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華一開始還真被王學謙的話給唬住了,不過他腦子裡回想起這位仁兄的劣跡斑斑,頓時想起來,似乎……
鄭華差點沒氣樂了,一副差點上當的劫後餘生樣,笑罵道:「給你三分顏色,你還真敢開染坊?」
王學謙不自覺的摸著鼻子,心說:「哥們沒準備開玩笑啊!這可是誠心實意的說一些可能的建議。」
隨即目光盯著鄭華,一直到鄭華有點心虛道:「子高,雖然你也有博士頭銜。但是術業有專攻這話你總該明白吧?」
王學謙自覺地的點點頭,道:「沒錯,橋樑和鐵路是你專業,我只不過說,我可能有一些辦法,能夠幫到你。放心吧,老朋友,我可沒有撤掉你的意思。」
「撤掉我?」鄭華一愣,隨即憤恨道:「撤掉我,你找誰去。」
靠在門口的朱子興眼睛乜斜,看著鄭華,不知心裡在想什麼。其實,他也算是鐵路公司的股東之一,雖然說不上大,但朱葆三本人確實也表現出了投入家鄉建設的熱情。
在他的心裡,哪朝哪代,造橋修房子的人都不缺,他還真的沒把鄭華看的太重要。
可王學謙的眼中不敢輕視鄭華啊!離了鄭屠夫,不吃帶毛豬?可王學謙要是離了鄭華,他還真的就說不準要停下曹娥江的工程,摸著鼻子苦笑道:「老鄭,你就認定我一定忙都幫不上?」
鄭華想了想,搖頭道:「還真沒想起來。」
「算了,我問你,你用土石作圍堰,是否擔心土石結構不穩定,在汛期容易垮掉?」王學謙笑道。
鄭華不在意道:「多稀奇。這是常識。」
其實,鄭華說的常識,不過是他考察曹娥江的水文條件之後,得出的結論。一來南方的汛期。尤其是颱風的季節。汛期的水位居高不下,而且上流從山裡衝下來的洪水。很容易帶著高大的喬木,如果衝擊圍堰,擔心造成事故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在計劃中。停止施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王學謙不這麼看,圍堰的材料,註定了其抗擊惡劣天氣的能力,比方說土石結構,需要圍堰非常大。因為圍堰內部需要預留出打樁的區域,圍堰堤壩也是梯形橫截面,需要預留空間。
也就是說。水位越深的區域,圍堰就必須越大,需要的土方越多。而圍堰越大,在汛期。需要抵禦洪水的能力就要更強,不然很容易被沖刷之後,垮塌。
而王學謙是用另外一種思路:「老鄭,你用過洗澡的木盆嗎?」
鄭華的臉色突然漲紅了起來,多稀罕啊,在國內的時候,他可見到過西洋的鑄鐵搪瓷浴缸,用的都是木盆。可他是北方人,洗澡……
這屬於地域習慣,可鄭華還以為王學謙又在想著方的作弄他,顯得一場的激動:「子高,你這麼說,就有點不厚道了吧?」
「哪有?」
王學謙心中不免好笑,從鄭華提防的眼神中,他看出來對方想必是誤解他了,解釋道:「其實很簡單,洗澡用的木棚,木板都是帶著一點弧形的,但是外面的銅箍或者是鐵箍。將木桶這麼圍住之後,放多少水也不會漏水。」
鄭華納悶了,王學謙這不是想要嘲笑他不常洗澡的毛病,其實不少北方學生,去國外之後,一開始還真不習慣經常洗澡。尤其是北方的冬天,大城市還好一點,至少有澡堂子能洗的舒坦一些,可小城市,尤其是鄉村,天寒地凍的,還沒多少人有愛洗澡的『臭毛病』。一來,洗澡很麻煩,還要準備多一套換洗的衣服;二來,不常洗澡的人,一下子沾水頻繁起來,很容易感冒。
而在這個時代,感冒是要人命的疾病。
一場西班牙流感,席捲了全球,數以億計的人感染,因為感染而死亡的人就達到了三、四千萬。國王,公爵,富翁……擁有數不盡的財富,但對於流感病毒,卻束手無策,只能等待死亡。
一開始,鄭華還真的有點擔心,王學謙的那張臭嘴,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調侃他,可他又不好說,其實自己一直以來搓的很勤快。可聽王學謙說話的意思,好像不是怎麼回事?反而是像在說,如果能夠用澡盆的原理,將內部結構做成圓形,周圍的水壓就能將整個圍堰內堵的嚴嚴實實的。
心中念頭一下子點醒了他,鄭華喜道:「你是說,用拱形結構,將外部水壓形成的壓力,安裝後穩定,在工程結束後也容易拆除?」
在鄭華的工程進度中,圍堰確實也是需要花費很長時間的一項工程。
王學謙這才頷首道:「聰明,就是用外部壓力,加上固定的支點,能夠將整個工程時間壓縮很長時間。關鍵是,這樣就能幾個圍堰同時進行。如果用不是太大的鋼管的話,甚至可以讓你隨意變幻不同的圍堰形狀,為施工創造便利。」
正當王學謙想要繼續下去的時候,鄭華卻打斷道:「這恐怕不行,因為打樁機只有一部,可是很昂貴的設備。只有在大洋行提前預定,才有可能在半年,甚至更久之後運送過來。」
「打樁機?」
王學謙問出如此沒有技術含量的問題,鄭華聞聽之下,頓時笑起來,畢竟不是專業的,連打樁機這麼重要的設備都沒有,他們還怎麼造大橋?想要嘲笑幾句,但見王學謙問的認真,頓時忍住了,這才說道:「子高,你沒想過嗎?我們大橋地下用的是木樁,而且茅以升那邊也將採用這種工藝。不但節省建造時間,你也不用擔心大橋的堅固程度。唯一讓人揪心的是,是需要去東北採購高大的松木。」
「這正式我要跟你說的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麼一定要打樁?」王學謙問。
鄭華氣樂了:「不打樁,大橋還不塌了?」
「難道就不能用鑽機,在圍堰中打下一個十幾米,甚至更深的洞。然後用扎結好的鋼筋籠放進去,直接澆築混凝土,建造成一體的橋樁,這不是更加穩固嗎?」
「這個……」
「我知道。美孚公司委託上海的花旗總會運送的幾台大型的鑽機。就廢棄在蘇州河的倉庫里,雖然東西舊了一點。但如果維修和更換一下鑽頭的相關部件,還是能夠達到要求。」王學謙說的倒是實話,在十年前,標準石油和殼牌石油爭奪全世界的石油資源。爭奪的不可交。等到美國歐洲的油田相繼被開發出來之後,兩家超級公司的目光一下子盯住了亞洲,唯獨忽略了一片荒漠的中東。
在緬甸,荷屬東印度,相繼被開採出來石油之後,他們的目光一下子盯住了亞洲最大的國家。
可是這場賭博式的探勘,卻以失望而告終。
倒是留下了幾台鏽跡斑斑的鑽機。不過這也是王學謙刻意打聽才找到的。要不是他下手快,這幾台機器的命運少不了運進江南製造廠,被當成廢鐵回爐不可。
鄭華突然發現,他好像是站在了一個誤區。要是能夠將是二十米的橋樁一體澆築,他還費什麼勁想著打樁啊!不僅打樁的工期很長,而且總體澆築的效果簡直太棒了,這可要比打樁強多了。火車甚至根本就不用減速,直接通過橋樑。
一時間,鄭華看向王學謙的眼神就不太友善起來了。
其實王學謙說了這麼多,他心裡也沒底。畢竟,他是多了幾分眼界,工程上的事情他真心不懂。要不是前世電視上看過新聞報道,被他冷不丁的想起來,他也不知道這個辦法是否行得通。
但是圍堰的做法,他是真的聽說過,而且還是一種非常先進的圍堰技術。
直到二十一世紀,這項技術還用在水面橋樑的建設上。
見鄭華的臉色越來越差,王學謙心裡也一陣的發虛,心裡不由得的嘀咕起來,難道是說錯了?
可問題是,他又沒有覺得是打錯。畢竟後世,有十來年,華夏大地上到處是工地,連不懂土木工程的人,見慣了高架橋在家門口的建造場景,嘴巴大的人,也忍不住會冒充『內行』。
「難道我說錯了?呵呵,我可是隨口一說,畢竟你是大橋的總指揮,最後採用哪種建造方法,還是由你定。我就說,我一個外行怎麼可能比你這個工程博士更懂行呢?」
氣氛比較壓抑,鄭華陰沉的臉上,如果墨水一般,黑漆漆的,讓人有種後背發涼的緊張。想乘著這個機會,還是先閃。
這主要還是王學謙對這個行業太不熟悉,想著新聞里說過的東西,還當真了……
可問題是,鄭華的內心如同驚濤駭浪一般,久久無法平靜。
他不明白為什麼王學謙一個外行人,能夠想出來,讓他都驚嘆不已的建造方案,而且各種技術,他都像是聽天方夜譚一樣,顯然是第一次聽到,也就是說,王學謙說的每一個改進,都是自己想出來的。
要是胡思亂想也就罷了,可要命的是,鄭華卻心動了。
更要命的是,他還一個勁的想要論證,這種方案的可能性。顯然,他的內心已經認定了,這些方案都是可行的。
鄭華雙眼通紅,大口的喘著氣,不知道是因為惱怒,還是其他原因。總之給人的感覺非常恐怖。顯然他被王學謙給嚇住了,看到王學謙還一臉的緊張,似乎想要說,他是不小心說漏嘴了,純屬胡說八道。可問題是,胡說八道都能將橋樑工程帶上一個嶄新的領域?那還要像他這樣的專業橋樑專家幹什麼?
憋了很久,鄭華的嘴裡才吼出一個字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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