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依舊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李寬等了很久,見宇文士及還是沒能開口,他輕輕搖了搖頭,隨後道:「因為他們清楚,這種時候還想著幫著姓馮的解圍甚至拉偏架,那就是把本王當傻子了!
宇文士及,你當本王是傻子是麼?!」李寬也不知為何,原本被他暗中壓抑的怒火,在這一刻如燎原烈火,席捲心間:「馮智戴!」
「殿……殿下……」馮智戴此時也只覺得如芒在背。
「本王就問你一句話,這嶺南是我李家的,還是你們馮家的?」李寬的聲音不大,語氣更是平靜,但偏偏就是這樣平淡的態度,卻準確無疑的向在場所有人傳遞了同一個信息:馮智戴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會決定整個嶺南馮家的存亡!
馮智戴在此刻清晰的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絕望。
這個問題其實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可是……他卻不能在此刻說出來。
「不說話?」楚王殿下耐心有限:「那就是覺得這嶺南是你們馮家的了?嗯……看來本王又有事情做了……」
李寬這話一出口,馮智戴只覺眼前一黑,他再也顧不得什麼馮家的連綿,忙不迭的開口道:「楚王殿下!楚王殿下!這嶺南自然是大唐的土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注1)
「嗯……」李寬聞言點點頭:「這話說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底下的土地,都該是本王的呀!」
「呵!」李孝恭作為李二陛下的堂兄,他多多少少還是可以在某位蠻夷膨脹的時候上去降降溫的:「楚王殿下,您是懂王土的呀!」
「我說堂伯啊,你在這種時候拆本王的台,過分了嗷!」楚王殿下心想看在懷仁的面子上,這次就不跟對方計較了:「話說你們今日廝混在一起,不會是密謀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吧?」
「楚王殿下,您可別含血噴人呀!」張亮可是從虞世南的口中得知了不少關於楚王的「光輝事跡」的,他知道,再不解釋,一會兒跑都沒得跑:「老夫和郢國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今日私底下與馮公子商議對馮盎大將軍的相關接待事宜,河間郡王作為陪同……」
「哦……」李寬聞言點了點頭:「合著是馮盎來了。」
這位嶺南的無冕之王,的確值得這樣的排場。
可管你他娘的什麼排場,你家逆子招惹本王幹什麼?!
「那這事兒怎麼算?」李寬用下巴指了指被牛勇用匕首抵著後腰的馮智戴:「雖然本王久不在長安,可敢這樣跟本王說話的,那當真是……自打李承宗那幫人死了之後,本王可就再也沒遇見過了……」
好嘛!楚王殿下一開口就是皇室的血腥禁忌,連史書都只能一筆帶過的黑暗歷史。
但……他說的……偏偏還真就是事實!
雖然李承宗這些人也沒能在他李寬手裡討過什麼好,可人家當初確實也囂張呀,只不過令人惋惜是這些反派角色……不對,我們的楚王殿下看起來才比較像反派……只不過……這些倒霉蛋走得太早,讓楚王殿下自此再無敵手,說起來,也挺無趣。
「這事兒你找正主啊……」張亮現在只想全身而退,不對,哪怕到時惹怒了陛下,也比即將跟楚王殿下同流合污來得好:「反正老夫幾人是清白的,這不知死活的娘娘腔也不是老夫等人派去喊話的,馮公子也是自己覺得被打了臉,想出風頭,這才招來了響馬……呸!招來了在長安城中響噹噹的楚王殿下,那是他自己的過錯!與旁人無關!」
「好哇你,你是不是罵我二哥是響馬來著?」魏王殿下此時展現出了優秀的二桿子屬性:「你信不信我回頭告訴我大哥?!」
「……」楚王殿下發現,這胖弟弟對自己的愛,有時候當真是比他的體重還沉重:「好了青雀……張公只是在與二哥說笑,你別較真……」
「哦……」李泰聞言,繼續開始啃起了烤羊腿。
「楚王殿下……」宇文士及原本還想說藉此事試圖左右逢源,但在魏王殿下那番天真發言之後,他覺得還是不要招惹這個要人手有人手,要後台有太子的楚王了:「老夫和張公是一個意思。」
「哦,」李寬學著弟弟輕輕應了一聲,隨後將目光轉向正死死盯著自家逆子的李孝恭:「李伯伯,你呢?」
「楚王殿下若是能放過此人,老夫就放過犬子!」李孝恭非是硬要攬下此事,可是為了李二陛下的謀劃以及楚王殿下的屁股,他覺得有些時候,自己也沒必要一直想著獨善其身。
「寬哥……」本來自打和父親撞上後,就一直藏在人堆里,同時目光四處游離的李懷仁,此刻卻突然對李寬低聲道:「莫要顧忌我,我爹他又打不死我……」
「你這逆子!」李孝恭現在覺得,自己回頭有必要跟李二陛下交流一下揍兒子的心得了——兩位父親如今有了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他們揍兒子的出發點,已經不再是以教育為目的,而是純粹為了避免被自家逆子給氣出毛病來的無奈之舉。
「成啊,」楚王殿下聞言瞟了一眼馮智戴,臉上輕蔑一笑道:「馮公子啊,雖然本王覺得饒過你這麼個廢物能免了我兄弟一頓皮肉之苦,實在是太過划算的買賣,可無奈李伯伯願意啊,那成吧,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寬哥兒!不用管我的!」李懷仁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嘶啞。
「勇,把人放了。」楚王殿下沒去管他,轉頭對牛勇使了個眼色。
如此,人狠話不多的牛勇,方才將馮智戴一把推開,當然,出於泄私憤,他這一推使的力氣有些大,直接就將人給推得撲在了酒桌上。
「哐當……哐當……」杯碗碟筷灑落一次。
「我們走。」李寬見狀,滿意地點點頭,壓根就沒去看此時緩緩站直身軀的馮智戴,更不在乎他眼下周身正散發駭人的戾氣,在向神情有些尷尬的張亮等人點頭示意後,楚王殿下旁若無人的起身從馮智戴身邊經過,率先走出了房間:「這家店晦氣,咱們換一個地方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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