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黑蟲的身體閃亮如晶石,超過正常生物應有的質感,更像是人工雕刻打磨成的工藝
但細看爬上鼻尖的那隻,才覺得要被嚇掉半條命。它赫然長著一隻五官俱全神態猙獰的人臉,光禿禿的不見眉須和頭髮,看不出老少分不清男女,只有一雙微小的嘴唇大大咧咧地掀開,似笑非笑地露出兩排森寒的獠牙。
我被它驚得拼命甩起腦袋,試圖擺脫掉這些蟲的包圍。
為時太晚!
黑蟲們像迷霧侵襲,密密匝匝地包附在魂體上,那股亢奮到讓腦子昏沉的愉悅感霎間消失,取而代之是陰鬱到絕望的悲哀。這股像被全世界都遺棄的失落和悲哀讓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黑蟲群一點點地侵蝕,呆若木雞,做不出任何反應。
一種只求速死的黑暗念頭在飛快地膨脹,慢慢占據了僅有一點試圖脫困而出的理智。
整個魂空茫而輕盈,眼看就要被啃噬殆盡,耳邊充滿蟲足抓撓皮膚的窸窸窣窣聲,銷魂蝕骨。
「叫你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清乾淨的,笨女人!你笨到死吧!」白越恨鐵不成鋼的怒吼聽起來遙遠像在天外,而人卻已撲到了跟前。
他飛快從地上撿起一長條髒兮兮的藤枝,就沖我一頓唿唿有聲的瘋狂抽打?!
媽吖啊啊,這暴躁老屍怪像吃錯耗子藥似的,雙手握藤噼哩啪啦地大開八方拼了老命似的狂抽狂打,痛得我換著腿跟跳蚤似地四下蹦躂。
但我知道不能躲他,這是在救我!
我邊跳邊叫,但還是咬緊牙冠硬扛下來,任他狂風暴雨般扒皮剝肉地抽打一通。
黑蟲們逐漸被抽跌下地,碰觸塵土就「滋」地一聲化為腥臭黑塵消散了去。等身上最後一隻黑蟲跌下地,我不用摸也知道自己早被抽成一隻青紫交加的肥豬頭。
「窩槽泥達也,料思怪!」我嚅動著肥腸似的嘴唇痛罵一句,然後魂體一軟直接想癱倒在地上。
好累,有種被抽光生命的虛脫感。
白越扔下手裡抽禿的藤條,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差點撲街的魂體,然後緊緊摟在懷裡,湍急的喘息一直在耳畔呼哧呼哧地響。
我一愣,良久才想起該舉手推開他。
「你吖給我消停不行是不是?我才去忙一會兒你就著了道,怎麼笨得跟只豬似的?!!啊不對,你比豬都笨比狗還蠢,阿狗阿貓還知道不能隨便跟人跑呢,你卻是人家隨便化個形就趕上去賣肉!」
他一平息下來就戳著我的腦門子唾沫飛濺的狂罵,還罵得奇難聽!
不過剛被救過小命,我不好意思反抗,只能捂住耳朵縮在他懷裡假裝痛苦地各種哼唧。眼睛往一下瞄,不慎看到他的腳邊擱著被踩得稀巴爛的腎7……呃,連忙哼哼得更大聲,只差就地找一條縫努力遁進去。
尼瑪,現在吞了本女吊也賠不出一部全新腎7啊,老天保佑老屍怪還沒有發現這個糟心的事!
可惡的是老天果斷選擇放棄我,白越為了把賴在他懷裡哼哼唧唧的我扶起身來,腳往後面退兩步就、就直接睬到了腎7的「屍骸」。
他疑惑地低頭看了眼,然後俊臉擰得……我只能慶幸他早把手裡的藤條扔掉了,呵呵。
我機智地邁開腿迅速離開這隻又要發飈的老屍怪二丈遠,一邊可憐巴巴地求他:「等到拍完戲拿到錢就賠你一個新的吧,好不好?食言是小狗,我可以給打欠條,今年還不出明年還,反正不會賴著不賠就是了!可不可以啦,越哥哥?你知道我是個窮學生,爸媽全務農,我家還在大山里,出來念書全靠賣血……」
好歹本姑娘也是個懂道理的人,這事完完全全就是自己惹出來的禍,絕不能讓人家救了命還損失一台新手機,哪怕再貴我也得想辦法賠他。
「賣血你妹啊,現在哪有地方給你賣血!」
一句「越哥哥」叫得我自己都雞皮疙瘩刷三層,白越聽著估計骨頭縫裡都要炸毛。
他詭異地抖了抖臉皮,兇狠地瞪我一眼,抬手招小狗樣:「過來!」
我慎重地預估一下危險性,還是選擇屁顛屁顛地靠了過去。
反正「屠魂樁」不在這裡,他應該不會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想拿我怎麼樣,要不這麼急地趕上來救我做什麼。
白越嫌棄地看了看我的臉,抬起一手托住我的後腦勺,另一手蓋在我的臉上,閉眼低聲碎碎念一陣,然後揉干狗毛似地用力搓揉我的臉。
又疼又癢還熱得快燒起來,我剛想死命掙扎一番,他就放開了手。
然後手指夾一條黃符伸進我的衣擺往腰側上一貼,很沒氣質地念念有辭幾句。
身體慢慢顯形,我連忙拼命摸臉。想本是腫得像豬頭,現在恐怕已被揉成油煎豬頭肉了吧?
然而並沒有,摸上去一點也不疼了,本是脹到舌根的浮腫竟統統平息了下去,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臉應該是恢復得差不多了。
「哇噻,這技能好炫酷!收不收徒弟啊,白師傅?」
這才明白為什麼前天夜裡還被南城九傾揍得跟豬頭似的他,臨上高鐵就已水嫩光鮮得能出來撩乘務妹子了,那跟好幾萬塊一瓶的粉底液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啊!
我羨慕得眼紅,這聲「師傅」叫得很是入魂。
白越抖了抖身體,不領情地白了我一眼,彎腰捻起地上的一點泥,放在鼻邊聞。
「想不到這裡有陰屍蠖……」他兀自嘀咕,「我也是大意了,這東西可不多見啊。」
「陰屍蠖是什麼東西?」我也好奇地學樣,沾點泥放在鼻邊想聞一聞,卻被重重地拍飛了手。
「你找死啊!」白越沒好氣地捏著我的頭頸把我拖到他身後,然後伸出腳對著地上薄薄一層黑渣好一頓粗暴地各種碾壓,直到這層黑渣混在泥里基本看不出來。
「這東西本應不存在三界中,是養屍人在養屍過程中無意間培育出來的鬼物。他們將死屍浸在裝有五毒屍血的土瓮里泡過四十九天,再放進一種產地特殊的飛蟲。封上瓮埋個十年八年,就能得到這種鬼蟲。」白越簡單解釋了一下,然後攬著我慢慢走出這座廢院。
他眉頭微皺神色警覺,不時地轉頭四顧,好像正在找什麼。
「你這樣在拍戲當中跑出來,真的沒關係?」
我心裡不好意思,想隨便找個話題岔開他對我之前蠢樣的注意。
林導可不是那種會對明星和眉善目的軟萌導演,我已見識過他怎麼不講情面地痛罵老是跟不上要求的演員。畢竟這會兒是真正地開拍,每一天每一小時甚至每一分鐘都在實實在在地燒錢。《血棺三咒》經歷這麼久的籌備期,又有多家投資商陸續參與進來,加上林導還指望它在國際影壇上博出位,各方面期待下的重重壓力可想而知。而只拿高報酬而不負責收益的演員自然會成為發泄這些壓力的出口。
上課時老師就反覆強調過,藝人的風光只是在鏡頭前表現給普通大眾觀賞的,其餘時候就把自己當條討飯吃的狗吧。
「沒事。」白越笑了笑,擱在我肩上的手輕揪耳邊的髮絲,「這會兒沒有我的戲。本想你該要顯原形了,沒想到去牆角找不到你。幸虧有人看見你跟吃了瘋藥似往這裡跑,否則真是神仙都救不了……」說著,就惱怒地狠扯一下頭髮,疼得我想咬他。
「謝謝。」這回,謝他謝得很誠懇。
「柳妙……你不會真的很喜歡南城九傾吧?」白越轉過眸,閃爍不定地盯著我側臉。
我不敢和他對視,只得尷尬地低下頭。
「沒有。最多對他有一點點感覺,但這點感覺好像被那些鬼東西給放大後利用了……放大到一種我自己也覺得荒唐的地步。」
我試圖理性地解釋剛才發生的那些幻相,對他也是對自己。
白越微微點頭,大概算是表示贊同。
「包括我現在心裡的失落和自卑。進這個劇組讓我壓力很大,因為比起你和其他演員,我一個三流藝校出來的學生妹真的太沒實力了。我、我很怕大後天上鏡頭就被林導當眾狂罵。」
巴拉巴拉地傾訴完,我發現自己莫名地又紅了眼眶。就是這份山一樣沉重的壓力讓我瘋狂地想念南城九傾。
其實算算,離開他才不到三天的時間。只是以前一遇到事就嘬魂奎讓他出來幫我,莫名就依賴上了。
可現在要拍戲,心裡再恐懼也不可能喚他出來相助,一切得全憑自己去努力和承擔。
說到底,本姑娘只是想要個讓自己安心的朋友陪我來拍戲,哪怕他是人是鬼。
白越呶呶嘴,竟「噗呲」地笑出聲來。
我鼓起眼睛瞪他,有種「我把你當朋友在傾述,你卻把我當笑話在看待」的悲憤。
「咳咳,」這傢伙被我凜冽的眼神嚇得連忙清喉,努力板起臉一本正經,「柳妙,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這么小女孩氣呢。」
什麼意思?!我聽著更不爽。
「不過,還挺可愛。」他還是在笑,將手從我肩上挪開,又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後獨自跨開長腿往前走。
我識相地跟在後面慢吞吞地走。已接近拍攝場地,在場地外休息的工作人員不時地望向我們。
蹲在樹下東張西望的王維成一看見我,就抱著懷裡的東西咚咚地奔到跟前。
「柳、柳妙,你沒事吧?」
「沒事,」我有點難為情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包包,遲疑地問他,「是你看見我……然後去叫白越的?」
「嗯,也不算是。」他小心翼翼地窺看我的臉色,「我本想追你去的。白先生正好從場裡面跑出來,問我們有沒有看見你。他的樣子好像很緊張,所以我就告訴他了。」
「你到底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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