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周圍無數人又古怪又震驚的眼神,方原有些無語。
我身為一位雜役弟子,身上帶抹布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吧?
本來自己就是在丹坊幹活的時候臨時出了狀況,才決定要來小竹峰的,況且今天一開始是準備要清洗丹廬的,那丹爐里全都是藥渣與凝灰,不準備一條又大又厚的抹布還真不行,後來去清洗丹閣的時候,他更是幹了一半便趕來了,這麼一塊好抹布,以後還得用,當然不能隨手丟了,於是就帶在了身上,而剛才,眼看著那金色小人要吐出火來,心裡也知道,法術就強在於出手的那一瞬間,因此當時能想到的,也只能在它出手之前阻止它了……
但看在了其他人眼裡,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尤其是那位胖執事,氣的臉都綠了……
他那最後一手施展法術,就是想逼一下方原,看是否他真是心裡有鬼,又是不是會露出原形來,但他當然也不是想著真要了方原的命,因此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收手的準備,可他哪裡會想到,這個雜役弟子,居然使出了這樣一個怪招,生生的把自己的法寶給破了?
法寶為仙靈,本來就怕穢物。
那條抹布又髒又濕漉漉的,跟浸滿了黑狗血差別不大。
當然了,哪怕真是黑狗血,對他的精心煉了出來的法寶金豆來說,也是沒什麼效果的,當那塊抹布塞進了小人嘴裡之時,他也其實可以暗中操控,仍使得小人噴出火來,那樣的話,哪怕紫金小人嘴被堵住了,也一樣可以藉機自爆,敵人反而會傷得更重……
但畢竟他沒想著要方原的命,更捨不得珍貴無比的金豆就這麼消耗在仙門試煉中啊!
於是,狗血的一幕出現了,雜役弟子居然用一塊抹布,破掉了陳執事的法寶?
「哈哈哈哈,乾的好!」
「厲害厲害,兄弟,這一件事你以後可以吹一輩子了……」
「看樣子我們都要人手一塊抹布帶在身上,隨時準備破敵人的法寶啦……」
在安靜了片刻之後,那群仙門弟子忽然間便轟堂大笑了起來,也不知有多少人都起著哄喝彩,此起彼伏的怪叫層出不窮,把那個胖執事氣的臉都紅了,狠狠的瞪了那第一個開口大叫的仙門弟子一眼,心裡琢磨著:「這小崽子敢笑我,回去收拾不了你我自廢修為……」
……
……
「哈哈,周師弟,我幫了你這麼一個大忙,你可得怎麼謝我?」
就在不久前,距離小竹峰十餘里的,一座掩映在了梟梟雲霧裡的涼亭之中,周清越正與一位紅袍的仙門弟子相坐飲茶,為了避嫌,周清越這一大早便來到了這裡,甚至都沒有靠近小竹峰半步,而那位丹坊的弟子,也在將方原喚進了丹閣之後,便立刻趕來了這裡。
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他們只是等著事情發生好了,都不必摻與到計劃裡面。
「哈哈,韓師兄,咱們都不外人,客套話還用我多說麼?」
周清越笑著搖了搖摺扇,很是風流倜儻,微笑道:「我與此人有大仇,仙門之中,有我無他,雖然他如今螻蟻也似,但我還是不介意將他一腳碾死,不過之前所託非人,那個雜役里的宋魁,吹起來天花亂墜,誰知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白白耽誤了我不少時間,倒是韓師弟辦事利索,一個主意便將這螻蟻踏在了腳底,多餘的話我便不說,定會好好酬謝於你!」
「哈哈,客氣的話不用多說了,你我都是修行中人,理應相互照應!」
那韓師兄笑了起來,道:「再說,若是對付一個仙門弟子,那還有些棘手處,他卻是個雜役罷了,還不是手到擒來?你放心,這次別說將他逐出仙門了,小命都不見得能保住!」
周清越哈哈大笑,便以茶代酒,敬了那韓師兄一杯。
眼神之中,隱藏著深深的恨意。
他其實沒有對這韓師兄說過自己為何要對付方原,因為他自己都有些說不清楚。
若往深里想,那大概便是一種單純的看不慣吧……
在太岳城仙子堂的時候,他也是勤奮好學的,出身富貴,家中財資無數,自己又天生聰穎,別人在自己面前,笨的便像是豬一般,不知有多少人稱讚過自己,認為自己將來成就非凡,他也習慣了這種稱讚,甚至認為自己是最出眾的,無論是誰都不放在眼裡……
直到入了仙子堂,這種感覺才煙消雲散了!
他不明白,自己堂堂公子哥,明明可以過一種更輕鬆的生活,但為了求仙道,自己咬緊了牙關,拼命去鑽研那些根本不感興趣的東西,犧牲了無數遊玩的時間,付出這麼大,自己都快被自己的努力感動了,為何最終的成就,卻偏偏不如那個寒門出身的放牛兒?
他憑什麼比自己強?
祁嘯風與呂心瑤,也比自己強,但周清越覺得理所應當,因為他們家世確實好過自己。
但偏偏方原不行,他一個寒門子弟,憑什麼?
因為朱先生的庇護,周清越心裡這種不滿,一直只能壓在心底,而且在仙子堂里,方原表現的一直比他強,他也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了……
他本是心高氣傲的公子哥,但漸漸的一見到那寒門弟子,便有些自慚形穢了起來!
人家註定是成為仙門弟子的存在,高一些又如何?
直到那寒門子弟在即將成為甲子榜榜首的時候,被打落了凡塵,周清越立時心裡舒坦了,他覺得本來就該是如此,泥腿子家的娃,怎麼可能比自己這個豪門大少爺前途還要好?
自己成為仙門弟子,他成為雜役,這一切才是合理的!
可關鍵在於,那個雜役居然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在小竹峰時,自己已經是堂堂仙門弟子了,他這個雜役見了自己,卻仍然是一副輕蔑模樣,這又怎能怪周大少爺去笑他幾句?
笑你也就罷了,你又不會少塊肉,忍著不就完了麼?
可誰能想到,這廝居然如此歹毒,用那等詭計,騙去了自己手上的靈石不說,還害得自己在一直傾慕的小喬師妹面前丟了面子,更是連累的自己幾位同門的靈石都輸了,險些累得自己得罪了人,不得不向家裡開口討了筆巨款,把同門輸掉的靈石都還上了才罷休……
從那時起,周清越看方原,便已經帶著一股子恨意了。
後面的日子裡,大概那牧牛兒都沒想到過,自己一直暗中關注著他吧?
這廝居然與靈藥監的總管,那顆神秘的小辣椒結交,每個月賺取了這麼多資源?
他難道真想再度翻身,成為仙門弟子不成?
做夢!
你既然是個雜役,那就好好的做個雜役便是,想爬上來?
已經落入了污泥里的人,想爬上來和我周清越並肩,甚至爬得比我還要高?
休想!
永遠也別想!
「周師弟,你在想什麼?」
一聲呼喚將周清越喚回了現實之中,他微微一怔,忙笑道:「沒什麼!」
「看起來你心情不錯!」
那位韓師兄也笑了一聲,又算了算時辰,笑道:「時候差不多啦,剛才你安排的那位雜役已經報了信過來,說那姓方的已經離開了丹坊,而巳時便會有值事弟子去清點丹坊,到時候便會發現丹坊失竊,咱們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必說,那廝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時間算的不錯,甚至比他意料的還早一點,便忽然有消息過來了。
一架木鳶焦急的飛了過來,甚至險些撞到樹上,那木鳶上的,赫然便是另一位青廬峰弟子,他一眼看到了涼亭里的韓師兄,便急急的落了下來,一臉的緊張,叫道:「韓師兄,你果然在這裡,快走快走,出大事了,剛才我等清點丹坊,發現失竊了好幾種丹藥……」
「什麼?」
韓師兄不易察覺的向周清越點了點頭,有些自得,面上卻緊張的站了起來,喝道:「何人如此大膽,敢做這等事,盜竊丹坊可是大罪啊,通知戒律堂的弟子了沒有?」
「通知過了,錢執事讓我來找你……」
「快走,快走!」
那韓師兄也跳上了木鳶,口中道:「上午時,倒有一位雜役入過丹坊……」
也就在此時,周清越忽然也揚身而起,笑道:「丹坊重地,居然也有人敢行竊,兩位師兄,我也跟著你們走一遭,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連這等事都能做得下來……」
很快,他們一架木鳶,便飛臨了青爐峰。
在這裡,已經有四五位身上氣機森嚴的黑衣戒律堂弟子等在了這裡了,下面的丹坊,也已經布下了各種禁制,這是仙門的規矩,在找到竊丹之人之前,不允許旁人隨便出入。
韓師兄一落了下來,便皺著眉頭問道:「那雜役弟子可還在?」
「什麼雜役弟子?」
眾仙門弟子聞言皆是一怔,皺著眉頭看向了他。
那韓師兄道:「今天上午,我喚了一位雜役過來打掃丹坊,且問問他!」
「走,去找他!」
一眾弟子聞言,便盡皆轉頭,急急向著玉峰崖趕去。
此時的玉蜂崖眾雜役,已清理完了丹爐,回到了雜務殿靈膳堂用飯,熱熱鬧鬧說說笑笑,卻忽見頭頂之上無數神色威嚴的仙門弟子降臨,登陸時都嚇了一跳,還不待發問,便有一位黑面的戒律堂弟子冷冷喝問:「今早日上午是誰去了丹坊打掃?快快出來,我有話要問!」
下方的一眾雜役皆面面相覷,都有些被嚇到了,誰也不敢吱聲。
「出什麼事了?」
孫管事從靈膳堂裡面走了出來,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問你們,上午是誰去丹坊打掃的?」
那戒律堂弟子根本看都不看孫管事一眼,只是冷冷喝道。
「好像是……是……方原方師弟……」
一眾雜役里,有一個人訕訕的,抬起了手來,說了一句。
那戒律堂弟子立時追問:「他在何處?」
眾雜役聞言卻面面相覷,半晌才有人道:「好像很長時間沒看到他了,不知去了哪裡!」
那戒律堂弟子臉上立時露出了一抹沉沉之色,低喝道:「他住在哪裡,快說!」
「大事定矣!」周清越聽到了這裡,面上不動聲色,心裡暗暗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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