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奉詔歸京悄無聲息,奉詔離京悄無聲息,就好似從沒有來過京城一樣,對朝中的諸黨各派而言,他們所在意的是中樞權力秩序,這關係到在朝話語權,其次才是地方的具體事務。讀書都 m.dushudu.com
只是在朱由校的心裡,一直都在圍繞一個中心思想謀劃,即將朝中爭鬥與地方實務有效隔絕。
你們不是喜歡黨爭內耗嘛,不是喜歡黨同伐異嘛,不是喜歡爭權奪利嘛,不是喜歡釣名沽譽嘛。
好啊!
那就在京城的廟堂好好搞,你們不想搞,朕來幫你們拋爭議點,叫諸黨各派的精力和注意,始終都集中在中樞,不敢有絲毫鬆懈,一旦敢有所鬆懈,那?們的核心利益,就極可能受損。
牽扯到地方的某些實務,朱由校就以中旨的名義,以內帑直撥的形式,來安排合適的人去謀勢和蓄力,待到合適的時機再發威。
對待大明地方的插手和干預,朱由校不貪多,貪多也嚼不爛,一個遼東,一個四川,圍繞做的事情很明確,就是避免後續爆發的兩場戰爭,大明再度遭遇慘敗,軍事上慘敗,就會造成戰略上失利,繼而將引發政治風險。
朱由校想做的事情,不是搞轟轟烈烈的改革,原因很簡單,沒有卵用,吏治不整飭,黨爭不扼制,地方沒有人,即便改革方向和內容極佳,那也就是一則空談,根本就落實不到基層。
一場大雪悄然而至,京城似被披上一層銀裝,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天變得愈發冷了。
「下官知道。」
這大雪下了數日,連帶著紫禁城的各處,都增添不少新制的火爐,雖說辛苦是比先前辛苦許多,但不少待遇也跟著提了。
領著袁可立來喝茶的百戶,推門進來之際咳嗽幾聲,瞧見屋內的煙氣,皺眉罵道:「你們這幫殺才就顧著在這閒談,那煙筒為何還沒有裝,惜薪司的人可說了,這新發的火爐和蜂窩煤,必須把煙毒排出去,不然時間久了,就等著中毒吧,你們要是因這耽誤差事,就等著被憲兵司嚴懲吧。」
劉一?臉色凝重,聲音低沉道:「今歲的遼餉攤派至今,仍有不少沒解遞進京,這些都是關係到遼事安穩的。」
令人琢磨不透,揣摩不透的天子,這難免會令人感到心慌。
韓?此時說道:「就因為山東與河南兩地的特殊情況,便不管遼地的危急了?再一個,遼東經略熊廷弼上任以來,只顧著想朝廷索要錢糧,他這個遼東經略,就沒想過怎樣幫朝廷減負嗎?」
方從哲沉吟剎那,皺眉道。
離近些,百戶才看清來人是誰,冷峻的面龐露出笑意,「袁少卿,值房有剛燒的熱茶,喝些暖暖身子,再去內閣吧。」
瞧見有朝臣來,那些銳士紛紛應道,一個個就忙碌起來,袁可立沒有多說其他,就待在一處準備喝盞熱茶,暖暖身子,就去內閣。
袁可立冒著風雪,伸手擋著眼前,眼睛微眯,那頂烏紗,那身官袍都落有雪花,身後是一串腳印,一封厚厚的奏疏,被袁可立小心護著,在午門城樓各處輪值的諸上直親衛軍,早就換上厚厚棉甲,任風雪吹來,亦巋然不動!
「去何處。」
袁可立此舉似不符規矩啊。
午門一帶。
在這紫禁城上值的,誰不知朝中有哪些大臣,是深得天子信賴和倚重的,眼前這位大理寺左少卿絕對算一位。
彼時的內閣。
「說來也怪,明明吏部和戶部尚書,都是一起進行會推的,這戶部尚書會推一次,皇上就圈選了,唯獨這吏部天官,嘖嘖,眼下抓耳撓腮的人,只怕是不少啊。」
嗯?
方從哲幾人聞言,露出各異的神情。
吏部天官一職,遲遲懸而未決,而令一些人驚疑的,是王在晉又出任薊遼總督了,加之先前的種種風波,使得朝局是撲朔迷離。
袁可立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眼前這位百戶,暗指的是科道的某些御史言官,特別是午門的進出制度改了,就沒給過這些上直親衛軍好臉色看。
「咳咳~」
「是。」
沒有特設皇家近衛都督府前,分守各處的諸上直親衛軍,儘管也都恪盡職守,可有些東西卻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袁可立負責薩爾滸之戰案,這與洪承疇負責的紅丸和移宮兩案,一直在朝中備受關注,甚至方從哲這個內閣首輔,心底也是極為關注。
「叫他過來。」
在方從哲的注視下,在劉一?幾人的疑惑下,袁可立面不改色道:「功是功,過是過,這是不能混淆的,恰恰是薩爾滸之戰案,備受朝野間關注,倘若遲遲不能定性,遲遲推諉下去,這對國朝而言絕非好事。」
「現在就安。」
「元輔~」
原因嘛很簡單。
行至午門時,一名百戶上前攔住,袁可立穩穩停下,拍打著身上的雪,神情自若道:「內閣。」
時下的內閣啊,表面看起來平穩很多,實則暗地裡暗涌不斷,這點作為群輔的朱國祚瞧的最為清楚。
內廷,不再是過去那個內廷,誰想知曉些什麼,就能知曉些什麼,當規矩和待遇,都能明確起來,內廷也就能形成閉環。
該省的銀子必須要省,該花的銀子必須要花,這便是朱由校的做事風格。
百戶笑笑道:「也就是您袁少卿,換作旁人,就算真請他們去,也未必瞧的上呢。」
「那朱閣老是何意?」
這還牽扯到熊廷弼了?
朱國祚眉頭微蹙,看了眼韓?,聊的明明是遼餉是否該裁撤,不過朱國祚也清楚,最近劉一?、韓?他們的心情不好。
畢竟先前他身陷旋渦之下,錯非天子乾綱獨斷,明確上述諸案的話,那他此刻不知被多少人彈劾。
「那就叨擾了。」
「這個畢自嚴究竟想幹什麼?」
「瞧您這話說的。」
天子的威儀和神秘感,是需要人來維護的,沒有人去維護,那這些就是閒扯。
「你要給薩爾滸之戰案定性?」粗略看完那份奏疏的方從哲,被裡面的內容所震撼到,難以置信的看向袁可立,「袁可立,你可知這份奏疏,經內閣呈遞到御前,將會給朝野間帶來何等影響嗎?」
但眼下卻不一樣了。
「此事非同小可,要好好商榷才行。」
「你們說…涉及吏部尚書的那場廷推,還要再召開幾次啊,眼瞅著都快到正旦了,此事還懸而未決。」
在這等各懷心思下,袁可立來了,將那份奏疏遞給方從哲,袁可立能感受到劉一?幾人的注視,不過卻沒多言其他。
一道身影匆匆走進,輪值的中書舍人郭寰,低首作揖道:「大理寺左少卿來了,有事要直遞內閣。」
寒風呼嘯,吹在人臉上像刀子一樣扎。
相隔不遠處的值房,一幫剛換值下來的銳士,圍在火爐議論著,烤著火,喝著茶,先前那些寒氣都被驅散了。
方從哲緊鎖眉頭,倚著官帽椅,神情凝重道:「上任戶部尚書,就要上疏裁撤遼餉,眼下國庫是什麼情況,他這個戶部大司徒比誰都清楚,遼東有司,特別是幾處兵備道,可向兵部遞不少奏疏,向朝堂要銀子,要糧食,要棉甲,要禦寒之物,國庫哪有多餘的銀子,撥給他們啊。」
「誰知道呢,反正老子就知道一點,達不到皇上的滿意啊,只怕這廷推還要開下去。」
袁可立也不客氣,笑著點點頭道。
變化,總是在悄無聲息間形成。
想到這裡的方從哲,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劉一?、韓?他們。
「來此登記吧。」
朱國祚看了眼沉默的韓?,端起手邊茶盞呷了口,悠悠道:「遼事是艱難,可諸公別忘了一點,大明各地的情況也不樂觀啊,不說別的,就說山東與河南兩地,有司可都呈遞不少奏疏,言治下雪災嚴重,而上述兩地的遼餉攤派,遲遲都沒能催繳上來,是地方不想繳嗎?」
「本輔倒是覺得…畢尚書所言不無道理。」
「可是此案為何能牽扯李家這麼深?」
方從哲皺眉道:「還有那楊鎬,如何能定下這等罪名,即便……」
方從哲講到這裡時,劉一?、韓?、朱國祚幾人起身,朝方從哲就聚來,他們此刻都很好奇,袁可立所寫那份奏疏,究竟牽扯到什麼,竟能讓內閣首輔這般,然而圍聚在一起看到內容時,幾人看袁可立的眼神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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