道。之前他自覺有愧於小唯,所以便未權衡輕重,獸語一術才脫口而出。換做往常,這般離經叛道地行徑他倒也敢做,只不過絕不會如此輕率。
一見小唯如此上心,白有貴又猶豫起來。他攔住小唯,說道:你可記得地裂之前,我要傳你起卦觀星的法門嗎,擇日不如撞日,今夜正當是時候。你也不必急著學這獸語,先領悟領悟這一門法術如何?
小唯被獸語勾地心痒痒,卻也知這一術法如何修行還未有個定論,急也未必急的來。他來迴轉了兩圈,平復了一下心境,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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