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君王 第十四章 無根茶
聽到少年提起星異閣，何若曦不由地呆愣了片刻，等她回過神來打算開口時，正巧壺中的水在這時開始咕咕作響，水沸了。
少年提起水壺，把沸水倒入瓷碗中，再把水倒掉。這是標準日本茶道的程序，第一道熱水只是用來加熱茶碗。接著他用木茶勺挑出兩勺茶粉放入瓷碗，再從鐵壺中取一大勺熱水倒入瓷碗，再用茶筅輕輕攪拌。他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衣袖在微風中飛揚，如同音樂家在風中彈奏一曲曠世的樂章。
何若曦看得眼花繚亂，少年的動作快得遠超她的感知，她甚至還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將水倒入碗中的，他便已經將泡好的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請用。」少年微笑著說。
「謝謝。」何若曦接過茶杯，緩緩喝了一口。
茶水流入她的口中，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流也隨之流入她的體內。在咽下茶水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體內真氣竟在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速度飛快流轉，停滯多年的修為在此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何若曦連忙屏氣凝神，進入修煉狀態。周圍的靈力瘋狂地湧向她，在她的筋脈間流動，虛浮的真氣在暖流中變得凝實、渾厚。
片刻之後，何若曦緩緩吐了口濁氣，她查看自己體內，發現一直以來再怎麼修煉都沒什麼提升的修為，今日竟整整提升了兩個等級，從鍊氣三層直接跨越到了鍊氣五層的境界。
實力的提升令何若曦欣喜若狂，再三確認了自己的修為得到提升之後，她開始思考這次修為進步的原因。她記得自己是在喝完茶之後修為才有所突破的，那關鍵點應該就是在那杯茶上。
何若曦看向少年，驚喜地問：「這個茶能夠提高修為？」
「對於初次服用的修煉者，無根茶能夠起到改善體質，鞏固修為的作用，築基期以下的修仙者修為上的提升也會有一些。」少年說。
何若曦眼睛一亮，這麼好的東西豈能錯過？多喝幾杯對她必定大有好處。想到這裡，何若曦滿臉期待地望著少年，說：「這個茶你這裡還有沒有？能不能賣給我一點？」
「真抱歉，這些已經是我這裡剩下的最後的茶了。」
「這種茶你是在哪裡買到的？」何若曦不死心地問。
「這些茶不是買的，是星異閣送來給我調養身體的。」
「又是星異閣？」再次聽到這三個字，何若曦想起先前少年說過這裡是星異閣借給他的地方，忍不住問：「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她記得自從星異閣的星君一招將號稱天下第一強者的霍霖堃打成重傷之後，星異閣經此一役名聲大噪，曾經反對他們的聲音紛紛消失，各大家族門派都很識相地不敢再有任何動作，老老實實地和星異閣簽訂了契約，答應無條件服從於星異閣，為星異閣辦事。
星異閣是個極為特殊的組織，它不像其他門派那樣以教導弟子修煉為主，而是以「交換」為主。星異閣的人在各個城市建立起分殿，每個分殿都有專門的人員留守，如果有人在生活中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困難，或者想要完成某種自己沒有能力做到的事情，都可以到星異閣求助，在得到星異閣幫助的同時，求助的人需要付出一些相應的代價，這便是所謂的交換。
星異閣的人曾承諾過，只要有人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他們便能實現那個人的任何願望，不管那個願望是善意的，惡毒的或是血腥的……只要代價足夠，任何事情他們都能做到。
星異閣是個講究代價的地方，你在那裡得到了多少東西，便必定要付出與之相等甚至更多的代價作為回報，眼下看來，這個少年借用了那麼大片黃金樹林，星異閣還提供了如此珍貴的茶來供他調養身體，想來他付出的代價應該不會小。
「秘密。」少年對著何若曦輕笑，沒有回答的打算。何若曦正思索著應該怎樣從他嘴中撬出話來，卻在目光觸碰到少年的眼睛時不由地愣住。何若曦坐在少年對面，少年的眼睛正對著她，她卻沒有半點少年在看自己的感覺。那雙過於空洞死寂的眼睛雖然很美，但就像是最絢爛的煙花，盛放之後便是無聲的凋零，這樣的美令何若曦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何若曦伸出手，狐疑地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少年毫無察覺，輕輕抿著杯中的茶水。何若曦心跳頓時停了半拍，一個不太好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
「那個……」何若曦想叫少年的名字，卻猛然意識到她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只好用「那個」代替。
少年停下了動作：「怎麼了？」
「你的眼睛怎麼看起來有點奇怪？」何若曦小心地觀察著少年的表情，儘量鎮定地問。
「是因為瞳孔有些渙散吧，」少年淡淡地說，「我的眼睛，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你是……瞎子？」雖然知道這樣問很不禮貌，但何若曦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可以這樣說。」少年淡然地回答道。
何若曦再次猜測道：「難道這就是你所付出的代價？」思及星異閣向來令人難以理解的行為作風，何若曦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不，我的眼睛是因為曾經服用過一些藥物才變成這樣的。」少年否認道，聲音依舊淡淡的，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
相比起少年的淡定，何若曦顯得十分急躁，就好像她才是失去視力的那個：「你為什麼要吃那種藥？」
難道這孩子真的有自虐症？不會吧，這麼漂亮的人居然有這種缺陷，真是可惜了這副皮囊。何若曦覺得這個猜想難以接受，不過換一個角度去想，人無完人，這個少年看起來那麼完美，有點不正常的地方也是很正常的，就像是再好的美玉也會有瑕疵一樣，再完美的人也勢必會有缺點。這樣想著，何若曦又覺得這個猜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在她胡思亂想時，少年已經道出了緣由：「因為有人想要殺我，但是我的體質比較特殊，任何毒藥都無法置我於死地，所以那個人就想出了其他辦法對付我，破壞視力的藥物只不過是她送給我的眾多毒藥之一。」
何若曦聽後心中先是一驚，接著便是一痛。驚是驚在得知了世界上居然有人的體質能夠特殊到毒藥殺不死的地步，痛是痛在少年說話的口氣太過雲淡風輕，仿佛事不關己。能用如此平淡的口吻說出這樣的話，足以說明少年以前肯定吃過不少苦，和其他的苦難相比，失去視力的痛苦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誰要殺你？」何若曦問。
少年看起來比她還要小，而且又長得那麼好看，就像是溫室中嬌嫩的小花，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保護他。何若曦真不知道，究竟是要惡毒到什麼地步的人才會忍心對他下手。
「皇后。」少年冷漠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何若曦愣了愣，茫然道：「她為什麼要殺你？」
她本以為要殺少年的人會是少年的仇家之類的角色，沒想到此人居然是後宮中的大人物。看過幾部宮斗劇的何若曦知道，後宮裡面是非多，身為後宮之首，皇后能把那裡管理好就已經很不錯了，哪還有時間來外面為非作歹？如果少年說的話屬實，那皇后必定是恨他入骨，不然也不會特意分出精力來對付他，可是少年到底是做出了什麼事才將皇后氣得牙痒痒，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
「因為她討厭我的母妃，她認為是母妃的出現才奪走了父皇對她的寵愛，但事實上父皇只不過是比較喜新厭舊罷了，他對後宮裡的女人向來只有三分鐘熱度，一旦玩膩了就丟到一邊。」
「我懂了。」何若曦恍然大悟，「也就是說，皇后之所以要殺你，是因為她嫉妒你的母妃？」
「沒錯。」少年回答。
何若曦憐憫地望著他，同情道：「你真可憐。」
少年並沒有因為她的同情露出厭惡或者感激的神色，只是饒有興趣地問：「我哪裡可憐了？」
「你明明只是一個孩子，什麼都沒做錯，卻因為別人的遷怒受到傷害，難道不可憐嗎？」
「呵，」少年輕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何若曦覺得自己從少年的語氣中聽出了嘲諷的意味。「這麼說來我的確是挺可憐的。」
沉默了一會兒，何若曦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連忙說：「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聊了這麼久我還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在下敝姓雲，名逸軒。」少年道。
「你就是雲逸軒？東漓國新封的那個廢柴王爺？」何若曦後知後覺。
她想起來了，她先前就是通過雲王的寢宮裡的一副壁畫來到這裡的，原本她是來找雲王的，可是因為見到那麼大片黃金樹太過震驚，以至於連此行的目的都忘了，要不是雲逸軒說出了他的名字，何若曦連自己是來這裡幹什麼的都快想不起來了。
雲逸軒明顯意識到了她話中的不禮貌，但並沒有生氣，只是好奇地問：「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我是你的王妃。」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和自己聊天聊了這麼久的人，居然就是她要找的雲王本尊。
「可是我記得，我的王妃應該是仴玵國的公主方芳，何姑娘莫不是在開玩笑吧？」雲逸軒說。
「我就是方芳。」看到雲逸軒滿臉不信的表情，何若曦一邊後悔自己說錯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名字，一邊努力扯著謊：「何若曦這個名字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我覺得這個名字比較順耳，所以剛才不小心把名字說錯了，還望雲王殿下見諒。」
「自己給自己取名字？你覺得這話說出去一般人會信嗎？」雲逸軒不動聲色地問。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是方芳。」何若曦急了，努力表明身份。
「別緊張，我又沒說不信。」雲逸軒笑了笑，安撫般地拍了拍何若曦的手背。
「你真的相信我的話？」
「當然，因為我不是一般人。」
何若曦懷疑地看了雲逸軒一眼，不相信地問：「何出此言？」
「何若曦，曾經的殺手界top10殺手，生於1988年4月21日，父親何遠，中國人，母親……」
何若曦如遭雷劈，整個人都被雲逸軒的話驚呆了，雲逸軒說的全都是她上輩子的身份信息，而且一點錯誤也沒有。因為震驚的緣故，何若曦一時忘記了打斷雲逸軒的話，在雲逸軒將她的一切一字不漏地說完以後，何若曦才僵硬地抬起頭，死死盯住雲逸軒那張依舊平靜的臉，連說話的聲音都忍不住開始顫抖：「你是怎麼知道的？」
「何姑娘，你是帶著記憶轉生的，對不對？」雲逸軒不答反問。
何若曦猶豫了一會兒，微微頷首。對方既然已經將她的過去調查得一清二楚，那她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何若曦再次問道，不過這次的聲音聽起來要比上次冷靜一些。
「星異閣告訴我的，因為我很好奇我未來的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於是就找星異閣的人問了一下，沒想到何姑娘竟然是保留了前世記憶之人，我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可真是嚇了一跳。」雲逸軒悠然地道，毫無被嚇到的樣子。
「還是星異閣？」何若曦有些無語了，他到底和星異閣做了多少交易？又是借樹林又是要茶葉，最後還連她的底細都打探得一清二楚……不過話說回來，星異閣能摸清她的過去，能耐可算不小，正好她對那個能鞏固修為的無根茶有興趣，看來是時候該去這個令天下人恐懼又敬畏的星異閣看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