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一應政務決斷,大部分出自於紫禁城東邊的文淵閣,而不是通過大朝會決議人越多越扯皮,哪兒有時間辦事兒?
溫體仁和一眾閣臣們的心情總體來說是很好的,崇禎皇帝雖然作出來不少的妖蛾子,但是好歹留在了大明,沒再帶著五軍都督府的殺才們出去開片,這已經算是極好的好消息了。
但是這份好心情並沒能維持多久,尤其是在收到了錢祚征報上來的消息之後,溫體仁等一眾大佬們的心情就沉入了谷底。
錢祚征這個人有些能耐,從接手京城府尹這個職位之後的一系列表現來看,都是很合格的,再加上品性正直,一眾大佬們很看好錢祚征的前途,當一眾大佬們退下去之後,此人入閣的希望很大。
可是,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還牽扯到了皇家學院。
崇禎皇帝對於皇家學院的重視,所有人都心裡清楚,光看每年砸進去不計其數的銀子就可見一斑。
而且用皇家學院折騰出來的黑油石鋪路,溫體仁等大佬已經見識過效果,畢竟這玩意最開始就是先從京城裡面鋪的,然後才是向著外城鋪開。
這種黑油石路確實很平穩,別管是人行還是車壓,這種黑乎乎的路面都顯得平穩無比,看起來比崇禎四年時用水泥鋪好的路可強太多了,最起碼看起來要比水泥路更結實。
現在錢祚征說皇家學院弄出來的黑油石有毒,用這玩意鋪路的百姓們中毒了……
這種破事兒怎麼想都透著一股子詭異。
要麼就是錢祚征報上來的消息有問題,百姓們患病的原因出自於別處,要麼就是皇家學院之中有人在搞事情。
如果僅僅是前一種可能還好說,畢竟人生病的原因太多了,哪怕是瘟疫都會有解決的辦法。
如果是後一種的話……
溫體仁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了。
依著崇禎皇帝的性子,有人敢把手伸到皇家學院裡面去搞風搞雨,最後需要多少人頭來平息怒火,那可就真的是未知數了。
蛋疼無比的溫體仁等內閣大佬們乾脆把郭允厚、張瑞圖、洪承疇這三位大佬都喊到了內閣,打算跟錢祚征一起研究下事情該怎麼辦。
老好人性子的張瑞圖也怒了這不是欺負人麼!
本部堂好好的安排人修橋開路,拿著皇家學院的成果辦事,現在還成了我交通部的錯了?不敢找皇家學院的麻煩,先找我交通部的麻煩是不是?
彼其娘之!
斜眯著眼睛掃了錢祚征一眼,張瑞圖乾脆捋著自己那花白的鬍鬚冷笑道:「錢大人想要把百姓都抽調回去也行,只要你上一道奏章說明前因後果,本官自然無話可說。」
這事兒跟自己關係不大,但是自己跟張瑞圖卻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洪承疇第一時間就決定了自己的立場,乾脆開口道:「張部堂言之有理,耽誤了工期,一應責任誰來承擔?
再者說了,就憑這幾十例的病症,便能直接判定病因是因為黑油石而起?斷無此理!」
陪著錢祚征一起來到內閣的林幻羽當即便眯眼道:「洪部堂的意思,便是我錦衣衛辦事不力,硬要將責任推到黑油石身上了?
明擺著告訴諸位,這次的事情絕對小不了。
除了錢大人發現的那些大明百姓之外,蠻子們出現這種情況的更多,有些蠻子已經病入膏肓,眼看著就快不成了。」
洪承疇一征,沒想到這裡面還牽扯到了錦衣衛,尤其是林幻羽這個傢伙。
錦衣衛不可怕,只要崇禎皇帝沒打算幹掉自己,錦衣衛就算是想栽贓陷害自己都要好好考慮一番。
但是眼前的這個林幻羽不同,這傢伙的姐姐剛剛升為貴妃,一旦他進宮告上一狀,宜貴妃再吹一吹枕邊風……
早就在崇禎皇帝的淫威下學會了從心的洪承疇當即便笑道:「倘若錦衣衛已經查明了,那自然另當別論。
如今的當務之急,還要拜託林千戶,看看這黑油石的問題是從哪裡出來的?皇家學院之中,是不是有什麼人在上下其手?」
郭允厚也開口道:「不錯,眼下應該暫停使用黑油石修路之事,先查清楚這黑油石的危險再說其他。」
林幻羽嘿嘿笑著搖了搖頭道:「我錦衣衛並沒有權力到皇家學院辦案,想要徹查此事,除非陛下下旨,錦衣衛聯合內行廠一起去皇家學院才有可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林幻羽的話,讓在場一眾大佬們更是頭疼。
現在這事兒還算是好的,畢竟錢祚徵發現的比較早,找錦衣衛介入的時間也很早,滿朝的御史們還不知道這事兒。
可以想像的是,當御史們知道了之後會出現什麼樣兒的後果。
戶部,鐵道部,交通部,內閣,皇家學院,崇禎皇帝,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彈劾一個遍才行。
問題是,彈劾沒有問題,誰知道會不會因此而激怒皇帝?
頭疼了半天之後,溫體仁才撫須道:「罷了,老夫先入宮去求見陛下吧,既然已經跟皇家學院牽扯上了關係,便是怎麼樣兒都繞不過去,倒不如直接把事情挑明。」
崇禎皇帝聽完了溫體仁的奏報之後,也表示一臉懵逼黑油石是什麼玩意?後世百度上面都沒聽說過這玩意,皇家學院是怎麼折騰出來的?
就算是看到了這玩意之後認出來是粗糙的瀝青,崇禎皇帝照樣一臉懵逼瀝青居然有毒?會致病?
但是信不信的,也由不得崇禎皇帝,這玩意既然被皇家學院給鼓搗出來了,那就意味著這玩意的衍生品,或者說石油的其他衍生品,也應該出現了。
石油的衍生品有什麼?
汽油,煤油,柴油,絲襪,潤滑劑,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不都是通過提鍊石油弄出來的?
雖然說大明的技術很可能糙了一些,浪費掉的石油多了一些,可是崇禎皇帝會在乎?大明會在乎?
整個世界都是大明的石油基地!
正如皇家學院醫學分院的大佬們在聯合了太醫院的大佬們做了大量的實驗之後,證明了這玩意確實有毒,會致病,但是得到的燃油特別牛逼,瀝青用來鋪路的效果特別好之後,溫體仁這些老傢伙的反應一樣:「讓皇家學院研究一下防護措施,繼續找莫臥兒和奧斯曼,還有科恩那裡,大量收購蠻子們前來充當勞工。」
沒有人在乎蠻子的生或者死,就連溫體仁這個閹黨中的正人君子也是一樣,第一反應是先弄到蠻子送死,第二個反應就更搞笑了:「這猛火油,斷不可落入蠻夷之手,奧斯曼之地既然此物極多,則我大明自當收復唐、元故士!」
崇禎皇帝心中暗罵一聲不要臉之後,又忍不往感嘆了一番。
果然,這不要臉的傳統從古至今都是一個鳥樣。
朱元璋比逐蒙元入朔漠,將之稱之為偽元,現在要借著收復故土的名義去打人家奧斯曼帝國,偽元也就變成了蒙元。
真不要臉!呸!
崇禎皇帝在心中先呸為敬之後,才點了點頭道:「我大明上承宋、元,自然要收回故土,斷不允一寸土地失於蠻夷之手。」
溫體仁等一眾大佬們自然也是連連點頭反正都是不要臉,怎麼編排理由還不是由得皇帝和大臣們開心?
張瑞圖忍不住出聲道:「陛下,若是將所有百姓都召回,交通部早已規劃好要在崇禎十四年修建的道路,全都會受到影響,不若從鐵道部那邊暫時抽調一批蠻子?」
原本還冷眼旁邊的洪承疇頓時不幹了。
剛才老子還想拉你一把來著,轉眼你就要賣了老夫?彼其娘之!
呵呵冷笑一聲後,洪承疇開口道:「啟奏陛下,鐵道部在崇禎十四年的重心,早已規劃好了雲貴、緬甸、安南、莫臥兒方向,倘若抽調鐵道部下屬的勞工,則勢必影響鐵路修建,進而影響到莫臥兒與奧斯曼的局勢。
再者說了,交通部的直道修建原本就是探索之中,一時之間又怎麼可能在整個大明鋪開?倒是鐵道部,若是得了交通部下屬的那些勞工,鐵路的修建速度必然會再次提升,望陛下三思?」
張瑞圖瞪了洪承疇一眼,發現不管從哪方面計算,自己都沒有打得過洪承疇的可能性之後,才冷哼一聲道:「陛下萬萬不可!洪部堂修建鐵路雖是國之大計,然則鐵路更多的還是連接各布政使司、各州各府之間,直道卻是可以連接各縣、鎮之間,此國之根本,孰輕孰重,不問可知,臣請陛下三思?」
溫體仁和田爾耕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便一起坐直了身體,半眯著眼睛望向張瑞圖與洪承疇二人。
這兩個老東西狗咬狗,且隨他們咬去,反正最後一切還要是由陛下決斷,眼下麼,看戲要緊!
表面上來看,崇禎皇帝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張瑞圖跟洪承疇互相撕逼,實際上,崇禎皇帝腦子裡面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兒。
石油這玩意早就被中原的大佬們拿來用了,名字都早早的起好了猛火油。
顧名思意,石油最開始就是拿來放火用的,而且因為這東西水潑不滅的劇烈燃燒性,早早的就被劃歸於軍用物資,並不對民間開放。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石油很多的用處就沒有被開發出來軍中只需要拿著這玩意到處燒人放火就好了,怎麼可能去開發它的其他用處?
現在知道這玩意能提煉出鋪路的瀝青,燃燒性極好的汽油,煤油,柴油,還有各種各樣兒的潤滑劑,還能靠這玩意弄出來的原料造出來絲襪啥的,那這玩意就必須得大力開發了。
尤其是煤油,儘管不知道這玩意為什麼是在石油里煉出來而不是在煤里煉出來,但是在崇禎皇帝有限的生活知識裡面卻依稀記得,這玩意好像可以讓民間拿來照明。
煤油燈了解一下?
還有汽油,這玩意好像還是標號的,按啥分的?跟酒一樣按頭道酒?還是跟酒精一樣按純度劃分的?航空汽油還是航空柴油來著?
這些玩意都有啥不同?有沒有化工專業的工科狗,穿越過來幾隻可好?
崇禎皇帝心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最終還是決定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辦皇家學院的人就很專業!從目前這水平來說,整個地球上可能都找不到比他們更專業的!
當然,光靠著皇家學院來折騰也不是個事兒,崇禎皇帝又將主意打到了國子監的身上。
跟太學不同,雖然民間經常用太學來指代國子監,也經常將這兩者弄混,但是實際上,太學更多的是負責傳授知識,指向教育和最高學府的功能,而國子監則偏向於督查監管,指向國家教育管理的功能。
所以崇禎皇帝打算把大學給弄出來。
沒錯,就是叫大學,以後就不叫太學了少一點兒,就是讓那些精力多到無處發泄的學子們少折騰一點兒,別總想著對朝堂指手劃腳的。
等崇禎皇帝回過神來之後,張瑞圖與洪承疇也吵的累了。
洪承疇的精神和精力要比張瑞圖強上一些,畢竟是抄過刀子砍過人的狠茬子,比張瑞圖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要強上一些。
然而也沒有強到哪兒去。
在鐵道部待了近十年,每日裡埋首勞形於案牘之間,早就髀肉重生了,沒累死都算他身體底子好了,還想著再有精力懟人?
崇禎皇帝望著吵累了的兩個人,心中暗笑一聲之後才開口道:「怎麼著?都吵累了麼?」
崇禎皇帝不輕不重的語氣,讓洪承疇和張瑞圖心中一沉,趕忙躬身道:「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崇禎皇帝卻呵呵笑道:「這個倒沒什麼,理越辯越明,兩位愛卿都是為了大明好,朕心裡也是明白的,自然不會怪罪。」
洪承疇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咧了咧,躬身道:「陛下,鐵道部如此多地都在施工之中,萬萬耽誤不得啊,請陛下三思!」
張瑞圖聞言,頓時就瞪向了洪承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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