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朝史且戰且退,雪鏡純步步緊逼。松田朝史的劍尖再次與九首龍碰撞之後,他忽然轉手抓住一個黑衣人,把他猛地推向雪鏡純。宛如實質的劍氣鋪天蓋地地朝著黑衣人襲來,封鎖了他所有的退路。黑衣人就像是肉塊被投入絞肉機中一樣無力反抗,九首龍的劍刃刺破他的心臟,他甚至來不及驚呼。
松田朝史在這一刻抓到了唯一的機會,他挺劍直刺。
即使再鋒利的劍,當砍入人體的時候總有遲滯,松田朝史要的就是這個瞬間。雪鏡純已經沒有閃避的時間,九首龍還在黑衣人胸口插著,松田朝史的長劍迎面而來,這一劍幾乎不可抵擋。
就在長劍距離雪鏡純僅有不到三米的距離時,雪鏡純鎮定地將九首龍從黑衣人的胸口處拔出,他挽起衣袖,露出了「九首龍」的劍柄。
「九首龍」的劍柄上真的盤繞著一條白色金屬鑄造的九頭龍獸,雪鏡純將其中一個龍頭對準了松田朝史直刺過來的劍,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松田朝史下意識的頓了一下,他太熟悉這樣的笑容了,他清楚地明白這樣的笑容出現在雪鏡純的臉上代表著什麼。在松田家的調查中,直到目前為止所有看到過雪鏡純這樣笑的人都已經死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在松田朝史的心頭升起,正當他想要有所行動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火藥帶著硝煙從龍首中咆哮而出,宛如巨龍的吐息。長劍與火藥相撞,金屬發出折斷般的哀鳴。
這才是九首龍真正的面目,它的每個龍首都是一個彈孔,裡面填塞了火藥和彈丸。這才是真正的九首龍,不能被看見的並非刀刃而是刀柄,由東方劍士和西方技師合作的武器,不僅是利刃,也是火槍。熾熱的火藥撲向松田朝史,像是要將他燃燒起來。長劍與火藥在空中撞擊,火花四濺,長劍破碎。
和普通的手槍相比,火藥的殺傷力明顯更大,「九首龍」不是沙漠之鷹那種「溫和」型的手槍,它的威力即使只是擦傷手臂也可以導致整條手臂被撕裂。就像是松田朝史手中碎裂的長劍一樣。
局勢瞬間倒轉,松田朝史跌坐在地上,右手的上皮組織被火藥的餘波傷及,整個手背的皮肉都已經捲曲開裂,鮮血肆意流淌。松田朝史沒敢痛呼出聲,因為雪鏡純已經撲身上前,「九首龍」抵在他的喉間,刀鋒微微陷入皮膚,只要他一開口,喉部運動起來就會被刀鋒切開。
龍首中硝煙瀰漫,所有人都看呆了眼。雪鏡純湊近松田朝史的耳朵:「抱歉,松田君。我不能和你走,因為我不可能背叛父親,我的妹妹還在他手上,我不能讓她死。但是你放心,答應過你的賭注我會兌現的。」他的聲音那麼溫柔,就像是在和情人低語,「我是一個真正的賭徒,有承擔失敗的膽量,任何的賭局不管是輸是贏我都不會耍賴,因為這是賭博界的規則,一旦有人違背了這個規則,那麼那個人就不配再被稱為賭徒了,因為他將失去賭博的資格。」
九首龍離開了松田朝史的脖子,又一個龍首對準窗口,火藥再次從龍首中噴吐而出,玻璃窗應聲而碎。雪鏡純朝窗邊退去,巨大的壓強差順勢將他推出了飛艇。
「雪鏡君!」松田朝史失聲驚呼,他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想要抓住雪鏡純,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天的對話仿佛又在他耳邊重演。
兩天前,雪鏡純的私人飛艇起飛,松田朝史接到家族的命令帶領手下潛入飛艇,他這次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將雪鏡純拉攏到松田家。
雪鏡家和松田家都是當今日本黑白兩道上最為龐大的三大家族之一,他們兩家各自掌控著日本將近四分之一的幫派,而剩下的二分之一則是由縱橫歐亞兩洲的黑白兩道至尊雲家掌管。雪鏡家與松田家明爭暗鬥了幾百年,雲家則是一直保持中立。身為雪鏡家族的養子,雪鏡純手中掌握著家族中百分之三十的財產和無數的機密,如果松田家能拉攏到雪鏡純,那麼這無疑將會帶給雪鏡家致命的打擊。
松田朝史一開始本來打算直接對雪鏡純威逼利誘,但是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他用手槍抵住雪鏡純的額頭時,雪鏡純居然拿出了一個炸彈遙控器。為了避免意外情況的發生,雪鏡純早就派人在飛艇上裝滿了炸彈,這些炸彈的引爆足以讓飛艇連帶著上面的所有人都屍骨無存。
正當松田朝史面對眼前的變故手足無措的時候,雪鏡純提出了一個賭注,「我們來打個賭,要是我輸了我的命就歸你,要是你輸了你的命就歸我,怎麼樣?」
松田朝史無法拒絕這場賭局,因為他毫不懷疑要是他哪裡惹雪鏡純不高興,那麼這個瘋子絕對會立即引爆飛艇上所有的炸彈。這種同歸於盡的事情雪鏡純做得出來,他從來不把別人的命當命看,也從來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看。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松田朝史瞬間發現他那槍來威脅雪鏡純的行為簡直是傻透了。對一個亡命之徒持槍談判除了同歸於盡外很難再有另一種結局。
「賭局的內容你來出,在賭局結束之前炸彈的遙控器可以交給你保管。你看如何?」雪鏡純微笑著問。
松田朝史接受了這個賭局,賭的是雪鏡純的手下對他絕對的忠心。如今賭局結束,雪鏡純輸了,他的手下全部因為親人被松田家控制而背叛了他。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這次的任務可以順利地完成了,可是令松田朝史萬萬沒想到是雪鏡純所說的把命給他居然不是為答應松田家賣命,而是在他面前去死。
陽光再次照在雪鏡純的身上,照亮了他纖細白皙的手指和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戒指將光反射進松田朝史的眼睛裡,松田朝史看清了戒指上的圖案——一隻微笑的夜梟。
那是雪鏡家族的家輝,有人說那是貓頭鷹,但並不準確,那種鳥總是出現在神話中,作為惡魔的僕從,它的出現意味著噩兆降臨。絕大多數夜梟都只有一隻腳,因為這種鳥懷著兇惡絕戾的心,即使是對自己。如果它們被獵人的夾子夾住了腳,它們會毫不猶豫地咬斷自己的腳逃走。
松田朝史倒抽一口冷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為嚴重的錯誤,他低估了雪鏡純對自己的狠毒。雪鏡家族的人總是這樣,對別人狠,對自己比對別人更狠,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寧折不彎,就像是……兇狠的夜梟!
雪鏡純拿出手機,將早已輸入好的命令發送到他的私人電腦里,電腦在收到命令將後將會給雪鏡家的老管家發送一封郵件,收到郵件後管家就會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在這次出行前雪鏡純已經將一切都算計好了,他甚至在管家那裡留下了遺書,如果他真的死了,管家就會將這份遺書交到他養父手上。
隨手扔掉手機,雪鏡純閉上了眼睛。下落的速度幾乎達到一個可怕的地步,從那種高度墜落到海面和撞擊上水泥板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離得近了,似乎能聞到大海特有的味道,那是一種帶著清新氣息的腥味。
死了以後,是不是就可以見到媽媽了?雪鏡純在心中默默地問自己,可是這個答案他自己也不能確定。
一直以來,死亡對於別人來說都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但是對於雪鏡純來說卻是一種令他無法抵制的誘惑。每次臨近死亡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他的媽媽,想起她在精神失常之前的笑容與關愛。
自從她去世之後,雪鏡純不止一次地想要隨她而去,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因為這樣媽媽是會傷心的,她在精神失常之前一直希望他們能夠離開牢籠,好好地活下去,如果他這麼隨隨便便就死了,媽媽一定會對他失望透頂。
所以他努力想要活下去,按照媽媽生前的願望活下去。
可是每次想起媽媽臉上溫暖的笑容,想起她的溫柔,雪鏡純就會忍不住猜想媽媽會不會在黃泉路上等著他,或許媽媽死了以後能夠恢復神智,她會穿著那條她最愛的鵝黃色長裙靜立在奈何橋邊,微笑著等待他和妹妹的到來。這樣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媽媽不會再像曾經神智不清時那樣對他們拳腳相向,瘋言瘋語,妹妹也不用崽忍受病痛的折磨,自己也不用再活得這麼辛苦。
雪鏡純很渴望那樣的生活,所以他總是接受最危險的任務,不顧一切地沖向死亡的懷抱。
有人說他是亡命之徒,因為他對於一切事情都太過拼命,只有能達成目的毫不在乎自己是否會遍體鱗傷。可事實的真相往往出乎人的預料,他這麼做只不過是希望能給自己找一個死得其所的理由而已。他一次次地將自己置身險地,卻又一次次掙扎著活下來,他為自己創造了一次次死亡的機會,卻為了不讓媽媽失望而努力脫離險境。
不是他不想死,而是他找不到理由去死。如今時機到了,終於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夠讓他獲得解脫,相信為了這件事而死,就算是面對媽媽也能夠問心無愧了吧。
雪鏡純閉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動人的微笑,那是他真心實意的笑,沒有平日虛假做作的成分,笑容美麗而安詳。
死亡來臨之時,他落入了漫長的黑暗中。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聽到有人對他說了什麼。那個聲音虛幻而遙遠,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帶著高高在上的,君王般的威儀,聽起來卻又十分熟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個父親般慈愛,卻又像刀劍般冰冷的聲音在雪鏡純身邊徘徊:「我的孩子,這已經是你第三十三次輪迴了,被同一個人背叛了那麼多次,難道你還嫌不夠嗎?放棄吧,只要放棄你對她的執念,你就可以回到我的身邊,你仍舊是我最親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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