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素持氣頭過了,這才答話:「女兒喜歡斬草除根,一了百了,以免日後生患,更奈她不何。」
「她與我同為后妃又能如何?今日不死,來日敢與我爭皇后之位、太后之位,也遲早死於我手中,我保證她死得更難看。」
霍霆嘆息:「你太稚嫩了些,手段難免張揚,反被她利用。依為父看,她才貌都不如你,現在位分更不如你,陛下往後喜不喜歡她都難說。」
「既然想做這個皇后,那便以皇后之德行來約束自己。後宮爭鬥雖是常事,但你切記,在地位尚未穩固前,不要暴露自己的野心。你的底氣,不但來源於位分,來源於陛下的寵愛,更是來源於一個平安降生的子嗣。」
霍素持若有所思:「女兒明白,父親放心,她進宮後必然難下死手,女兒便從別的地方多加打壓,我看她能撐到幾時。」
鄭氏與霍家大多高挑明麗的女兒不同,她生得嬌小可憐,一雙欲拒還羞楚楚含情眼,清新出塵宛如月下幽蘭,說話還帶著股江左女子的矯揉造作,並不符合大晉當今對女子的審美。
霍素持不信凌朔會喜歡上這樣一個軟弱廢物。
……
入夜,宮宴終散場,霍霆登上回霍府的馬車。
霍騰騎馬陪伴在側,這是父子二人以往的習慣,霍霆坐在車內,他騎馬在車外保駕護航。
「進來,為父有話問你。」
霍霆的聲音冷不丁從車內響起。
霍騰很是好奇,今夜父親衛後偏偏要他進馬車裡坐,定是有話要問。
等他坐進馬車,原本閉目養神的霍霆忽然睜開雙眼,即使車內黑燈瞎火,霍騰也能感受到一道炯炯目光。
「我問你,今日為何要折辱長搏侯世子?」
看來這事居然被人告發給父親了。
霍騰沒打算狡辯,坦率承認:「父親,是他辱我在前,甚至對我行踞坐之姿。」
「混賬!」
摸著黑,霍霆的巴掌還是穩穩噹噹甩到了霍騰臉上:
「為父還能不知曉前因後果?一口一個小白臉地罵他,還想讓他受你胯下之恥,你當真是無法無天!」
他這個唯一的兒子,連同霍素持這個女兒,皆是他的正妻所出。哪怕是經過他多年精心教養,也是兩塊不成器的頑玉,只是外人看不出罷了。
從前他年少,未聽父兄勸阻,執意與府上女奴私通。
結果女奴珠胎暗結,父兄都無法狠心將她趕出霍府,這才叫他娶回房,這一胎便是霍騰。而後又隔八年,得了霍素持。
霍家男丁單薄,兄長早逝,只有晚絳這一個女兒;他雖又納好幾房妾室,可清一色都生了女兒。
霍霆實在無法,才傾盡大半個霍家的財力砸在獨子身上;奈何他繼承了其母的諸多惡性和淺顯的目光,無論怎麼糾正也無濟於事。
可嘆,可悲,他霍騰的後人,整個霍氏的未來家主,居然是這般平庸、只知空談卻又目下無塵的貨色。
霍騰捂住臉,無比委屈:「父親,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是他失職在先,居然出了這麼大一樁事,罵他兩句都是輕的。」
霍霆冷笑:「哼,沒有你平日示意,那群溜須拍馬的蠢蠹會對他出言不遜?何況陛下和代國公主都沒罰他,你一個做臣子的竟敢仗勢欺人。」
霍騰爭辯道:「他一個不成器的紈絝,我霍家罵了便是罵了,難道您不是一向看不慣朝堂這群廢物?」
霍霆:「豎子!焉知薛逸非璞玉邪?他的身法武力可都在你之上。你以為他憑什麼能與你一齊掌管羽林軍?他可是繼你伯父後,第二個年紀輕輕就擔任中郎將一職的世家子,難道光憑他那張臉,他就能坐上那個位置嗎?」
霍騰:「自然不是,陛下有意扶持武將與我們霍家分庭抗禮,長搏侯府和姬家皆是為他所用之人,兒再蠢也看得明白陛下的心思。」
「可父親又擔心什麼?長搏侯府男丁雖比霍家興盛,姬家乃武王后人、先秦舊貴,底蘊更是豐厚,可武將晉升、立足光靠陛下提拔、靠家世顯赫可不能服眾。其一,眼下大晉與匈奴處休狀態,最少有十年,他們得不到任何攬戰功的機會。」
「其二,待妹妹們陸續長大出嫁,與朝中文官權臣聯姻,我霍家聯盟只會愈發堅固。到時候就算我們不動手,別的權臣也決不會放任薛家姬家做大。他們兩家都難成氣候,父親何必憂慮。」
霍騰所言只能代表一件事,他思考了,但是不多。
人算不如天算,當初的邱氏和霍家都沒算到衛家會橫空出世,就像先帝也沒算到太子央會謀反失敗;現在輕看了薛家姬家,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凌朔想要的臣子,絕不會是出自霍家之人。
他老了,已經沒有多少心力再給霍家鋪路了。
霍騰氣得險些頭風發作,他無力且無奈道:「騰兒,你和你妹妹要走的路,還很長。」
……
霍府。
霍霆臨睡前,霍家隱衛忽然有急報傳來,他只能起身穿衣,夜赴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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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過得可算富足?」
聽完隱衛回報,霍霆不禁老淚縱橫。
暗中派人尋找霍晚絳的蹤跡花費了不少人力,如今終於找到了下落。
只差一點,兄長的獨苗就要離開人世,待到死後,他將無顏面見父兄。
這些年他一心忙於前朝奪權,從不過問後宅的事,每每後宅女眷發生爭執找到他,他也只是和稀泥糊弄過去。
對父兄,他的感情是複雜的,既想與父兄齊平,不辱霍之一姓,又想創建比他們還大的功業,以證明自己的能力;對霍晚絳,他的感情亦是複雜,從前不想讓她當太子妃,可也捨不得她嫁不成心上人。
終歸是不忍對她太差,結果一來二去,竟叫她落得如今這個慘況。
隱衛答道:「大娘子現在的生活十分清貧,不過好在凌郎君疼愛她,日子雖拮据,但勝在安穩。」
霍霆提筆就開始在絹帛上寫親筆信,他邊寫邊交代:
「此事不得走漏任何風聲,尤其不得讓霍夫人和郎君知曉,否則晚絳危矣。叫管事帶著我的親筆信,親自去嶺南找她,金銀錢財務必管帶夠。」
「若她選擇回長安,我自會想辦法替她金蟬脫殼,再給她一門好親事,不是薛逸便是姬無傷。至於凌郎君,此事也萬萬別驚擾了他,你方才說他二人感情和睦,今時今日,他絕不會放晚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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