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寒為人心高氣傲,他一直覺得雲鴻不如自己,如今見他現身說教,心裡自然有些不舒服。不過,聽上去倒也有理有據,無從反駁,只能沉心靜氣,耐著性子觀摩學習。
見雲鴻雙腳錯位站立,眉目微閉,並沒有急著搭箭開弓,而是調節內息,微轉腰杆,左手舉弓,與身子稍成平行。眼觀綠林,耳聽鳥語,鼻嗅花香,如鷹隼般的目光,似乎在尋找什麼。很快,雲鴻眼中精光閃動,他發現了一處目標!順勢望去,那是位於東、南面的一處人形草靶,斜插在小土坡上,距離他有二百步。
確定目標後,雲鴻抽出一根羽箭,弓弦徐徐張開,過程極為平穩。
雲寒的開弓姿勢雖然不標準,但不代表沒有基本的眼力。他看的出來,雲鴻的動作很嫻熟,讓人覺得十分平穩,不生硬、不凝滯,遠遠看去,如同在欣賞一門藝術。
雲鴻開弓,並非依靠單純的臂力,整個開弓過程,肩膀、胸廓、腹部都在徐徐擴張、收縮,就好似戰場用兵,一進一退。因此,當力量呈現至手臂上時,顯得更加均勻。弓弦穩穩張開,停玉七分,即便如此,卻不意味著他不能拉至滿月。開弓時,雲鴻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呼吸平穩,似乎在做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氣若遊絲,開弓後,弓箭也沒有半點的抖動。
看到這裡,雲寒漸漸對雲鴻有了認可,不過更多的是煩躁。
雲鴻在射藝這一塊上,的確勝過他不少。
雲寒年方十七,正是年輕氣盛,年少輕狂的時候。他原本一直高高在上,如今被雲鴻壓過一頭,心中很難接受。不過,就在這時,卻見雲鴻手中的箭頭,忽然左右搖晃起來!
雲寒冷笑,道:「也不過是虎頭蛇尾,射藝之術,那裡有你想像中的容易?」
雲鴻在國子監讀書,有專門的射藝課,因此在理論上,他或許懂得比自己多。但這射藝之術,並非紙上談兵,要真正的駕馭箭術,更體現在武道實力上。雲鴻實力不夠,又強行開這黑蛟筋弦的弓箭,因力量不夠而打晃,實屬正常。如此看來,雲鴻不過是好高騖遠罷了。
將心中的憋悶說出來,煩躁感才漸漸散去。
不過,雲寒剛鬆了口氣,頓時又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雲鴻箭頭的擺動幅度,這實在是太大了!而且不僅是箭頭擺動,整張弓都在擺動。擺動軌跡似乎符合某一種規律,細細看來,雲鴻的呼吸依然平穩,箭頭雖抖,但雙肩、臂膀、腰杆等發力部位卻紋絲不動,這不是不受控制而導致的顫抖,似乎是在跟蹤某一件東西!
雲寒正琢磨著這是怎麼回事,卻忽聞「嘣」的一聲響!
箭矢破空而去,弓弦嗡鳴!
雖然都是八石強弓,但因為雲鴻只拉開七分,並未滿月,因此箭矢飛出去的威力自然要遜色一些,飛行過程中,沒有發出撕裂空氣的刺耳聲。不過,畢竟是八石弓,發射的箭矢依舊霸道無比,絕不容小覷。剎那間,只見一道黑影,似從亘古虛空而來,一閃即逝。
雲寒的目光死死盯著飛羽,他倒要看看雲鴻能否命中。
不過,令人驚喜的是,雲鴻這一箭,發射時看似威猛無比,但射出去後,箭頭軌跡忽然發生變化。二百步距離瞬息而至,那羽箭竟從東南面的草靶上飛掠而過!不僅沒有命中,而且嚴重脫靶!雲寒懸著的心剛剛落下,不過尚未平復,又再一次懸了起來,還屏住了呼吸!
箭矢飛掠草靶之後,又繼續射向後面的一處灌木叢,那裡並無箭靶。
之前,兩人並未約定射擊的靶子,雲寒也只是憑藉雲鴻瞄準的方向,大致判斷雲鴻射擊的目標。而然箭矢與箭靶擦肩而過,轉而飛向叢林,他一開始還以為脫靶了,不過此時定睛一看,卻見灌木叢中,一顆二人合抱的紅松樹上,正棲息著一隻體型不大的紅腹松鼠!
紅腹松鼠生於樹上,毛色呈暗紅色,與紅松的表皮顏色相似,本就不容易被發現。加上山丘中草木遮擋,天光暗淡,更難被發現。雲鴻的這一箭,選取的目標竟然在這裡!
即便雲寒歷經磨難,養成了處事不驚的心態,卻也被這一箭驚呆了!
那隻松鼠的個頭只有一隻貓大,捲縮在枝頭上,前有丘陵阻擋,側有灌木遮掩。而且那松鼠在啃食紅松上的松果,一直在移動,這樣的射擊難度,比那些草靶不知難了多少倍!
而然,雲寒剛剛確定了松鼠的位置,那支羽箭便破空飛來。
松鼠被突如其來的危險驚到,剛要逃跑,可羽箭已攜帶驚天之威鑽入了它的體內。這一箭在接觸到松鼠表皮時,強大的慣性釋放出來,瞬間撕裂了表皮,洞穿其五臟。然而,力道似乎掌握的剛剛好,箭頭穿過了松鼠的後背,力量被削減了大半,帶著松鼠的屍體,深深扎進了後面的枝幹上,硬是沒有將紅松的枝幹折斷。整隻松鼠,被一箭穿心,釘死在枝頭。
這一幕,雲寒看的一清二楚,這一箭竟是如此精準!
從雲鴻所在的地方,到松鼠死去的紅松枝頭,大約有三百五十步!
古有養由基,百步穿楊,今有雲鴻,三百五十步,一箭射殺移動中的松鼠!
戰場上,擒賊先擒王。距離敵人三百步,便能開弓引箭,將敵軍首領射殺的人才並不多見。
雲鴻方才拉弓,方才七成,也就是說,若將弦拉到滿月,雲鴻的定點射殺能力能達到四百步!如此看來,雲鴻的箭術卓越不凡,就算放在軍中,也是極其珍貴的人才。
因為方才這一箭,附近不少練弓的大師也看在眼裡。
見雲鴻年紀輕輕,在箭術水平上竟有如此造詣,不由佩服,紛紛上前結實。
兩個夥計見狀,趕忙往後邊的山丘里去了。未過片刻,一個夥計將雲鴻射殺的松鼠帶了回來,箭矢從心臟處穿過,不差一分一毫,強大的貫穿力將整支箭沒入肉里,只留下了一截血淋淋的尾羽。看到這一幕,雲寒不覺渾身發寒。他忍不住想像,若自己站在三百步外,雲鴻剛剛那一箭射殺的是自己,自己能逃脫嗎?經過思考計算,得出的結果是:絕不可能!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雲鴻的箭術遠超自己。就算與自己指手畫腳,也有了足夠的資本。之前,他一直不服氣,但此刻卻有些服氣了。自己的這個哥哥,還需要重新審視。
雲鴻一臉淡然,擺了擺手,說道:「寒弟啊,說你箭術不合格,絕不是貶低你。以你現在的箭術,就算能通過武師考核,但在明年的武舉上,要不了幾個回合就會被淘汰。射藝之術乃聖人傳承,博大精深,方才我展示的還只是九牛一毛。後面還有高深的騎射,你需好好練習,這才是你的首要任務。至於切磋之事,還是等你練好箭術,到時候再來找我吧。」
「是。」雲寒杵在那裡,神色複雜,嘴裡冷冷的擠出了整個字眼。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早點回家。」說罷,負手離去。
望著雲鴻漸漸離去的背影,雲寒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雲鴻的箭術遠勝過他,加上他拉開八石強弓,顯然武道實力也不弱,三個月,這等武道天賦,讓他產生了一種危機感。當然,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態度。若明年自己通過了武舉,在府中的地位將大大提高。而雲鴻卻沒有認為這是威脅,反而將自己掌握的東西,毫無保留的傳授給自己,這簡直違背了常理!
雲鴻這麼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兩個字:自信!
強大的自信,讓雲鴻不將自己當成是威脅,這種自信,與自己之前的想法相同!
「看來,他在武道上已經有了壓制我的資本!」
雲寒搖了搖頭,這樣的猜疑,讓本就繃緊的神經更加緊張。原本被他輕視,甚至從未放在眼中的傢伙,忽然有了和自己相近的實力,甚至在一些方面完全碾壓自己,一時間,讓他很不習慣,無法接受,甚至有一種躁動。雲寒搖了搖頭,命人重新拿來一壺新羽箭。
「看來真的不能輕視他了,要好好練習箭術,提升水平。只要和秦王爺交易完成,取得玄牝血凝丹,一旦突破通體境,激發元神,武道實力將會大大提升。到時候,再狠狠打擊他的武道信念,否則真的讓他成長起來,後果不敢設想。」雲鴻壓下煩躁,重新持弓練習。
整整一下午,雲寒射光了五壺箭!
一壺箭二十支,也就是說他一下午,連續開弓一百次,可仍然鬥志不減!
而雲鴻離開之後,將剩下的八百兩銀子繳了,就驅車回到了侯府。拍賣會結束,水墨雲間暫時沒什麼事了,上官百里那邊也交代過了,下面要做的,就是解決侯府的內鬥。回到修文閣內,卻見到了幾個令他感到意外的人,正是雲清月、管雯、雲冷白,還有聽風閣原本的管事錢青山。靜萱在一旁招待,看樣子已經等了一會兒,尤其是雲冷白,有些坐立不安。
雲鴻見狀,大致猜到了幾位的來意,趕忙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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