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至秦,以帝王之業說惠文王。其時惠文王殺商鞅未久,國內爭議未消,朝政未穩,因此心惡遊說之士,乃曰:「孤聞『毛羽不成,不能高飛。』先生所言,孤有志未逮,更俟數年,兵力稍足,然後議之。」並無用蘇秦之意。
蘇秦乃退,留秦歲余,黃金用盡,貂裘敝壞,計無所出,乃盡售其車馬僕從,以為路資,擔囊徒步而歸。
及其歸家也,父母見其狼狽,辱罵之;妻織布,不肯下機相見。蘇秦餓,向嫂求一飯,嫂曰無柴,不肯為炊。
蘇秦不覺墮淚而嘆道:「一身貧賤,妻不以我為夫,嫂不以我為叔,母不以我為子,皆我之罪也!」遂向其弟求得路資,轉奔山東六國。
其時七國之中,秦已為強,又處關中之地,四塞之國,沃野千里,奮擊百萬,面東而向,六國皆懼,或割地而賄之,或聯合而拒之。
蘇秦遂以「合從」之策說六國曰:「列國之地,過秦萬里,諸侯之兵,多秦十倍,設使六國和親,相互救援,並力西向,秦何懼焉!」
於是六國皆從,蘇秦為「從約長」,一身佩六國相印、金牌寶劍,總轄六國臣民,顯赫已極。
蘇秦歸家,經洛陽,周顯王聞蘇秦將至,使人掃除道路,設供帳於郊外以迎之。蘇秦老母,拄杖旁觀,嘖嘖驚嘆;二弟及妻嫂,側目不敢仰視,匍匐而迎。蘇秦在車中,對其嫂曰:「嫂向不為炊,今又何恭之過也?」嫂曰:「見季子位高而多金,不容不敬畏耳!」季子者,蘇秦之字也!
蘇秦乃喟然嘆曰:「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炎涼變化,何其速也!」心中出世之意更堅。
卻說張儀本生於魏國,辭別鬼谷子後,下山歸家。但看蘇秦作為,伺機而動。初,蘇秦求官於秦,張儀聞之,暗道:「地仙助秦,果然如此,吾當抗之!」遂求官於魏。不就,又求官於楚。
後聞蘇秦棄秦,奔山東六國,倡合從之議。合兵拒秦。張儀大惑不解:「商鞅仕秦,費九牛二虎之力。殞身不恤,方得強秦。此分明是地仙之意,在於秦也!如今蘇秦下山,反與秦為敵,莫非又有變故?」凡胎,又不能回西方教問計。遂想道:「地仙之意不明,不可妄動。為今之計,須壞了蘇秦之策,反其道而行之。如此不求有功,可求無過!」於是反而赴秦,以「連橫」之計說秦君。是時秦君方悔失蘇秦,釀成六國合從之禍,得張儀來投,喜而用之。於是張儀乃獻「連橫」之策。反制蘇秦。
「連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秦君用張儀之策。東聯魏、齊,壞六國合從之約。那摩訶迦葉在西方教時,便以辯論為雄,轉世之後,才能未減。因此張儀隻身赴魏,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得魏襄王割上郡十五縣並河西重鎮少梁予秦,以結秦好。「連橫」初戰告捷,秦君大喜,用張儀為相,言聽計從。
蘇秦在諸國所作所為,西方教二位教主了如指掌,然亦不明其意。是時蘇秦在齊,而齊亦為東方大國。於是准提道人為防萬一,又遣弟子阿難陀投凡於齊,乃是齊相國田嬰之子,田文是也,就近監視蘇秦之謀,以為應變。
魏襄王薨,子哀王立。是時楚懷王遣使弔喪,徵兵伐秦,哀王因秦得地之後,依舊攻取魏地如前,心懷怨憤,故許共伐之。其時合從之約仍在,韓宣惠王、趙武靈王、燕王皆樂於從兵。楚使者至齊,齊湣王向群臣問計,或有曰可伐者,或有曰不可伐者。
問之蘇秦,蘇秦曰:「今五國皆欲伐秦,若齊不伐,是自絕於東方六國,又違合從之約,失信於天下。若從而伐之,夫秦之一國,安能抵六國之兵哉?是故戰必勝矣!而齊為大國,兵多將廣,屆時搶關奪地,不亦可乎?是故臣為大王計,必伐秦,可也!」
齊王欲從其意,又有朝臣謂:秦齊有甥舅之親,未有讎隙,伐之恐惹秦之怒;況齊秦二國,中間尚有三晉阻隔,不相接壤,縱得其地,無益於齊。因此齊王躊躇不能決。
時田文在側,見蘇秦伐秦之意甚堅,欲壞其事,遂出計曰:「伐則結秦之仇,不伐則觸五國之怒。以臣愚計,莫如發兵緩行,兵發則不與五國為異同,行緩則可觀望為進退。」湣王以為然,遂使田文帥兵二萬以往。田文方出齊郊,即稱病拖延,耽擱不行。
是時楚、趙、魏、韓、燕五國之兵,已會函谷關外,只有齊國之兵,遲遲不至。於是五國之兵,彼此觀望,莫敢先發。秦將大開關門,陳兵索戰,五國互相推諉,猶疑不敢出。時日一久,糧草不足,楚國糧道又被函谷關守將偷襲得手,楚兵敗走,於是四國皆還。
是以田文之兵未至秦境,而五國之兵已敗回本國。
田文還時,湣王以齊未嘗敗績,竟反以田文為功,用田文為相,嘆曰:「幾誤聽蘇秦之計!」蘇秦亦從此多為田文延譽,常在人前自嘆弗如。田文更是自得,自以為比之蘇秦,技高一籌!
嗚呼,齊國君臣,不亦愚乎!
後十數年,秦國國力逾強,東方六國之中,齊、趙亦為大國。
且說萬壽山五莊觀中,鎮元子默算時日,暗忖道:「蘇秦已竟其功,方今之勢,須得如此如此!」便呼童子:「去將玄素叫來!」童子領命而去。
片刻,玄素道人至,拜見老師。鎮元子說道:「青丘山之陽,有一道人,名叫青陽子,乃是天狐所化,你可識得!」
玄素道人思索片刻,想起舊事,便回道:「弟子識得!」
鎮元子道:「今真命天子即將降世,要把江山一統,一併斬將封神。然吾欲行其事,又恐諸教為難,平生波折,故需多方用計,謀奪先機,才得成事。你今往青丘山一行,請青陽子相助,若從,可囑他如此如此。」
玄素道人領命,上了九翅天蠶,往西南而去。
待到了青丘山,因時日久遠,多方尋覓,方至舊時青陽子修行洞府。玄素道人收了九翅天蠶,至洞門前,問訊道:「道友,今有故友遠道來訪,望訖一見!」
過得半餉,裡面並無回音。玄素道人自思:「莫非青陽子道友已經換了道場,不在此處清修?」便步入洞中,只見桌椅雲床,光潔如新,一塵不染,顯見得有人勤加拂拭,不是廢棄之象。
玄素道人自語道:「莫非青陽子道友出門訪友去了?怎一個童子也不留下,洞府也未關閉,難道不怕凡人野獸誤闖進來,壞了這些器什!」
轉眼間,突然見到玉桌之上,有壺有杯,還有一片玉簡,玉簡之上,還有字跡。玄素道人取來觀看,只見上面字曰:「玄素道友如晤!道友遠來,必有要事。然貧道族小力孤,當此大爭之世,不敢擅聞大事,恐招禍患。面拒有傷盛德,只得避走。因感道友遠來,未能相待,特備薄酒一杯,聊表敬意!」
玄素道人因笑罵道:「這隻老狐狸!」便將酒斟到杯中,嘗了一口,只覺其味寡淡,極難下口,便把剩下半杯,撒在地上,自語道:「這是什麼酒?這般難喝!」轉身正待出洞府,眼角掃過地面,只見撒酒之處,地面浸濕,也有字跡,觀之,也是青陽子所書,字曰:「酒雖寡淡,總是盛情!道友棄之於地,毋乃太過?」
玄素道人不由狐疑道:「這青陽子,居然連這種小事都算計得這般准法,我一舉一動,他如同親眼所見一般。以此推算,其一身神通道行,豈非還在我之上?」心中不由得肅然起敬,便望空行禮道:「多有失禮,望乞恕罪!」
突聞哈哈大笑,只見桌上壺杯,俱都不見,頃刻間化作一個道者,卻不是青陽子,還有何人?
青陽子剛一現身,連忙賠禮道:「貧道聊以相戲,道友寬宏大量,萬勿怪罪!」
玄素道人怔得片刻,方苦笑道:「曾聞天狐一族,善於變化,洪荒獨步。今日一見,方知其言不虛!」
那一壺一杯,她都曾拿在手中,竟未發現是青陽子所化,雖是有些大意,未曾細究,亦可見青陽子變化之妙。
青陽子忙道:「豈敢!豈敢!雕蟲小技,貽笑大方之家!」
玄素道人亦道:「貧道語出至誠,道友過謙了!」
青陽子乃道:「多謝道友讚譽!不知道友遠來,有何要事?」
玄素道人因笑道:「道友你玉簡留書所言,是真耶?是假耶」
青陽子問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玄素道人說道:「若是戲言,貧道便有事相請。若是真話,道友就不該現身,就是此時,貧道也轉身就走,不敢叨擾!」
青陽子聞言,說道:「道友不如先說,容貧道思量思量,再做答覆,如何?」
玄素道人嘆道:「道友,你變化之術,貧道不得不服。然立身處事之法,貧道卻不敢苟同。豈不聞首鼠兩端,取禍之道也!貧道若說了,道友還有退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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