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僕寺少卿蔣瓘斬立決為信號,錦衣衛在霸州三縣掀起整治官吏、豪強欺壓馬戶的雷霆行動,馬戶在養馬過程中需要審驗、點視等諸多過程,每一個過程都需要人,如此規模的除惡行動又是驟然而發,很難不錯殺些人,所以在實際的執行過程中會有一些村裡的惡霸一併被砍了,或許就是性格囂張了點,或許就是湊巧在這個節骨眼和誰起了爭執。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因而最終報上來的,是三縣所涉官吏足有數百人之多。
好在這種動盪時期,有張永率領軍容齊整的騰驤左衛『招搖過市』,哪怕是亡命之徒也都老實了起來。
且許多官吏是惡名在外,所以毛語文查探起來並不費力,這項行動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掃過霸州三縣。
而後內閣、太僕寺和《明報》都及時跟上,內閣和太僕寺一道,代擬太子旨意,明確要求北直隸其他各府州縣,要約束臣屬、不得欺壓馬戶。
有霸州這個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怎麼也得管上一段時間。
雖然太子謀劃的這次行動沒能從根本上破除民牧帶來的深層次問題,但自上而下的政策壓力也大大緩解了社會矛盾。
隨後太子再發旨意,調詹事府左中允費宏,任霸州知州。
當初接任楊廷和和張天瑞的是費宏和靳貴,費宏任左中允後,做事可稱勤勉,而且不愧狀元出身,人也聰明。
朱厚照和他說過幾次話,覺得他處事鎮定,頭腦清楚,所以這次也將他外放為官。
霸州剛剛經歷了大變,管的怎麼樣,這對費宏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
至於那個靳貴,
他話很少,每天像個小透明一樣,朱厚照現在有了文書往來的必要,所以就把靳貴當個秘書在用。
這天,梅可甲的兒子梅懷古帶了一封信。
梅可甲在信中介紹了海外貿易的情況,以及要起解京城的六十萬兩銀子,
朱厚照在殿裡面轉悠,心裡則思考著,這梅可甲還是懂得摸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最為關心海貿,最是需要銀子。
「劉瑾,」
「奴婢在。」
「咱們還有多少銀子?」
太子至今分別是從李廣和大同那邊敲了兩筆,除了『抄家』這個手法,還沒有過其他的方式賺錢。
而學宮的耗費不小,主要因為它沒有什麼收入來源,一個女子醫館也賺不了多少,
張成田的《明報》甚至還虧損,也指望不上,因為它有政治目的,為了更為廣泛的傳播,其實賣的很便宜,一年下來還得貼給他十萬兩左右。
「書院至今還在建造以擴大規模,僅是建築費用,張天瑞那邊已經花費了近一百萬兩,每月為了維持那些孩子食米、食鹽等開銷又要三四萬兩,上次張永去霸州一趟,人吃馬嚼的又有三十萬兩銀子出去,眼下咱們就剩一百二十多萬兩銀子了。」
朱厚照自己在算賬,教育這個東西,不投入是不大可能的,該花的錢還是要花。而且他有預感,像馬匹,最後也還是要由國家財政兜著。
因為馬這種東西,它的需求會在戰時一下子高得不得了,國家為了保證軍事能力,只能自己供養一部分,或者就是馬放南山,刀槍入庫。
不過就目前來看,這些銀子還是足夠書院那邊消耗的。
眼下已經是弘治十二年了,他得開始積攢力量,在他的記憶中,弘治十三年大同是有邊患的,但他不準備豁出去打,
楊尚義那邊雖說要編練騎兵,但現在看來時間不足,既然如此,還是不要輕易的冒險、浪費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家當。
尤其他一些政治動作具有『爭議』,而軍事上的失敗往往會給這樣的政治人物帶來相當被動的局面,雖說他是太子,彈劾不了,但一旦冒險導致敗退,對他的威望打擊很大。
而除了弘治十三年、十四年,
十七年和十八年韃靼人也都有較大規模的入侵。
歷史上,這幾次大明都是以守住為主,也有人提議過要打出去,比如陝西巡撫王勇,他曾提議要在開春的時候掃蕩在河套地區駐牧的韃靼人,但劉大夏任兵部尚書之後,一味以守為主,朝中的大臣也不支持王勇,害怕因此而遭致更大的失敗。
朱厚照坐下來,略一思量後開始動筆,朝廷的邊關防禦之策在近年來應仍以穩妥為主,因為敵人快速、靈動的優勢及我方缺少優勢兵力的事實,所以我軍不應過分強調作戰的勇氣與意志,而讓官軍在不利的條件下戰鬥。但軍學院走出的將官應在幾次實戰中了解、摸索、親身體驗韃靼人的戰鬥風格,朝廷也要積蓄力量,以準備在適當時候給以致命一擊。
這些話,他是要帶給那些學員的。
話說回來,政治家一旦有軍事行動的勝利,他將無往而不利。
比較一下,近期出擊、風險大、後果嚴重,遲上三四年,把握更大,獲利更多。
還用想麼,這幾乎不算什麼難以做出的選擇。
所以眼下最為重要的就是攢家當,
梅可甲起解運到京里的銀子應盡數封存,攢起來,作為數年之後的軍用。
在此過程中,應當尤其關注官牧馬場的管理情況,儘可能的多培育馬匹,若現實情況確實不夠,那麼在弘治十五年、十六年就需要擴大茶馬貿易規模,從西域提前購馬。
而糧食……
其實弘治皇帝雖然也有湖塗的時候,但他確實是認真治國的君主,
弘治二年,前任刑部尚書白昂受命治理黃河,
弘治五年,前任工部尚書徐貫受命治理江南蘇松河,徹底解決了江南水運的淤泥堵塞,而以往水患多發的江南大地,從此水災頓漸,在之後的二百多年裡,幾乎是旱澇保收的魚米之鄉。
弘治六年,劉大夏受命治理淮河,
大規模的水利治理使得弘治朝的歲入達到了二千八百多萬石,這個數字是明朝中期的一個巔峰。前幾任的皇帝歲入基本都在兩千五百、兩千六百萬石之間。
現在有韓文作為戶部尚書,朱厚照也推動著政務向務實的方向發展,只要務實,弘治皇帝也算靠譜,那麼國力自然不會下降,想必幾年時間攢出下一次大軍出征的糧食也還是夠的。
當然,到時候幾十萬民夫管後勤,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封建王朝,不可能發動戰爭,百姓還一點不苦。但不論如何,也不能讓韃靼人如此囂張。
其實不把他們打廢,導致北方的軍事壓力巨大,邊關各鎮都陳兵幾十萬,這才是沉重的負擔。
而這樣的話,梅可甲那邊就需要再多堅持個幾年,
朱厚照覺得,東南的事,與其在戰前做,不如在戰後做,多等幾年可以多備些銀子,且一旦戰勝,攜大勝之威,東南還有人能擋住他?
自古以來只有種田的造反,沒聽說商人能掀起什麼風浪的。
而一旦海禁能開,海貿的利益能從外部進來,這個局就活起來了……
朝局、軍隊、商人、銀子、教育……
兩年的時間,在各個方向都有所進展,只不過每個方向的成長都還需要時間……
包括朝局也是,說實話他這個歲數再長大幾歲,或者登基為帝,那麼對朝堂的掌控力度還是和現在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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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起來,也就到了該『安穩發育』的時候,先前麼,主要是馬匹這個東西他沒辦法,戰事需要,他不得不開罪一些人,而之後則應以穩住朝堂為主,
順便等等那個大名鼎鼎的王陽明,看看到悟道成聖還需要多久。
朱厚照在計劃著自己往後幾年的大致方向,
外面卻有人進來稟告,一聽知道是張天瑞求見,
「宣他進來,」
朱厚照重新做回位置上,
那張天瑞現在臉色紅潤了許多,人嘛,志得意滿,也不像先前那般戰戰兢兢了。
「臣張天瑞,參見殿下。」
「不必多禮了。說事兒吧。」
務實這種風格,有時候身體力行比發幾道聖旨有用。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子喜歡這類人,那種想要出頭的人自然是要往這個方向去靠。
「殿下,臣今日是來給殿下報喜的。」
似這種話,他當太子到現在也聽到許多了,「你該不會也來和本宮報什麼祥瑞吧?張天瑞,你可不要皮癢啊。」
張天瑞原是個膽子極小的人,但相處時間久了,他就知道只要自己老老實實幹活兒,太子並不是動輒要殺人的主,所以漸漸就在朱厚照面前放得開了。
「殿下說得哪裡的話,若是報祥瑞,不消殿下多嘴,臣自己就給自己耳光了。」張天瑞嘿嘿笑著,「是書院外面的那些題,終於有一個人答上來了。」
「什麼題?」朱厚照愣了愣。
張天瑞提醒說:「就是殿下想得很奇怪的問題,說天為什麼下雨,太陽為什麼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
「喔。瞧我,近來政務繁忙把這茬給忘了。」朱厚照拍了拍腦門,隨後又欣喜的問:「怎麼?這次你出的題是什麼?」
「就是殿下提的那道。大地是不是平的,如果不是,為什麼?有個海南的舉子叫官光弼,今年年初時乙未恩科落榜,因為回去路途遙遠,他就留在京中了,後來書院的問題他一直都有留意。這次,他回答不是,理由是他出海的時候,遇到船隻總是先看到船桅,而後再看到船身,這就說明,大地不平。」
朱厚照一拍手掌,心中暗暗想著:忘了這裡還落了個暗子呢!
發展科技、提高生產力才是終極手段。雖說效果緩慢,但總是要做的。別的不說,二十年後,總該有點用吧?
「對,這個現象的確可以說明大地不是平的,他答得不錯!」
朱厚照摸了摸鼻子,思考著要怎麼做,其實回答上一個問題,並不能怎樣,但是他要以這個人為契機,掀起一股對這類問題的興趣,然後引導人們去思考背後的原因。
「張天瑞,」
「臣在。」
「你要按照當初咱們定的規則賞賜他銀兩,並在書院中再設一學院,名為格物。這個學院不以教人為主,而以研究我提出的問題為主,研究得好的,本宮還有賞賜。」
「是!」
其他的事項,朱厚照暫時也想不起來了,
說起來,這年頭是慢節奏,一切都得緩著來,
弘治十二年接近年底的時候,皇帝拗不過大臣,最終還是出來親自執政,
朱厚照這裡壓力一輕,也樂得過上幾天輕省日子,這種混日子的過法,會讓時間流失得非常迅速。
朱厚照甚至都不記得弘治十三年發生過什麼,倒是弘治十四年發生了一件令他無法忘記的事,便是年初之時,兵部尚書王越因為年老,最終沒能熬過那個冬天,與世長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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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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