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的想法太鋌而走險,若是失敗,全盤皆輸。」
「朕等不及了。」凌央痛楚地咳了兩聲,霍晚絳出手太重,他連聲音都變了許多,很是難聽,「霍家不除,朕的皇位一日不穩,大晉則一日不寧。」
朕的阿絳也會多受一日委屈。
無極殿密室,凌央召姬無傷、張玉、曹恆三人一齊謀事。
姬無傷對宮中軼聞略有耳聞,輕易能猜出,凌央脖子上那道瘮人傷口,絕非他一口篤定的「刺客」所為,皇后更不會突發奇想半夜跑去臨華殿害人。
凌央現在看似理智,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為了皇后,想和霍家拼個你死我活。
做天子的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他們做臣下的卻不行。
姬無傷肅聲分析:「陛下欲誘殺霍霆父子於無極殿,此計若成,不但不會永絕後患,還會使長安再次陷入混戰。您別忘了,當今朝堂之上霍黨林立,霍霆更是掌控大晉多數兵權,他若一死,這些勢力勢必打著忠臣枉死要清君側的旗號紛至沓來,您沒考慮過長安與關中百姓的後果?」
「且霍霆又怎會想不明白,陛下是在為他設下鴻門宴。他赴宴,必不會赤手空拳到來,陛下若是敗露,反而會陷您於危急之中。」
張玉道:「且依臣看,霍家最棘手的絕非霍霆,而是他的兒子霍騰。霍霆一心想做賢臣能臣,可他兒子敢無視皇權,現在敢於椒房殿前叫罵一國皇后,可見其目無禮法。霍霆若在,尚能穩住其子;霍霆若亡,則霍家必反。」
「屆時各地藩王率軍來長安馳援,最近的也需七日路程。短短七日,就足夠長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陛下,您現在沒有那麼多兵力可以支撐七天。」
凌央冷笑:「賢臣?能臣?這老狐狸怎麼把你們都給騙了,就因為他今日朝會請辭,欲告老還鄉,你們就信了他絕無二心?」
"他若沒有二心,當日怎會讓親女公然現身於人前,狠狠擺朕一道。且如今,霍素持已徹底沒了生育能力,霍霆必會重新布局。"
張玉知道此事一直是他耿耿於懷的心結,便沒再多言,反而給曹恆使了使眼色。
曹恆立即進言:「陛下,正因他有心請辭,您更要將這齣戲與他演到底。霍霆今日之舉,是在試探您的態度,您若放他回河東,他必生謀反之意,屆時遠在千里之外也能指點霍騰;可您今日回絕了他,甚至給他封國公,加食邑至萬戶挽留,他知道您對他頗為崇敬、忌憚,便不會急於謀事。」
「待您手握實權那日,他才能心甘情願金盆洗手。屆時,便是除霍家的大好時機。」
凌央長嘆道:「忍,又要叫朕忍?朕被熬死了,他霍霆都不一定死。」
曹恆沒想過凌央會直接說出這麼喪氣的話,這位天子在外人面前確實喜怒不形於色,可在他們這些近臣面前真是屢屢語不驚人死不休。
張玉道:「臣依舊認為,霍霆沒有謀反之心,篡晉自立豈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陛下雖勢弱,可放眼整個大晉,論聲望論民心論民意,再論及宗族勢力,霍氏怎有顏與凌姓相提並論?霍霆除了一個廢帝,哪怕現在再對陛下動手,也與那個位置絕無可能,各路藩王都盯著他呢。」
「曹大人的提議不錯,待他力不從心之日,隨便揪出他那個既不中看更不中用的兒子一點錯處,霍家即可灰飛煙滅。」
經層層勸說,凌央終於恢復了理智。
他本打算三日後以宴請之名,將霍氏父子召進宮中一併誅殺,可現在想來,這個想法過於瘋狂。
為了霍晚絳,他什麼都可以不在意的。
哪怕是他和霍氏父子一命換一命死了,讓她的遺腹子日後登基即位,她做攝政太后都可以。
可那樣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此生與她不過是相逢一場,他不甘心出現在她生命里的時間只占據了短短几載,他想與她一起攜手白頭,一起共看這河山的。
人生苦短,他現在不願意早早地就離開她,她是他此生唯一的牽絆了,他要為她而活,也希望她能為他而活。
阿絳,你一定要撐下去,我也會。
……
轉眼就到了曦和二年二月初。
霍晚絳自正月下旬便開始生病,春寒料峭,她現在月份又大,稍有不慎便扛不住一場小小的風寒,成日都在寢殿躺著。
凌央不許她出去,時日一長,她就是沒病也會在椒房殿憋出病。
翻來覆去的,她這病就越拖越嚴重,喝了不少藥也總不見好。
也只有在夢裡,她才敢用盡畢生狠毒的話語咒罵他了。
若是當真見了他,他捏死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他們之間,從來就是不平等的。
霍晚絳渾然不知,她深夜熟睡之時,凌央已經偷偷來看過她許多次。
每次他來,都只能看到她側臥在床上,臉蛋通紅,毫無意識地緊緊攥住給腹中孩子新做的小衣服,眉心皺成一個結。
二月十五近在眼前,她馬上就要二十歲,按理說這樣年輕的年紀,她本應是無憂無慮、漂亮得完美無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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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眉心已經初顯一條細細的紋路,想來是她總蹙眉所致。
她暴瘦得太厲害,原本盈潤濃艷的臉已經瘦成一張尖尖的小臉,側身時,衣襟會微微張開,露出她平地起高樓般的鎖骨,就連戴她在腕間的鐲子也似隨時會松落在地一般。
這樣一來,甚至顯得她高高隆起的肚皮非常駭人,如此瘦弱的身軀,是怎麼能孕育出一個健康的孩子的?
溫嶠說,孩子之所以健康,是因為在源源不斷吸食母體。
阿絳,我該怎麼做才好?
聽阮娘說,你總害怕上次做錯事後被我殺了,可我從來、從來就沒想過想殺你。
她十六歲那年,他送給了她一隻小狗兒,又給她重新紮了風箏。
那她充滿了怨恨、喪子之痛、疾病心病折磨和孕育之苦的二十歲,他又該做些什麼呢?
凌央替她蓋好床被,將她手腕上的鐲子朝上箍了箍,離開時,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臨華殿。
霍素持經過一個月的細細調養,身下的滴漏之症才堪堪好轉。
霍晚絳下手太狠毒了,甚至狠起來連凌央都敢砍。
她以為霍晚絳鬧出這麼大一樁事,就算凌央還想維護,父親也絕不會放過。
可父親居然只對她說了一句話,讓她捫心自問是不是自作自受便將這件事徹底甩開,沒想過要他的同黨彈劾霍晚絳。
看來父親是知道了她害死凌曦一事,也要讓她自認倒霉。
那又如何?宮廷鬥爭,向來都是要有所犧牲的。
她沒像對付鄭氏那樣直接命人勒死霍晚絳就不錯了。
可此事就這般無聲無息地被蓋過去,她還白白失了生育能力,她實在怨憤。
霍素持越想越生氣,留鳶剛從御膳房取吃食回來,免不了受她一頓數落:「留鳶,你最近真是越發懶怠了啊。」
留鳶搖頭:「婕妤,奴婢因事耽擱了。這件事您要不要聽聽?」
霍素持:「何事?」
留鳶湊近她,悄聲道:「關乎皇后生辰,奴婢花了些錢,已經打探出陛下要送她什麼了。」
喜歡啞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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