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師兄……」
「公子啊,怎麼傷得這般重?」
第七道雪線之後約一千兩百里之外的一座雪谷,方原終看到了那一艘已經停靠在了這裡許久的法舟,也看到了法舟之上急急趕下來將他扶住的人,一直緊繃的心神終於鬆了下來。
他已經在風雪之中走了三天。
越過了第七道雪線之後,便已是酷寒無比,便是金丹高階修士,也需要大量的暖玉和火丹等物禦寒才可以抵擋,但是他身上的資源,都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又受了重傷,只能硬扛著一步一步走了出來,中間也不知多少次差點摔倒,不過還好,總是熬到了盡頭。
也還好,金寒雪等人,果然在這裡等著他。
兩個月前,方原便已經與金寒雪約好,倘若他們一個月內,得不到自己的消息,便將一封已經寫好的書信,送給洗劍池劍首,然後來第七道雪線之後的一座雪谷來等著自己,或是等到自己過來,或是切實的得到了自己的死音才好離開,看樣子,金寒雪還是很靠譜的。
直到登上了法舟,方原才鬆了一口氣,取出了一些丹藥等物療傷。
他此前受傷太重了,先被元嬰劍仙追殺萬里,又在地宮之前,被眾人聯手一擊,肉身幾乎崩潰,而中間雖然在六絕宮呆了兩天,但也一直沒有功夫好好療傷,而在從地宮附近逃了出來,趕向雪谷的這幾天時間裡,光是在風雪之中活下來便已難得,更何況療傷?
好在,有這麼一艘法舟在。
在九州各地,法舟不過是運送些物資,或是代步之用,算不得稀奇,但在這雪原之上,如此一艘品質上佳的法舟,卻成了救命之用,再加上方原之前布下的層層大陣,足可以將雪原風雪擋在外面,也給方原提供了一個溫暖而舒適的療傷之地,可以安心將養了。
……
……
「方原師兄,這段時間裡,你究竟做了什麼啊?」
舟艙之中,金寒雪看著方原身上崩裂的傷口,近乎枯竭的法力,眼眶都紅了。
雖然方原當初離開時,她便猜到了一些,但還是很難想像方原這段時間的經歷,畢竟在她心裡,方原的無敵之勢已深入人心,她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才能讓方原受這等傷。
「只是做了一些該做的事情而已!」
方原交待的很簡短,安慰了金寒雪一句,便在舟艙里短暫的閉了關。
這一養,便是半個月時間。
還好,方原在進入雪原之前,做足了準備,帶了很多神丹寶藥,再加上他本身也是大丹師,對自身的傷勢了解很深,更可以對症煉丹,也因為他修煉玄黃一氣訣,紫丹丹品,肉身根基深厚,這才終於慢慢的控制住了傷勢,並且開始感覺恢復了一身的氣力了。
也是在這時候,外出打探消息的飛鬼兒回來了。
「公子,這一次的事情真的鬧大了……」
飛鬼兒到了這第七道雪線附近,修為也已十分不濟,身上帶了上佳的暖玉,但還是凍出了一身的傷,看起來可憐至極,不過他卻來不及訴苦,一衝進了法舟,便臉色驚恐的來見方原,瞧他這模樣,知道的是打探消息,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劫已經提前降臨了……
「不用著急,慢慢說吧!」
方原將一杯丹茶遞給了他,道:「地宮之事處理結果如何?」
飛鬼兒一口喝乾了熱茶,暖了暖舌頭,這才忙道:「事情已經在雪原上傳開了,簡直就是引起了驚天覆地的變化啊,眾修都在紛傳,說無生劍冢的事情,現在公開流傳的說法是,洗劍池弟子與一些中州道統的高手,一起在雪原之上發現了無生劍冢的存在,並在裡面發現了大批的異寶資源,但為了對抗大劫,他們沒有私吞這批資源,而是盡數獻給了魔邊……」
「果然是運到了魔邊去了麼?」
方原聽了這個結果,臉色倒是稍稍和緩了些。
這個結果,倒是與他之前想的差不多。
地宮之事已經曝露,仙盟不是傻子,只消一查,便可以得到真相,洗劍池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將這件事完全藏起來,那麼,地宮裡面,那大量物資的處理,便會是一件讓人異常頭疼的事情,為掩天下悠悠之口,那麼將錯就錯,將這些物資說成是無生劍冢裡面發現的,然後打著慷慨獻物之名,將其運往魔邊,以作抵禦大劫之資,才是洗劍池惟一的選擇!
而之前方原做下這等等安排,本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這也是此前承天劍道與地宮高手都想不通方原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他們想不通方原這麼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但方原本來就沒打算有什麼好處。
「其他的呢?」
沉默了一會之後,方原再次開口。
飛鬼兒早已等的不耐煩,一拍大腿,道:「其他的就厲害了,洗劍池諸宮之間忽然開始了大洗牌,聽說洗劍池弟子也不知犯了什麼大錯,惹得劍首震怒,七八位白袍,近百黑袍,都被奪去了本命道劍,盡數廢去修為,逐出了劍池,不僅如此,更嚇人的是,居然有一位大長老也被奪了道劍,關入了劍獄,這可是洗劍池裡數千年所未聞的大事啊……」
他一邊說,一邊偷眼看著方原。
事實的真相,他自然也知道,不過這時候,也只按著打聽到的消息來講。
方原聽了,也暗暗點了點頭,又道:「還有麼?」
飛鬼兒道:「再有就是中州那邊傳來的消息了,據說好幾個家族,都有大人物犯了錯,被家族送到了魔邊去抵禦大劫,更有幾個大家族與道統,聯起手來,為了對抗大劫,自願獻出了一大批珍寶支援仙盟,不過這些對中州來說是大事,雪原之上的人卻不怎麼關心了!」
「替罪羊麼?」
方原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終究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似乎該付出的代價都付出了,該受罰的也都受罰。
但地宮之事,卻終究還是被掩蓋了過去。
從今開始,將再無人提及這雪原深處的醜事,那些家族,還是高高在上,道貌黯然的大家族,大道統,而洗劍池,也還是一直七大聖地之一,一心仗劍伏魔的劍道聖地……
……方原的心忽然有些懶了!
其實這個結果,與他想像中差不多。
早在地宮之前,等待洗劍池弟子出現之時,他便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只是當這個結果真正的到來時,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有些泄氣,這是一個意料之中的結果,也符和他對人性的了解,可也不知怎麼,聽到了這個結果時,心裡還是一陣陣失落,泛起了懶意。
好像是傷勢未愈,一口氣吞吐,卻是未能直達自己心底。
望著方原那疏懶的臉色,飛鬼兒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還有呢……」
「嗯?」
方原抬頭看了他一眼。
飛鬼兒大著膽子,道:「是關於公子你的……」
方原面無表情,道:「你儘管說就是了!」
飛鬼兒向後退了半步,然後才苦著臉道:「公子,你現在大大的有名了,整個雪原都在找你啊,據說,洗劍池在找你,地宮之後結束之後,起碼有一位元嬰劍仙和十幾位白袍留了下來,好像是因為你殺了他們的元嬰劍仙和幾位白袍,那勢頭簡直不找到你不罷休啊……」
「承天劍道也殺氣騰騰的找你,許多地方蟄伏的魔頭都被調動起來了……」
「除此之外,更有許多來歷不明的人,據人說起,好像是中州那邊的口音,也在到處打探你的消息,當時您是不知道那有多嚇人,似乎整個雪原到處都是人在追你啊……」
聽完了飛鬼兒的話,整座法舟都變得死寂一般。
氣氛忽然間有些壓抑的可怕。
「怎麼會……」
旁邊的嚴老魔臉色都變了,顫著聲音道:「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這麼一個問題,飛鬼兒自然回答不了,他只是個打探消息的,百知叟了解的最深,但也不敢回答,金寒雪更是不懂,只有滿心擔憂,白貓則只是伸了個懶腰,不屑於思考。
最終還是只有方原回答。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苦笑了一聲,道:「我也不是很明白!」
三位老魔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
「現在那些人建地宮的事情黃了,所有的物資也都運到了魔邊,摻與了這件事情的人,也該受懲的受懲,該發往魔邊的發往魔邊去,仙盟挖出了這幾隻肥壯的蛀蟲,想必以後會更警惕,那些心懷二意的世家道統們得到了震懾,想必也會老實不少,可公子你呢?」
一片沉默里,平時說話最少的百知叟苦笑著道:「你前前後後奔波了數月之久,一身都是傷,結果什麼都沒得到,卻落得了這麼一個天棄地厭鬼嫌之的下場,又是圖了啥呢?」
「天棄地厭,鬼嫌之?」
方原聽了,也沉默了半晌,然後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那笑意,便像是多年以後的人,看著曾經的自己。
便如看著傻子一般!
閉上了眼睛,他眼前便閃過了閔長老臨死之前,嫌棄又憤恨的看著自己眼神,心裡也變得更為沉重了起來,過了很長時間,他才用很輕的聲音自語道:「是啊,圖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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