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慶殿。
趙偲望著依舊稀稀疏疏的大殿,稍微有些心虛,新皇登基三日了,大殿上還不滿半數臣子,自己這個皇帝究竟能不能坐穩。
閒暇時候,最初的激動和亢奮過去,他對於這個天降的帝位,甚至有一些埋怨了。
本來他可是好好親王,無憂無慮地鎮日裡逍遙快活,現在一旦楊霖失勢,自己幾乎是必死無疑啊。
他根本沒有一點自己的根基,全部都要靠楊霖,和他那十二萬的西北將士。
趙偲輕咳一聲,問道:「諸位愛卿,眾臣無故不來早朝,已經三日有餘,該如何是好?」
楊霖使了個眼色,身邊剛剛回京的徐知常出列一步,朗聲道:「起奏陛下,此輩人無視朝廷法度,豈可再居官位。臣提議,記錄汴梁在籍官吏,凡是無故缺勤者,可盡數貶為庶人。」
發動政變,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再拘泥於大宋那個腐朽的框架行事,可以用最直接的辦法來解決以前令人頭疼的難題。
不來上朝?正好把你們全擼了,大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官員和想要當官的人。
趙偲一聽,心裡又咯噔一聲,這群人可真是太嚇人了,動不動就要殺人,不來上朝就要罷官,大宋文質彬彬百年,哪裡見過這麼強橫霸道的朝廷。
楊霖輕輕頷首,並不說話,身後的官員全都拜倒:「臣附議。」
趙偲一看,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那些不來的人是鐵定不會和自己一條心的,還不如依靠這些狠人。
「准奏!」
很快,趙偲又當廷宣布,任命楊霖為中書門下太宰。從少宰到太宰,就是從一個使相,到大宋首席宰相的位置。
楊霖再三請辭,並且一力推薦張商英拜相,趙偲無奈之下只好同意。
自己年紀太小,這個時候大權在握,沒必要去追求宰相的虛名。燕王爵位都可以推辭,一個名義上的宰相有什麼好捨不得的,梁師成不是宰相,徽宗一朝前幾年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散朝之後,朝廷發出通告,成立親軍都尉府,統轄儀鸞司,掌管皇帝儀仗和侍衛。都尉府設提舉一名,幹辦四名,都是五品以下職位。
汴梁有的是高官,區區從五品的官,當然不放在眾人眼中,這個都尉府就這樣低調地成立了。
提舉由殷慕鴻擔任,四個幹辦都是萬歲營的虞侯,人員也都是來自以前的萬歲營情報司。
這個情報司本就是暗中的,沒有幾個人知道,外界也不關心這個新建的衙署,大家的焦點都在不去早朝的就罷官這件事上。
金梁橋前蔡京的府邸,這個時侯滿滿當當的都是人。
人人都是臉色難看,議論聲嗡嗡響動,跟一大群蒼蠅聚集在一起也似。不住有人踮腳朝著府邸內看,等著那裡傳出來消息。
可惜的是蔡府大門緊閉,根本不像是有打開的跡象,蔡京這時候自身難保,已經被下了最後通牒,要他去杭州養老。
杭州市舶司,是楊霖的又一處老巢,到了哪裡離開汴梁,可以說就徹底成了大宋的邊緣人了。
蔡京一直在等,等楊霖來找他,可惜已經三天了,楊霖還是沒來。
聚在金梁橋上的這些人,個個身穿官袍,紫金官服不常見,綠袍青袍遍地是。
他們不肯去上朝,還是不相信武人能夠一手遮天,等著翻盤那天。
可是朝廷下旨罷黜他們為庶人,這可就讓人受不了了,我就是鬧鬧事,你直接罷官?大宋哪裡這般對待過文人,我們可都是進士出身的文官,是有保命符可以隨意胡鬧的。
放眼任何一個朝代,文官也不敢這麼囂張,就算是比他們更混賬的大明文官,也沒有他們這麼囂張。
好在朝廷現在還沒有對他們動手,楊霖首先打擊的是汴梁的禁軍,西北軍馬正耀武揚威往來,都是在搜檢汴梁城中禁軍軍將,此刻不知道有多少禁軍高門正在破家!
一個年輕的紫袍官,被人圍在中間,他是中書舍人李邦彥。外表俊爽,美風姿,自號「李浪子」,為文敏而工。每一條都對了趙佶的眼,再加上會鑽營,討好了蔡京和梁師成,所以升官特別的快。
他此時唾沫橫飛,激昂慷慨:「楊霖此子當真心狠手辣!他的甲士,諸位想必也都曾見,都是西北虎狼之輩。難道諸位不覺得熟悉麼?這就是西涼董卓再生啊。
未曾想董卓曹操之輩,竟然見於大宋!禁軍將門為之一空,好在此子尚且知道天高地厚,不敢犯我等士大夫輩,須知這大宋天下,乃君王與我輩共治。若膽敢摧折我輩,則天下洶洶,他楊霖縱是手握強兵,又如何了?還不是身死族滅?國本動搖,國朝養士百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我等就是不去早朝,也不同意罷官,堂堂大宋,豈能讓這商賈之子掌握朝綱,威福自專!」
圍在他身邊的眾官員紛紛叫好,大聲喝罵,聲傳四方。
眾人激昂慷慨之際,就聽見馬蹄聲響,隆隆而來。說得熱鬧諸人頓時色變,一些動作快,心思活泛的就不言聲的朝外溜,準備隨時跑路。
只見來的是一群禁中侍衛裝扮的驍騎,眾人一看不是凶神惡煞,動輒殺人的西北軍漢,頓時膽氣又回來了。
這些昔日的汴梁主人,大宋士大夫公卿,對著來人指指點點,胡啐亂罵,果然是一派高士名臣風範。
突然,驍騎中間裂出一道縫來,一個侍衛牽著馬,上面載著殷慕鴻,來到眾人跟前。
有人認出了這個人,就是禍亂的起源,楊霖的狗腿子殷慕鴻。就是把他下獄之後,引來了楊霖提兵入京。
李邦彥冷笑一聲,出列道:「殷慕鴻,這裡都是朝廷大員,你是什麼身份,敢在我等面前騎馬,還不下來行禮。」
殷慕鴻面沉似水,冷聲道:「你等盡被剝去官身,如今無端聚會詆毀朝廷,須得脫掉朝服。本官奉皇命前來,限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脫光衣服各自回府,不然格殺勿論。」
眾人一聽,竟然要他們脫了衣服回府,那不是斯文掃地。
喝罵聲四起,有不少人朝著驍騎這邊扔石子,就在他們鬧得歡的時候,金梁橋已經被團團圍住。
一個騎士下馬,在金梁橋的橋頭,燃起了一支香。
氣氛頓時有些冷了下來,所有人再不是有恃無恐,左右相顧都有些害怕。
李邦彥強忍著懼意,大聲道:「不要怕他們,我們衝出去,看他們能怎樣。」
眾人紛紛擠著要過橋,突然一支弩箭,射穿了最前面的幾個官員的喉嚨。
李邦彥飛速脫光了衣服,抱著衣服鑽了出去,被幾個驍騎按住,押到了殷慕鴻跟前。
此時的橋上,已經開始了屠殺,慘叫聲如同鬼哭狼嚎。
金梁橋下,很長一段的河面,都被染成了血紅色。許多驍騎在河邊,往裡射那些跳河逃命的人。
李邦彥聞著濃濃的血腥味,這才知道這群人的決心的膽子,或許真的不亞於當年的董卓。
「殷提舉,饒命,我已經脫去官服了!」
殷慕鴻看著這個朝廷大員,曾經的中書舍人,目光中連鄙夷都不看,搖了搖頭道:「給他穿上,砍了!」
新君登基第四天,大宋三百舊官僚,被斬殺在金梁橋上,無一生還,史稱金梁橋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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