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豹房,張永在通稟以後直接帶著江夏去了朱厚照的御書房。
在御書房裡見到了朱厚照。
江夏十分恭敬的對其行禮道:「微臣江夏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坐在書案後面龍椅之上的朱厚照放下手中的奏摺,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夏。
若是放在往日,江夏肯定會在進御書房的第一個就跑到龍椅旁邊把他擠開,然後一邊拿著書案上的奏摺隨意翻閱,一邊跟他扯著京師最近有什麼好吃的或者好玩兒。
如今見到江夏如此畢恭畢敬,朱厚照心裡隱隱痛了一下,然後微微吸了口氣,語氣平靜地說道:「平身吧。」
「謝皇上。」江夏站起身來,頭微微低垂,目光看著地面。
這是正規的臣子禮儀,因為身為臣子,直視龍顏其實是一種大忌諱。
朱厚照看了張永一眼,擺擺手示意張永先出去。
張永還在驚詫之中,以往的江夏見到皇上哪有這麼畢恭畢敬?不過張永也沒去想那麼多,躬身退了出去,並且隨手把御書房的門給關上了。
御書房中現在就只剩下江夏和朱厚照兩個人。
朱厚照站起身,從書案後面走出來。他雙手背負在身後,說道:「在韃靼的時候,原本有很多韃靼士兵正在到處搜查朕和江彬的行蹤,但是突然那些韃靼士兵就不見了,令得朕和江彬輕鬆帶著大軍回到大明,這是你的功勞吧。」
「是。」江夏也沒隱瞞,說道:「微臣綁架了韃靼的六公主,所以吸引了韃靼四王子的兵力往北方轉移,為皇上南撤減輕壓力。」
朱厚照回頭看向江夏,雙目之中突然有淚光閃爍。他道:「我就知道,你最終還是不會扔下我不管。」
朱厚照從懷中取出江夏的那封金蘭帖遞向江夏,說道:「原諒我吧,我給道歉。」
江夏看著朱厚照遞過來的金蘭帖,要說心裡一點兒觸動都沒有那是假的。
不過江夏最終也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抬頭看向朱厚照道:「我問你三個問題。如果這三個問題你都能如實回答我,那這金蘭帖我收回來。」
朱厚照看了江夏一眼,點點頭道:「好,你說。」
「第一件事,你南巡迴來以後立刻拿靳貴和曹元開刀,除了是想拿他們立威以外,是不是也想要藉此削弱我在朝中的勢力?」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沉默良久以後點了下頭。
「沒錯。我的確是有想要削弱你的意思。」
「你可能自己不清楚,但實際上隨著你在朝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朝中想要和你交好的大臣已經越來越多。也許你不會想要結黨營私,但是你不明白,如果一旦成了勢,你想不做那個勢力的頭目他們也會逼你做。
甚至包括你的對手也會逼你做。我之所以拿靳貴和曹元警告那些想要投靠你的大臣,實際上也是為了保護你。我不想有一天我會為了讓我的子嗣能夠安心繼承皇位,所以臨時前還下令誅殺你的黨羽。」
江夏聽後也沉默了良久。
不得不說朱厚照所作出的這個解釋聽起來很荒唐,削弱你是為了保護你?
但實際上江夏卻不得不承認,朱厚照所說的這番話也有他的道理在。如果真的江夏在朝中自成了一派,那麼這個派系必定十分不得了。
朱厚照還在的時候,江夏對他忠心,自然這個派系會成為朱厚照手中的利器。
可是如果朱厚照死了呢?
那個時候即便江夏對新任的皇帝也很忠心,但難保他下面的人不會有其它的想法。屆時模仿一出趙匡胤的黃袍加身,江夏不反也得反。
江夏點了點頭,雖然心裡對朱厚照無故冤死靳貴的事很不舒服,但卻忍了下來,說道:「好,就算這件事你說得通。那我再問你,你離開京師去宣府是不是,除了是想要找機會和韃靼人打一仗以外,是不是也想要故意留我在京師和劉瑾斗上一斗?」
朱厚照看著江夏,無疑這個問題十分尖銳。
這一次他沉默的比上一個問題更久,最終他還是點了下頭。
「沒錯。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你跟劉瑾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而劉瑾成長到現在,所做的有些事已經越過我的底線了。所以我必須削弱一下他的勢力。
而你的皇族龍探則是發展的太快了,快的令我根本沒有想到。才成立短短時間,皇族龍探已經有了很多能人異士,若是真的全力施為做起某件事來。
河南平亂的事相信你已經讓我看見了結果。所以我也想要削弱一下皇族龍探的勢力。
你知道的,無論是你壓過了劉瑾太多,還是劉瑾壓過了你太多。最終我都會很難受。」
江夏再次點了下頭,不過拳頭卻微微握緊了起來。
他在京師想方設法的為他對付萬凰,心裡擔心著他在河南會出事,在宣府會有危險。結果人家想的卻是不能讓自己的勢力發展太快,所以故意給自己的對手一個機會,讓自己去和對手拼一個兩敗俱傷,然後他一個人坐收漁翁之利。
江夏深吸一口氣,這件事他也可以忍下來。
此刻他直視著朱厚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在韃靼那裡,我被韃靼大軍包圍,你和江彬卻帶著大軍撤退了,準備看著我們死。你告訴我,撤退的命令是不是你下達的?」
朱厚照聽完江夏這最後的一個問題以後臉色也是大變,他看向江夏,眉頭下意識地皺起來,問:「你為什麼會這樣想,你不是一直都以為是江彬下的命令嗎?」
江夏搖了下頭,說道:「錯了。從一開始我就猜是你下的命令。」
「江彬雖然很想殺我,很想我死。但是他還沒有膽子明目張胆的在你面前陷害我,所以下達撤退命令的人,只有可能是你。
我當時對江彬動手,作勢想要殺他。其實只是想要試探一下你而已。因為如果真是你下的命令,你一定會全力保住江彬。
如果不是你下的命令,但凡你念一點我們之間的兄弟情分,你都會允許我殺了江彬。」
「所以你當時才會放下金蘭帖,豹房令牌和皇族龍探令牌離開?」朱厚照說道。
江夏點了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朱厚照,很明顯是在等他給出一個回答。
朱厚照再一次沉默了。
而這一次沉默的時候比上兩次加起來的時候還長。
最終朱厚照開口說道:「這一次你在宣府救駕有功,又以身犯險吸引韃靼的兵力助我撤退,再立大功。我決定封你為護龍侯,並且在皇宮內給你修築侯府,把皇宮禁衛交由你掌管,你意下如何?」
「護龍侯?」江夏冷冷一笑,說道:「那皇族龍探呢?你準備如何處理?」
「皇族龍探就交由張永暫時打理吧。」
「那皇娛司呢?又當如何?」
「皇娛司就交給梁文涵,你跟他是好友,相信由他掌管皇娛司你也不會介意,對不對?」
「對。我不會介意。」江夏輕笑一聲,點了下頭。
「好一個護龍侯,好一個宮中修築侯府,好一個掌管宮中禁衛。聽上去似乎風光無限,但是實際上就等於把我軟禁架空。
並且還得多謝皇上替我考慮,因為張永和我私交不錯,所以他接手皇族龍探我不會太難受。梁文涵更是我的好兄弟,他掌管皇娛司我更是不會有什麼意見。
可是朱厚照,我想問問你。我究竟犯了什麼錯你要如此對我?從我們兩個結拜以來,我救過你多少次?幫過你多少次?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江夏說到最後,差不多就已經是用吼的了。
朱厚照似乎也被激怒了,大聲說道:「對啊,沒錯。在韃靼那一次是我下的命令叫所有人撤退,因為我接到消息,說是錦衣衛黃飛躍已經投靠了你,並且你還接納了他的投靠。
你左有皇族龍探,能人異士眾多。右有錦衣衛。我面對著你,我如何安心?如何安心?如何安心!」朱厚照也吼了起來。
「啪!」
江夏毫不猶疑地煽了朱厚照一記耳光,朱厚照被他一巴掌打在地上。江夏騎到他身上,沒等被煽蒙的朱厚照回過神來,江夏大聲罵道:「安你媽個b。老子原本只想在教坊司和一群美人風花雪月,你國庫空虛老子孤身犯險給你弄銀子,你說你要安心?」
說著,江夏又煽了朱厚照一記耳光,罵道:「老子原本只想當個什麼事都不理的富家翁你他娘硬要叫老子去組建什麼皇族龍探,連皇族龍探這個狗屎一樣的名字都還是你取的,你現在來說因為這個你不安心?」
「啪!」又是一記耳光。
「老子幫你擋刀擋箭擋毒針,閻王爺那裡都去報過好幾次到了,你太娘說你對我不安心?」
「啪!」耳光越發的響亮了。
「你他娘從小被太后下毒所以生不出兒子,老子為了給你解毒幾次險些被太后派出去的殺手殺死,你他娘還想著安心?你去宣府逍遙快活,老子一個人要對付東廠,又要對付太后那號稱大明第一家族的一大家子人。
老子那個時候不團結黃飛躍,你讓老子去死嗎?你個王八蛋,你要安心。來啊,殺了老子你就安心了。」
「啪啪啪啪」江夏越說越激動,一連煽了朱厚照八九記耳光。
打完以後江夏從朱厚照的身上翻下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神色落寞,語氣黯然地說道:「放了我的四位夫人,她們是無辜的。你想要安心而已,叫豹衛進來吧,我絕不反抗。」
兩邊臉頰已經腫起老高,被打得好像一顆豬頭一般的朱厚照一邊揉著自己的臉頰,一邊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有什麼辦法?我是皇帝。我要考慮的事情比你多一萬倍,讓你來坐我這個位置,你也肯定會跟我一樣。
我要是真的捨得你死,在韃靼那裡你就已經死了。你還會有機會在這裡來煽我的耳光嗎?
操你奶奶的,老子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煽耳光,真他娘的疼。」
江夏看了朱厚照一眼,那與豬頭九成九相似的臉把他給逗笑了。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收斂笑意說道:「放了我的夫人,別拿我的女人來威脅我。」
「我威脅你個屁啊,我把她們接近豹房來是為了保護她們?你跟劉瑾的關係那麼尖銳,你又把高手全都帶走了,萬一劉瑾對她們不利怎麼辦?
我是想架空你,但這也是為了你好。你發展速度太快了,在朝中又得罪了太多的人,阻了太多人的財路。在這樣下去,你犯了眾怒就算我想保也保不住你。」
江夏深深地看了朱厚照一眼,他突然覺得其實朱厚照一直以來也挺難的。他要一直在皇上和兄弟這兩者之間去找平衡點,可是這兩者又豈是那麼容易平衡的。
江夏伸手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說道:「算了,讓我走吧。我會離開京師,隱姓埋名,從此以後再也不回京師。這樣你總可以安心了吧。」
朱厚照看向江夏,眼神也是一黯。他眼中閃爍著淚光,說道:「對不住,我知道我辜負了我們這一段兄弟情義。可是我」
「別說了,我不怪你。」江夏道,他再次說了一句:「讓我走吧,好不好?」
朱厚照看著江夏,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說道:「讓你走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第一離開京師了就別再插手朝中的事務。」
「可以。」
「第二,如果我有需要要傳喚你回來,你必須馬上回來。」
「我」江夏看著朱厚照,頓時沉默了。
他已經厭倦了朝廷中的紛紛擾擾爾虞我詐,實在是不太想再摻合進來。
朱厚照說道:「朱於江出世了,你還得來當他的帝師呢。他缺少一個輔助他登基的人,這個人只能是你。」
「朱於江?」江夏明白這是朱厚照給他兒子起的名字,他愣了愣道:「你兒子不應該是『載』字輩嗎?」
「咳咳於江是小名,如果再生一個就叫於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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