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亭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朱棣將茶盞挪遠。
朱樉在旁邊跟著幫腔,「啊,對對,應該喝點熱湯才是。」
正說著呢,就聽見了下人敲門的聲音,「主子,湯買好了。」
朱樉傻了眼。
朱棣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方才我們過來看你的時候,順便打發下人出去買食物了。」這句話是對陸長亭說,待說完後,朱棣才立即對門外的人道:「進來。」
下人推門而入,恭敬地將湯盅和油紙包著的食物放在了桌上。
朱橚盯著油紙包,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陸長亭沒想到朱棣這般周到。不過拿走了他的茶盞,是應當補償他!
陸長亭伸手正要去端湯盅,卻又被朱棣劈手奪過了。
朱樉盯著笑出了聲,「老四別逗他了。」
&逗。」朱棣抓起湯勺,將裡頭的湯水盛到了小碗裡,隨後才放置到了陸長亭的跟前,「放在湯盅里很燙,還是盛出來喝更好。」
說罷,他又拿過油紙包,待到展開外面包著的油紙之後,他方才將食物推到了陸長亭手邊,這樣倒是方便了陸長亭從中取出食物來。
朱家兄弟看著他這段行雲流水的動作,都有些懵。
陸長亭喝了口湯,心底的滋味有點兒不一樣了。
哪怕是歷史上的明成祖,大名鼎鼎的永樂大帝,他年少的時候,照顧起人來,和常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朱棡有些心急,不由得立即出聲問道:「這宅子這樣可怖,那我們幾時離開?」
&著那些工匠掏完洞,我們就可以回老屋了……啊!」哪怕是盛到碗中的湯也還是有些燙,陸長亭一時不察,這會兒就剛喝下去,就恨不得全吐出來了。
朱棣忙遞了手巾給他,「擦擦。」
朱樉插了句嘴,「難道小長亭還需要人吹一吹再餵嗎?」
陸長亭黑著臉拒絕了,「不必,我並不想喝到二哥的口水。」
朱樉挑眉,怒道:「小東西還敢嫌棄我!」
陸長亭轉過頭,裝作什麼也沒聽見。
朱棣沉吟道:「長亭說得不錯,一面讓工匠快些做完,一面可以趁機審到底。等回老屋的時候,便是解決工匠的時候。」
陸長亭慢吞吞地吃著東西,沒再說話。
朱棣口中的解決應當只是解決工匠身上的麻煩,而並非解決了他們的性命。朱棣又不蠢,他絕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肆意收割人命。
朱家兄弟點了點頭。
朱橚忍不住低聲問道:「長亭,我們要不要也隨身帶個風水物啊?這……這留在宅子中,不會出事吧?」
陸長亭不得不提醒他們一件事,「風水物你們買得起嗎?」
窮鬼一家子沉默了:「…………」
朱棡忍不住道:「長亭不是會做風水物嗎?」
陸長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朱棡頓覺自己問出的問題,似乎有那麼一些…>
&水物不是隨便就能做成的,就算做成之後也有強有弱。效果弱的自然好做,可做來又有何用呢?這宅子陰煞極重,尋常的風水物半點作用也起不了。不過你們也不必憂心,至少在眼前,宅子是影響不了你們的,若是住上兩三年那才是另說。」從古早的時候,便有傳說,稱皇帝乃天子,身有龍氣,而他子孫後代也多少會帶上一些,如此這般,皇子皇孫們一般也是難被邪祟入侵的。
陸長亭便是研究此道的,當然也相信這樣的說法。
而事實上,目前朱家幾兄弟,也的確並未被影響。
此時朱樉的目光落到了陸長亭的身上,他看著陸長亭吃得正香的模樣。
&哥想吃?」陸長亭眨眨眼,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是!」朱樉沒好氣地道:「我們若無事,那你呢?我曾聽宮……我曾聽人說,年紀小的孩子,陽火不夠旺,容易被邪祟入侵。」
陸長亭一怔,湯含進嘴裡,差點都忘記吞了。
朱樉這是在關心他?
陸長亭忙將湯水咽下去,將手中的湯匙放下,卻見朱樉問出這句話後,另外三人也都定定地看著自己,陸長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朱家兄弟,倒也是有幾分人情味的嘛。心中雖是這樣想,但陸長亭還是低著頭,口吻滿不在乎地道:「你們忘記我是做什麼的了麼?我住的這間屋子,正巧是宅中陰煞最弱的地方。」
朱家兄弟原本溫情的目光登時就變得凶神惡煞了起來。
&東西,竟是獨自享受卻不告訴我們……」
&亭實在不厚道……」
陸長亭裝作什麼也聽不見,低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飯。
朱家兄弟見陸長亭理也不理他們,頓時一拍桌面,「那我們也住這屋了!」
陸長亭嚇得湯匙都「啪」一下掉回碗裡去了,「你們也住這裡?!」
&是自然!」朱樉理直氣壯地道。其他三人雖然沒說話,但此時沉默的態度已然說明了一切。
&小。」陸長亭吐出兩個字,就不再說其它了。
你越是反駁他們,他們越是來勁,不如淡淡提醒他們這屋子裡的硬體,實在無法支撐他們前來入住。
朱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睡地上嘛。」
陸長亭:「……」這犧牲可真有點兒大。洪武帝會想到他的兒子們,在外頭打地鋪嗎?
幾人正說著話呢,又有下人進門來了,陸長亭以為那下人是來收拾碗碟的,誰知他直直走到了朱棡身邊,附在朱棡耳邊說了些什麼,朱棡便立即站了起來,沖他們笑了笑,「有人招了,我過去瞧瞧。」
陸長亭咂咂嘴,低頭繼續吃自己的。他管誰招了呢,只管最後招出來的結果就好了。這樣一想,朱家兄弟就算真要往他屋子裡湊,撐死了也就是兩個晚上。陸長亭頓時就心寬了。
&哥。」陸長亭放下了碗筷。
&怎麼?」
&們該去幹活兒了。」
朱樉僵了僵,驟然想起來,「今日該去瞧那個小胖墩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
朱橚此時也是一臉痛苦,「都這樣的時候了,還要出去賺錢嗎?」
&是我和二哥去。」陸長亭知道他們根本走不開,但陸長亭得裝作不知道啊,那就乾脆將朱樉帶上得了。何況今日他也確實該去見安喜了。自從和朱家兄弟打上交道,他見安喜的時候就變少了,現在想一想陸長亭自己都覺得有兩分愧疚。
朱樉這時候倒是笑了,他跟著陸長亭一起站起來道:「好,我跟長亭去賺錢了。」說罷,他掃了掃另外兩人,目光就跟在控訴他們吃白飯一樣。
朱橚倒還真被這一眼看得麵皮發紅,唯獨朱棣穩坐不動,仿佛什麼也沒感覺到。
朱樉撇了撇嘴,牽著陸長亭出去了。
等走出了宅邸大門,陸長亭才驟然想起一個問題的。和他們一塊兒出門必牽手,是怎麼約定成俗的?
·
這座前朝將軍的宅邸安放在中都城的角落裡,但是誰也不敢小覷它,城中許多孩子幼年時便常聽大人說,那座宅子那樣大誰能買得起呢?誰能買得起呢?直到近日,城中人才驟然發覺,那宅子裡住進人了。但平日裡那宅子的大門都是緊閉著的,裡頭住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們一概不得而知。
誰知過了一段時日,那宅子裡的主人叫走了一批工匠。
從工匠的口中,眾人才得知,原來宅子裡住進了四兄弟,據說都生得很是好看,若是走出來,定然受城中不少姑娘的傾慕。
不過接下來那宅子的變化,倒讓眾人覺得,家中姑娘喜歡誰都好,也莫要喜歡這宅子中的人。
這宅子裡的四兄弟,都是瘋子啊!
他們竟然讓工匠去拆了屋檐,拆了石板路,挖了池塘……等修好之後,又拆了一次……這會兒還開始掀屋頂掏洞……若說他們沒瘋,那誰信啊?
這麼有錢,能買下這樣大的宅子,但是明明年紀輕輕,又何苦到這樣的窮鄉僻壤來買呢?
那一定是瘋了!
城中人肯定地道。
安父身為中都的糧長,自然也知曉那座宅子的變化,並且他比普通人知道的還要多上那麼一些。他發覺那日跟隨陸長亭前來家中的青年,似乎正是住在那宅子中的人。
這倒是奇了,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怎麼還會和那陸長亭結識呢?
安父比城中人更清楚,那宅子的確不是尋常人能住得起的,不僅是因為買不買得起的問題,還因為那是前朝將軍的宅邸,不是尋常人都能住的,而是要循制入住。
就好比那七品小官能住三品大員的宅子麼?自然不能!
正是因這一點,才讓安父半點也不敢小瞧那宅中出來的人,連同陸長亭在他眼中都變得神秘了起來。
這時候,安父聽得下人來報,說陸長亭來了。安父微微一笑,道:「將人引到安喜屋子裡去,我待會兒再過去。」
下人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退了下去。若說他們老爺重視陸長亭,但既是重視又為何不將人叫過來呢?可若是不重視,那老爺為什麼又特地取消原本的行程,留在宅中等待呢?
·
陸長亭和朱樉進門的時候,安喜正呆呆坐在凳子上,時不時動手戳一戳桌上的糕點。
&總是笑眯眯不懂愁苦為何物的安喜,拉出了長長的嘆氣聲。
&喜。」陸長亭出聲打斷了他嘆氣的聲音。
安喜扭了扭胖胖的身子,轉過身來,驚叫一聲,「長亭!」然後他便跳了下來,直直衝到了陸長亭的懷中,身後的丫鬟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生怕安喜摔個大馬趴。
不過安喜雖然與人溝通有些障礙,但他的腿腳還是很靈活的。
陸長亭差點被他撞得一個仰翻。
朱樉面色一沉,伸手抓住了安喜的衣領,「小胖墩,要有點規矩。」
安喜也不生氣,就停在那裡,抬頭看著朱樉,「怎麼才能規矩?」
&能撞長亭,只能走到他的身邊,溫柔地抱他。」
&
朱樉這才在那丫鬟驚恐的目光中鬆了手,安喜害羞地搓了搓手掌,羞答答地抱住了陸長亭。
恍惚有種被當作女子對待的陸長亭:「……」其實他倒並不在意安喜這樣莽撞的動作,他知道安喜一顆稚子之心,若是真心喜歡誰,便會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來示好。
&樣好了嗎?」安喜鬆開手,一臉乖巧地問。
朱樉輕笑一聲,「小胖墩還挺聽話。」
&日安喜都做了什麼?」陸長亭抓著安喜的手,帶著他往前走,等走了幾步,陸長亭才想起來,自己跟朱樉他們有什麼區別!動不動就拉手!陸長亭猶豫著鬆開了手。
安喜也並未發覺有什麼不對,他讓小廝抱著自己坐上了凳子。
朱樉隨後跟上來。待揮退下人後,三人便又投入了新一輪的……讀書。
安喜並不能迅速理解書中含義,不過他的記憶力倒是不差,朱樉教了沒一會兒,就發現這小子已經能從善若流地進行背誦了。此時丫鬟、下人都不在屋子裡,他們自然也不知曉屋中在做什麼,若是他們聽見了,怕是要驚得眼睛脫眶。
因為有安喜背誦快在前,陸長亭也就不掩飾自己學得快了。反正他身上的奇異之處也夠多了,也就不在乎再多這樣一點。
事實上,朱樉在發現陸長亭這般聰慧之後,反而越加欣賞陸長亭了。
皇家少有腦子笨的,因而陸長亭小小年紀這般聰慧,在朱樉眼中並不算妖孽。
陸長亭端起茶壺正要倒水,門外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在安喜屋子裡?」這是一道低沉的男聲,陸長亭能聽出幾分吊兒郎當的味道,看來應當是個紈絝。
&公子的朋友。」
&麼朋友?安喜哪來的朋友?莫不是你們胡亂將騙子放了進來吧。」那人嗤笑一聲,抬腳直接踹開了屋門。
安喜被嚇得驚叫了一聲,訥訥道:「大哥。」
大哥?
門外的人是安喜的兄長?
陸長亭和朱樉同時朝門邊的人看了過去。
那人約莫二十四五的年紀,穿著一身藍衫,面色微冷地大步走了進來。
安喜看了看他,小聲道:「大哥,你這樣很沒有規矩。」
陸長亭和朱樉對視一眼,都費勁兒地忍住了想要拍桌大笑的衝動。這人確實沒有禮貌,縱然是安喜的大哥,也絕不能直接抬腳踹門進弟弟屋子啊!
一般有這樣習慣的,說不準骨子裡便有些暴力傾向。
安喜是個可愛的。
但他這兄長,實在惹人討厭。
這時候陸長亭還不知道,這人還能變得更討厭。
&喜你也敢教訓大哥了?什麼規矩不規矩!」男子不快地道,隨後他的目光落到了陸長亭和朱樉的身上,男子冷笑一聲,「哪裡來的騙子?看我這弟弟傻,便上門來騙錢了嗎?」
陸長亭也懟過朱樉,但朱樉全然不記仇,那是因為他知道陸長亭沒有別的意思,僅僅只是針對別人對他的質疑而表現出了冷傲。但眼前這人,實在是捋了朱樉的老虎鬚。
天之驕子的脾氣哪裡會真的那樣好?如男子這般不由分說找上門來,朱樉自然翻臉!
&這年紀小的弟弟都尚且知道何為規矩,你已經及冠,卻還不知何為規矩,好不知羞。瞧來,應當是沒讀過幾天書吧。」朱樉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轉回了頭。
男子哪能聽不出來,朱樉這是諷刺他低俗沒文化呢,頓時就被激怒了,「來人!將這猖狂小子給我驅趕出去!」
還不待朱樉再度發作,安喜就已經急了,他從凳子上跳了下去,擋在了男子的跟前,「不,不行,他,他們是……是爹爹給我、給我請來的。」安喜一著急,說話就磕巴了起來。
他越磕巴,男子就越是不耐煩。
&去!你撒什麼謊!跟著這麼兩個人,你就學壞了!」
&我沒。」安喜伸手去擋,一下子就被男子揮開了。
安喜長得有些胖,不是尋常人都能推得動的,那男子推了一下,安喜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陸長亭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安喜心思單純,想不到什麼故意為之的辦法,那麼也就是說男子出手確實很重,直接將安喜推地上去了。這哪裡是什麼大哥?實在連朱樉等人半點也不及!
陸長亭也下了凳子,冷聲斥道:「閣下若是心中有疑,何不去問安老爺?在幼弟這裡作威作福尋麻煩,算什麼本事?」
男子也有些尷尬,他忙伸手去拉安喜,誰知安喜反倒不肯起來了,嘴裡就來來回回念叨著,「大哥沒規矩,沒規矩……」
還這麼多人瞧著呢,男子對上安喜委屈的目光,登時又是火冒三丈,「安喜你再胡說!看我怎麼收拾你?」
朱樉站起身來,涼涼道:「你收拾一個我瞧瞧。」他目光冰冷,再加上他身量又高,站在男子的跟前,竟是生生將他比得畏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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