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侯. 202.第202章

    陸長亭很快就發現, 自己認為慶壽寺生活不艱苦, 實在是錯得離譜。

    白日裡,為了跟上道衍的步伐,陸長亭不得不極盡注意力,腦力消耗起來並不比體力輕鬆。待到入夜後, 用過素齋,陸長亭便困意上頭了。壓根也便沒心思去等著朱棣了。

    朱棣撲了幾日的空。

    等到後來,陸長亭清晨醒來,便能發現自己衣衫褶皺,床榻邊的被子明顯有輕微塌陷……哦, 偶爾還能從自己身上收穫一點痕跡。

    不用想也知道, 是朱棣在他熟睡之後, 便乾脆也躺了下來。待到天明後方才離去。

    陸長亭又覺好氣,又覺有些感動。

    在慶壽寺的這段日子很快便結束了。和鄒築墨以為的全然不同。道衍授課業時分外正經,頗有嚴師之風, 而除卻這個時候, 道衍也很少會來打攪陸長亭。所以哪有什麼洗腦?哪有什麼帶歪?整個過程實在再乾淨透明不過。

    一轉眼,鄉試到了。

    陸長亭在道衍手底下的這段日子,就仿佛將三年高考五年模擬翻來覆去做了數遍一般。再面對鄉試來的時候,陸長亭就只有一種麻木感了。

    鄉試共三場,每隔三日進行一場, 每場要足足考上一天。

    這會兒陸長亭才感覺到, 上輩子經歷過的高考真可愛。

    洪武二十年, 陸長亭在九月十五結束了鄉試的最後一場考試, 完成了他進一步融入明朝的目標。畢竟他也是參加過鄉試的人了,蹭上了明朝科舉的這趟車。

    鄉試發榜在中旬,時值桂花盛開之時,所以鄉試發榜又稱「桂榜」。

    陸長亭沒有過多牽掛桂榜的結果。

    他從考場裡一出來,就看見了等在外面的馬車。獨獨那一輛招搖地等著外面。畢竟是燕王府的馬車,別人不敢這般停在外頭,燕王府卻是能的。

    朱棣就站在馬車外,身後跟著一個面帶微笑的程二。

    見陸長亭出來了,程二想也不想就沖了上來:「小長亭,如何?」

    朱棣冷聲道:「程二。」

    程二忙閉了嘴:「對對對,這麼急著問幹什麼。我們小長亭那肯定奪魁無疑!」

    陸長亭回頭看了一眼陸陸續續出來的其他考生,低聲道:「你嗓門兒要是再大些,我就成公敵了。」

    程二訕訕地笑了笑,忙住了嘴。

    燕王府再如何了不得,但也不能這般大喇喇地得罪書生秀才們啊。落到旁人口中,便成話柄了。

    陸長亭走到了朱棣的身邊,撐著朱棣的肩膀就一躍上了馬車。

    朱棣順手拍了一下陸長亭的屁股,在外人看起來,就像是輕輕拂過了一樣,誰也沒放在心上。只有陸長亭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了往後踢的衝動。朱棣緊跟著上了馬車,等到馬車簾放下來,他便伸手將陸長亭環在了懷裡,一個吻緊跟著落了下去。陸長亭腦袋一偏,朱棣一下子就親在了他的後頸上。

    陸長亭黑著臉道:「在裡頭熏了一天,好聞嗎?」

    朱棣笑著將陸長亭摟得更緊:「長亭身上的味道自是香的。」

    陸長亭愣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一張嘴很利,少有口頭上認輸的時候。但情話他便半句不擅長了,誰知道朱棣卻說得比誰都溜。

    陸長亭乾脆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將朱棣當了個人肉墊子,他甚至還眯起了眼。等陸長亭閉了眼,朱棣不由伸手勾了勾陸長亭的面部輪廓,眼底的光芒漸漸地深沉了起來。

    ……

    沒多久便放了榜下來。

    北平才子到底不比陸長亭先天的聰穎,加上鄒築墨與道衍兩人的一對一輔導。正如程二那日說的那樣,陸長亭一舉奪魁,得了頭名。

    第二日平燕府便擺了鹿鳴宴,宴請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即考場的工作人員等。

    陸長亭無疑成為了風頭最盛者。

    朱棣跟隨一同到了鹿鳴宴上。

    陸長亭注意到這些人的目光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微微垂下眼眸,隱約能猜到這些人在想什麼。若是平日也就罷了,他在北平負有盛名也並不影響到別人。但考場之上,利益相關,自然難免有眼紅者。當他們再見到了陸長亭同朱棣一起出現的時候,心底某些不可說的猜測也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了。

    陸長亭太了解他們的心思了。

    地方官恭謹地將朱棣這位王爺請到了上座。北平經歷過一番整頓後,再無人敢小瞧這位燕王了。尤其眾人都知道燕王近來風頭正勁,那得是如何蠢笨的人,才會漠視燕王呢?

    而陸長亭身為舉子,自然不能落在上座,哪怕眾人都知道他是燕王的義弟,但他此刻的身份都只是鹿鳴宴中的舉子而已。

    陸長亭並不覺有什麼不妥,他大方地落了座。

    因為是頭名的緣故,陸長亭坐的位置也極為靠前,是別的舉人無法與之相比的。

    招眼是不可避免了。

    陸長亭在平燕府中一直聲名不弱,今日自然更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陸長亭毫不在乎。

    將來要入朝與洪武帝等周旋的人,怎能畏懼眼下這點兒出風頭而引來的嫉妒呢?

    陸長亭大方地飲酒,大方地與地方官吏說話。相比之下,其他舉子確實就被襯得光彩黯淡了。

    地方官吏也是酒喝得多了,再一看旁邊坐著燕王,便存心起了討好的心思,當即笑道:「不若請陸公子吟唱《鹿鳴》詩如何?」

    吟唱《鹿鳴》,乃是鹿鳴宴慣有的習俗,自唐代時便一直延續了下來。

    陸長亭微微挑眉,注意到周圍的目光更多添嫉妒。可惜了,這些人越是嫉妒,他便越不會有半分退讓。隱忍之說何等可笑?他陸長亭至少是絕無這二字可書寫的!

    「」

    上輩子他曾學過這首鹿鳴,當時教授的老師極為講究節奏、韻律感,因而陸長亭在這方面也多有注意。不過吟唱,還真難不住他。

    清冷微啞的聲音在鹿鳴宴中響了起來,許是因為喝過了酒的緣故,陸長亭的聲音里還含著一絲醉意,令人不自覺地熏熏然也。有的人聽得入了神,有的人聽得痴迷,也有人聽得皺起了眉努力壓抑著心底的厭惡……

    地方官吏笑著撫掌,夸道:「陸公子不僅才學過人,吟起詩來也叫人多有沉醉……」

    陸長亭環視了一圈,將眾人各色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

    零星幾個,連眼珠子都紅了。

    這樣的人,就算是入了仕途,又能如何?何況以陸長亭看來,他們恐怕也只能止步於此了,想要再向前,可難得很。

    待到鹿鳴宴結束時,整個宴會儼然已經成為了陸長亭一人展示才華的地方。這當然不能怪陸長亭,只能怪餘下的人,確實不如陸長亭的落落大方,明明都身為舉子了,卻到底礙於地方官吏和王爺在場,而多有畏畏縮縮。這樣一來,可不就只剩下陸長亭一人盡情大放華彩了嗎?

    鹿鳴宴很快散去。

    朱棣主動走到了陸長亭的身旁:「走吧。」

    陸長亭點了點頭。

    旁的人小心地打量著他們,等陸長亭和朱棣漸漸走得遠了些,陸長亭才隱隱聽見他們說:「誰知道……得……是啊,畢竟……王爺……」

    他們的聲音雖然模糊,但陸長亭卻深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無非就是想說他鄉試非靠自己之力罷了。

    朱棣耳力也不差,當即就冷了臉色:「他們怎敢如此胡說?」

    陸長亭笑了笑:「嘴長在別人身上,這可管不了。」說到這裡,陸長亭不由得頓了頓,「對了,我若日後去了應天,四哥對紀紫藍和三子手中的東西可要上心些!」

    掌握了平燕府的輿論與喉舌,日後靖難之變到來那日,才能更好地掌控住整個平燕府。

    朱棣點了點頭,將陸長亭推上了馬車:「長亭,你醉了。」

    &嗎?」陸長亭眨了眨眼,眼底盪開了點點波光。

    朱棣壓下了心底躁動的情緒,跟著上了馬車。

    燕王府的馬車很快離開了這裡,眾舉子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神色各有不一。

    &當那陸長亭會沉不住氣,誰知道他竟然如此忍得!」有人忍不住失望地道。

    &麼忍得忍不得,都已然取得頭名,他自然不屑再與我們爭執。」

    &當他會有些血性,敢清白示人,請求考官重新舉行鄉試……」

    &們就胡想吧!這也是能重新舉行得了的嗎?都快閉嘴吧,莫為自己招來災禍!」

    平燕府的舉子們對燕王朱棣還是極有崇敬的,他們忍不住道:「也不知燕王怎會如此容忍這樣一人……」

    他們嘆了口氣,誰也不肯承認是自己心底的嫉妒在作怪。

    鄉試結束以後,離會試、殿試便不遠了。

    道衍特意又將陸長亭叫到了慶壽寺去。都走到這一步來了,陸長亭自然不願因為半分的懈怠而導致洪武二十一年的失利,他絲毫沒有抗拒地回到了慶壽寺中。而出乎陸長亭意料的是,鄒築墨居然也跟著來了慶壽寺,其後還跟了個羅貫中。

    鄒築墨板著臉道:「一日為師,便要負起為師的責任。到了此時,我能教與你的或許不如道衍,但也總有些東西還能傳授給你。」

    陸長亭還是頗為感動的。

    鄒築墨這樣的人,便是眼中將誰看了進去,便會真心對待之。

    道衍對於鄒築墨的到來沒說什麼,畢竟他此時在陸長亭跟前占了更大的優勢,鄒築墨在他眼中儼然成了不足為懼的存在。

    如此幾日過去,朱棣便要往慶壽寺來一趟。

    次次都是趁著濃重夜色而來,頂著熹微晨光而歸。陸長亭有些心疼朱棣如此來回奔波,但不得不說,此舉更讓他心中覺得舒坦,似乎還有點兒不可忽略的甜蜜滋味兒都跟著飄了起來……

    陸長亭這才意識到,原來喜歡人竟是這樣的滋味兒。

    秋冬轉眼而過……

    洪武二十一年,陸長亭與朱棣一同過了年。

    北平大雪紛紛,這個冬日似乎格外的酷寒。

    陸長亭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將道衍迎進了府中。陸長亭沒有問他為何此時還要往燕王府來。眾人都心照不宣——待新年過去,陸長亭便該啟程往應天府去了。不然便該趕不上二月會試了。

    燕王府中熱鬧地掛好了燈籠,擺上了佳肴美酒。

    紀紫藍、紀韻兩位女眷也都出來了。

    因是燕王府中家宴,講究便沒了那麼多。哪怕女眷在座,也沒人多說什麼。

    陸長亭令人制了鴛鴦鍋出來,特地弄了個火鍋出來。只可惜,三保此時還未下西洋,自然沒有帶回來那些新鮮的土豆、辣椒等玩意兒。這火鍋也就只能湊合湊合一番了。但過年到底不是為了吃東西,暖意襲上身來便足夠令人眉開眼笑了。

    陸長亭還令人特製了煙花。

    待到用飯時,便讓下人燃放。

    煙花升空,照亮了燕王府中每個人的臉龐。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喜色和寧靜。

    陸長亭沉默地飲下一杯酒。這樣的平靜日子不會有太久了……朱標體衰,難以長久支撐下去。等到洪武帝決定扶持皇太孫朱允炆開始,原本沒有半點奪位心思的王爺們都將生出心思來了……

    那時,不知二哥當如何?

    陸長亭再飲了一杯酒。

    朱棣突然從旁邊捏住了陸長亭的手腕。陸長亭因為一直捏著酒杯,所以手指始終是冰涼的。朱棣微微粗糲的手掌摩挲著他的手指,沒一會兒,陸長亭便覺得暖和了起來。

    陸長亭不自覺地鬆了松握著酒杯的手,然後便聽朱棣道:「長亭可是不舍離開北平?這才悶悶不樂?」

    悶悶不樂?

    他有嗎?

    陸長亭一愣,自己都全然未曾想到,原來自己此時的表情是不愉快的。想必置身在這麼多歡愉的人之中,很是扎眼。

    &亭。」朱棣的聲音突然啞了下來,他伸手將陸長亭拉到了懷中。

    眾人都在看煙花,無人注意到這個方向。

    陸長亭放鬆地靠在了朱棣的懷中,感受著朱棣那雙手強有力地將他禁錮在其中。

    「……四哥也捨不得你。」朱棣的聲音突然更見嘶啞。

    陸長亭顫了顫。

    原來朱棣的喉中也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嗎?

    他本能地想要扭頭去看朱棣臉上的神色,但朱棣卻死死地抱住了他,容不得他轉身。

    陸長亭茫然地靠在他的懷中,心中翻起了巨浪,但一時間種種情緒交雜,他倒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哥。」陸長亭喃喃地喊出聲,「四哥……四哥……」

    道衍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

    朱棣慢吞吞地放開了手,陸長亭忙轉頭去看,卻見朱棣面容冷硬,再瞧不出半分外泄的情緒。


    陸長亭的手在桌案底下捉到了朱棣的手,他翹起小拇指勾了勾朱棣的掌心:「四哥等我。」

    &朱棣雖然目光看著前方,但聲音卻是衝著陸長亭應的。

    陸長亭抿了抿唇,端起酒杯來又喝了兩口。

    朱棣也沒有攔著。

    很快,夜色深了,眾人留下賀禮後都各自散去。

    朱棣將陸長亭抱在了懷中,在桌案邊靜坐了一會兒。

    外頭風雪甚大,清冷的月光落下來。

    程二不知為何,覺得主子此時瞧上去竟是有幾分寂寥的味道。

    燈籠被北風颳得搖晃了起來。眼看寒風越發冷厲,朱棣終於抱著陸長亭起了身。

    待回到暖融融的屋子裡,陸長亭幾乎是立刻就醒了過來。「四哥?」陸長亭於朦朧中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

    屋中燭火微弱,導致周圍的光線都是昏暗的,陸長亭那雙迷濛的眼便愈加看不清朱棣的模樣了。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抓朱棣的衣袖,卻突然被朱棣推倒在了床榻上。朱棣的身軀緊跟著壓了上來,伴隨著而來的是朱棣落下來的一個灼熱而粗暴的吻。這個吻里甚至帶了兩分凶性。

    陸長亭這下徹底清醒了過來。

    &哥……」他的聲音低低地從唇舌間溢出去,但很快就沒了聲音。

    朱棣吻得更加霸道了,像是恨不得將他嚼碎了吞下去一般。

    陸長亭暈乎乎地享受著這一切,隱約間感覺到唇舌間似乎有點兒淡淡的血腥味兒。

    朱棣的手勁兒極大,輕輕鬆鬆地就替陸長亭「解」了衣衫,撕破的襴衫就這麼被隨意地丟棄在了地上。

    接下來,陸長亭就感覺到自己仿佛被一把火點燃了……

    炙熱難當。

    屋中燭火微弱,屋外狂風呼嘯。

    陸長亭疲憊地合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原本他還有很多話想要和朱棣說,但是此時困得連眼皮也睜不開。陸長亭倒是什麼話都沒法說出來了。

    這一宿睡得有些久,陸長亭從睡夢中陡然驚醒過來,頭疼欲裂,身下的某個部位也有著濃濃的不適感。畢竟昨夜朱棣下手實在太過兇狠……陸長亭低低道:「來人,伺候我洗漱。」可不能誤了啟程的時候。

    只是等話音落下,陸長亭打了個激靈,陡然發現自己竟然在馬車之中!

    只這馬車搖晃並不嚴重,所以他一時間竟未察覺。

    &醒了?」馬車門被打開,外頭探了個腦袋進來。居然是久不見的三子。三子笑了笑道:「還是小人跟著您,更叫人放心些。」

    陸長亭臉色沉了沉,打開馬車門往外一看。

    風雪拂面而來,讓他不自覺地眯了眯眼。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看清了自己的隊伍里,除了三子以外,還有個會功夫的小廝瀟瀟。而後面還跟了一輛馬車……這是何意?陸長亭不由問出了聲。

    三子殷勤地笑了笑道:「後面是那兩位紀姑娘呢!王爺說您到了應天,恐無人照顧。便讓兩位紀姑娘跟上來了。」

    陸長亭臉色一黑,朱棣這是沒將他的囑託放在心上啊。

    雖然……雖然朱棣這番動作,也是為了讓他在應天的生活更為舒適。

    可三子等人在北平已經小有根基,做出了些成效,就這樣派出來跟著他往應天府去,豈不是太可惜了嗎?陸長亭想到這裡,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可惜也沒用了。

    &們走出多遠了?」陸長亭問。

    &們都走了整整一日了,再過上一個時辰,天便該黑了。」三子道。

    一日了……那有著不短的距離了,陸長亭自然無法再往回去。既然朱棣未曾放在心上,哪怕將三子等人送回去也沒用,還得等日後親自讓朱棣瞧一瞧效果,他方才知道其中的作用究竟如何奇妙和強大。

    陸長亭掃了一眼三子,見三子眉開眼笑的模樣,頓時也明白過來,恐怕三子等人都不能理解為何要那樣去做,所以三子雖然按照他說的去做了,但到底沒有理解其中原因,所以此時跟了他往應天府去,倒是不見半點傷心,反而還高興得很。

    陸長亭無奈,只能繼續躺回去歇息。

    三子鑽進了馬車裡,將食物取了出來:「這用暖爐煨著呢,王爺特地吩咐給您帶上的。」

    陸長亭接了過去。

    其實裡面不過是些清粥小菜。畢竟昨夜瘋狂之後,他的某個部位的確承受不來大魚大肉的油膩之物。

    陸長亭捧在掌心,不自覺地發了會兒呆。

    他來到明朝,雖做過乞兒,也經歷過苦寒之時,但是打那之後,左有朱樉愛護,右有朱棣悉心照料。如此一番下來,倒是對他們的親近照顧習慣不已了……這會兒想到要孤身一人留在應天,陸長亭心底才的泛起了淡淡的失落。

    不過這些情緒也只是一時的,陸長亭很快調整好了自己。

    用過食物,暖了胃,陸長亭便仰躺了下去。

    睡吧……

    一路睡過去,便到應天了。

    一月底,陸長亭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到了應天府。

    陸長亭來到應天府的消息自然是瞞不住宮裡的人,當日抵達後,陸長亭讓三子訂下了客棧房間,之後便有一小馬車前來,將陸長亭接進宮裡去了。這時候乃是科舉時,正是應天府最為擁擠熱鬧的時候。客棧中來往的舉子秀才數不勝數,當然也沒誰對陸長亭另眼相看。若是對陸長亭另眼相看了,那麼那人必然是斷袖無疑了。

    也正因如此,客棧無一人知道,那位生得極為俊美的公子,竟是個出入皇宮的主兒。

    請陸長亭進宮的並非洪武帝。這點倒是沒出他的意料。

    他直接被請進了太子東宮。

    不過這整個皇宮都在洪武帝的眼皮子底下,洪武帝怎麼會不知道呢?想來也是洪武帝默許為之的。

    朱標更見蒼白羸弱了,但他的雙眼卻越發地亮了,瞧上去竟是分外的有精神。但以陸長亭看來,這未必是什麼好徵兆。一般來說,人出現這樣的症狀表現,要麼便是病症當真有所好轉了,要麼便是……如同人死之前的迴光返照一般。而陸長亭覺得,多半是後者。

    不過朱標能堅持到現在,都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

    其實只有朱標活著,他在應天府才更有保障。朱標待他確實不錯,可稱真心。但若是朱標沒了,換上了朱允炆。這位皇太孫待他定然是不同的……

    陸長亭拜見了朱標。

    朱標笑著引他到一邊坐下,細細地問了他的課業。

    &要緊張,我已然考校過你了。以你如今的學識,要考中進士不難。」

    陸長亭點了點頭。其實只要他考中進士,將來都是一片坦途了。畢竟他年紀太輕了,若能中進士,將來都還有大把的年歲去提升自己……年少有為,這是別人都比不過的優勢。而陸長亭早早在洪武帝跟前掛了號,當然也不存在因為年紀輕,而叫人覺得不靠譜的現象存在。

    陸長亭在宮中留了半日,朱標語速緩慢地與他說了不少話,然後才讓小太監將他送了出去。

    陸長亭回到客棧中,便見著了幾個熟面孔。

    這正常得很,其中總有人來自平燕府。

    不過瞧那些舉子沒有想與他來往的意思,陸長亭也就沒湊上去前了。他的前路已經畫好了線,顯然他沒必要和他們湊到一堆去。

    陸長亭叫上三子便上了樓去。

    樓下的舉子臉色便不大好看了。

    &倒是好生傲氣,來了應天府不也同咱們一樣住客棧嗎?怎也沒見他住到王爺府邸去?」有人嗤笑出聲,這人對陸長亭的嫉恨已然積攢了不少,所以出聲才會如此尖酸刻薄。

    旁邊有不識陸長亭的人,不由問:「這人是誰?長得倒是好看!是什麼大家裡出來的公子?」

    &家族?」那人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這人無父無母孤兒也!」

    &麼可能?若是如此,他怎能來到應天準備會試?」

    那人言語間的嫉妒更加掩藏不住了:「還不是因為……」說到這裡,那人陡然意識到自己再說下去,便是妄談皇室了,於是趕緊閉了嘴。

    旁邊的人聽他說到一截兒便不說了,那如何能幹?當即便催促了起來。

    那人卻捂緊了嘴:「不可說,不可說……」

    旁邊有人詫異道:「難道方才那公子很有身份來歷?」

    眾人相視一眼,已然對陸長亭起了敵意。

    他們都是為了官場拼搏而來,誰都想要飛黃騰達,誰都想要為後世稱頌。而他們雄偉大業的第一步,便是在會試中取得一個好名次。那公子瞧上去分外了不得,自然就成了他們眼中忌憚的存在。

    陸長亭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絆腳石。

    他在客棧中度過了極為悠閒的幾日。

    這是道衍告訴他的,與其過分緊張,不如適當放鬆。會試也沒什麼可怕的。陸長亭也深覺如此,所以便在房間裡好生休息了起來。白日裡用飯用水,都是三子或者紀紫藍、紀韻送來……而瀟瀟則稱職地守在了門外。

    這些種種,都落入了其他舉子的眼中。

    他們更加認定陸長亭來歷不凡,同時他們也認定,陸長亭定是個紈絝公子!雖說過了鄉試,但如今來了應天便如此荒廢享樂,可見是個蠢貨!原本的忌憚和芥蒂頓時轉為了嘲笑。

    他們都期待著看這架子擺得大的人,該出如何大醜!

    想來放榜那日,定會掩面痛哭,再不復半點傲氣吧。

    ……

    陸長亭覺得這些舉子實在都入不了他的眼,於是也懶得下樓去。不過白玉之中難免有瑕疵,而這些讓他瞧不上的舉子中,倒也有真正具備讀書人風範的。

    陸長亭帶著三子難得出門逛了一圈,回來時,便遇上了客棧中舉子吵鬧了起來,一時間客棧大堂中亂作了一團。

    因為入住這裡的都是舉子,並無旁人。而舉子之間也是分派別的,當有舉子吵起來的時候,有些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甚至在旁邊幫腔。只有少數聰明些的,知道在天子腳下,還應當夾著尾巴做人。你在鄉鄰里的時候,可以仗著舉子的身份傲氣十足。但這裡可是應天府啊!天子腳下啊!一石頭砸下去說不定都能砸個王公貴族……他們又算得了什麼呢?還是謹慎行事為好。

    而眼前爭吵的人,顯然是不知謹慎為何物的。

    &子友!你還不肯承認那是你放的!」

    &我放的,但我並無惡意,你這般喊打喊殺,又是何意?」

    &那分明就是要害我!」

    &你?哈哈!虧你乃是舉子!竟然信那些歪門邪道之說。你倒是說說,我如何要害你了?」

    &將那木牌放入我的枕下,難道不是咒我落榜嗎?」

    &聽,你們聽聽,這人說話何等可笑。不過放個木牌作弄他,便成了咒他落榜了……」

    兩人一言不合,竟是撕打了起來。

    哪裡還有半點君子風度。

    陸長亭皺了皺眉,無心去理會這些人之間的爭鬥。他帶著三子便轉身往樓梯的房間走。只是大堂中實在擁擠,陸長亭走了沒幾步,就被人推搡了兩下,而那撕打的兩人打翻了酒水、茶水、飯菜……嘩啦啦澆到了陸長亭的身上。

    陸長亭頓住了腳步,臉色沉了下來,眉眼都陡然冷銳了起來。

    而三子更是氣得不行,大喝一聲:「虧你們還是讀書人!倒是比市井潑婦還要可怕!看你們幹的好事!」

    那撕打的二人這才停住了手,回頭來一看,見陸長亭面孔冰冷,氣勢懾人,都是一愣。

    他們可沒見過陸長亭這個樣子,乍見之下,都感覺到了心底不自覺升騰起來的畏懼。

    陸長亭這時候也看清了那二人的面孔。

    一人膚白俊俏,一人相貌平平、神情刻板。

    若乍然看去,定然都會覺得前者更討喜,後者則惹人煩。

    相由心生這句話沒錯,但有些人的面孔也具有一定的欺騙性。比如那膚白俊俏之人,陸長亭打量了他兩眼,發現他眼角下垂,隱隱有三角眼之勢,而這人唇上烏黑,唇邊多細紋,可見沒少說刻薄的話……

    陸長亭並不大擅長相面,但光是看這兩點便已經足夠了。

    而那相貌平平、神情刻板的人,五官標準,面上乾淨,眼底無雜色。這人頂多就是個榆木腦袋,刻板脾氣,但本質卻是個忠厚之人。

    &好意思了這位兄台。」膚白俊俏的人看了看陸長亭,語氣敷衍地道。

    相貌平平的人乾巴巴地道了一句:「冒犯之過,請兄台見諒。」

    陸長亭瞥了一眼他臉上還未退去的怒氣,伸手從三子手中接過巾帕來慢條斯理地擦起了身上的穢物。

    眾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竟是誰也沒有生出打斷他動作的想法來。

    陸長亭一邊擦一邊緩緩道:「剛才你說他要害你?」

    &相貌平平的男子微微漲紅了臉。

    &因為那個木牌?」

    男子咬著牙,捏緊了拳頭,渾身怒氣洋溢到了極致:「那不是普通的木牌,我老家人曾說過,那東西邪得很,他將那物放在我枕頭下,不是要我落榜是要什麼?」

    旁邊有人嗤笑了出來:「真是白日發夢,虧他還是個讀書人……」

    &必是從鄉下小地方來的吧,哈哈……」

    陸長亭卻面色不改,冷聲道:「木牌在何處?」

    男子一愣,不自覺地就掏出木牌交到了陸長亭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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