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師傅,你不會是怕老婆吧?」一個幫工笑著亂猜測。/www。qВ\\
朴風正是懼內,給人一語道破,面子上過不去,辯解道:「你別胡說,哪有的事。我老婆對我可好呢,飯燒好,被窩暖好,你有這樣的好老婆?」
有道是越抹越黑,他越是辯解,越是證明他有懼內的毛病,周沖忍住笑,道:「朴師傅不喜歡這首,我們換一首。卿卿我我的詩歌,的確是不登大雅之堂,你們都是有家的人,也不稀罕這個。」
朴風如逢大赦,很是感激,為了面子卻給他說成:「就是嘛,都是拖家帶口的人了,還有那心情。你們也不想想,是啥身家,又不是立功受賞的。」
秦國之法,賞罰分明,特別是軍功,有功必賞,有過也必罰,絕無例外,就是王室貴族,功名也得靠自己博取。為了適應群雄並爭的需要,秦國對軍功的賞賜相當豐厚,當然,處罰也很重。只要立下軍功,就可以過上等人的日子,比起無功名的人自是要高上幾等。朴風立功受賞一語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老百姓一個共同的特點:安於本份!這一規律不僅是在古代,就是在現代也是如此,只要日子過得去,也就行了,並沒有什麼過份的要求。這些幫工實是本份之民,對於自己的身家非常清楚,道:「那倒也是。周師傅,唱啥歌?」
周沖想了一下,道:「我們就唱《駟驖》吧。來,你們跟我一起唱。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公之媚子,從公於狩。奉時辰牡,辰牡孔碩。公曰左之,舍拔則獲。游於北園,四馬既閒。輶車鸞鑣,載獫歇驕。」
這是《詩經•;秦風•;駟驖》,依然是秦國的民歌,以周沖想來,他們應該能夠唱,沒想到的是朴風他們還是頭一回聽到,成了他的獨唱。
唱完之後,幫工齊聲叫好,道:「好聽,好象是哪家有錢人打獵。」
聽了這話,周沖真糊塗了,心想這就是說的秦國的貴族出外打獵的盛況,你們咋又不知道呢?給他們解釋道:「歌里說的是大秦國的貴族帶著僕人、飛鷹走狗、親信們,架著輕車出外打獵。他的手下把肥壯的獵物趕來,讓人射獵。這個貴族的箭躲得好,每射必中,收穫很是豐厚。」
「是大秦國的貴族,怪不得這麼氣派。」幫工們由然而生敬意,很是自豪道:「別的不說,咱大秦國的人就是比東山的強,就連打獵都這麼棒。」
戰國七雄中,秦國最早很弱小,經過商鞅變法之後才開始強大。在與群雄爭霸中是越戰越強,而山東六國卻是越戰越弱,以至到了聽到秦國之名就為之膽落的地步,真的是稱得上「談秦色變」。這也許有點誇張,但是可以肯定一點,秦國老百姓對自己國家比山東六國強盛很是自豪。
在中國史書中,秦國給說成虎狼之國,因為秦國以首級論戰功,又被稱為「首功之國」。史家們、儒生們對秦國多有貶損之詞,少有讚譽,即使讚譽也是很保守的那種。周沖讀過的史書不少,受到史家的影響,以他想來秦國之民應該對自己是秦國人沒有太多的好感,卻沒有想到朴風他們竟以此自豪,好在他反應快,很快就記起一個真理:誰不因自己國家強盛而自豪呢?
「你們就這樣瞧不起山東人?」周沖興趣上來,想趁此機會多了解一些他們的心理。
朴風抹抹嘴,道:「不是我們瞧不起他們,是他們自己的行動讓我們瞧不起。人嘛,要讓人瞧得起,總要有讓人瞧得上眼的東西。他們,在戰場上給我們大秦軍隊打得聞風喪膽不說,就連他們的相爺孟嘗君也給我們的大王嚇得屁滾尿流,靠些雞鳴狗盜之事才逃回齊國。」
雞鳴狗盜這個詞我們現代人是人所皆知,其原因就是因為孟嘗君田文。在秦昭王時,諸侯之間盛行交換丞相,也就是一個國家的丞相到另一個國家去當丞相,彼此之間進行交換。秦昭王聽說孟嘗君很有才幹,是個大賢人,就給齊王去信,要和齊國交換丞相。秦強齊弱,齊國就怕了,齊王只好答應。孟嘗君不得已到了秦國,他心裡害怕,想逃走,又沒有機會。只好用一個狗盜偷偷進了秦國的王宮,把秦昭王一件很好看的袍子偷了,送給秦昭王的愛妃,才給他說好話,他才有機會離開秦國。到了函谷關時,城門已經鎖了,出不去。他一個門客捏尖了嗓子學雞叫。按照秦國的法律,雞鳴則開門,函谷關門因此而打開,他才逃回齊國。
孟嘗君回去之後感慨萬千,說那麼多的門客,食美食者不在少數,卻沒有一個人能幫他,反倒是雞鳴狗盜派上大用場,他還引以自豪。其實,他的這一行為只用兩個字來形容「狼狽」。這事在秦國流傳甚廣,成了老百姓的笑談之資。
「這有啥不好?人在急難之中,能夠脫危解困畢竟是好事。」周沖可不敢苟同朴風的話。
朴風頭一昂,很是自豪地道:「周師父,你要知道,這些雞鳴狗盜的下賤胚,要是在我們大秦國,早就給關進大牢了,哪裡還會讓他逍遙自在,還在相府上混,還給相爺待為座上賓。山東之國之所以弱,就是他們的律法沒有執行,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們大秦國可不同了,不論是王侯,只要犯了法,都要收監。」
史家指責秦國「吏法刻深」,其實秦國的法律相當完備,一切「皆有法式」,用我們現在話來說就是「有法可依,違法必究」,這其實是很好的事,卻給史家指責,可嘆!
秦惠文王在做太子時犯法,商鞅要他的老師代他受刑這事,周沖是知道的,知道朴風之言並不為過,問道:「不准你們說話,你們也贊成?」
秦國之法實行連坐,相互監視,是以到了「道路以目」的程度,史書記載得很明白。朴風大搖其頭道:「一天到晚沒事,淨磕嘴,搬弄是非,在大牢裡關關也好,省得閒言碎語。只要我們說正事,也不怕。」
「日子要過得好,是要靠自己動手去掙,不是靠一張嘴去說出來。不想種地就上戰場殺敵,我沒那命,就好好種地吧。」幫工很是贊成朴風的說法。
周沖記起史書記載的「商君之法,秦民皆悅」,不得不感嘆史書誤人也。這事要不是他親耳聽到,還真不相信秦國老百姓如此喜歡給後世指責的苛法。(按:商鞅之法有利有弊,只看是從哪個方面去看問題了,個人觀點,朋友們不必當真。)
朴風他們的言詞與周沖想像中差得太遠,周沖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還想和他們好好聊聊,曾遙走了進來,道:「周兄,你在這裡,家父請你過去一下,有事要和你商量。」對朴風他們道:「師傅們,你們忙吧,小心點。」
周沖補充一句:「累了就歇會,喝點水。」跟著曾遙走了出去,問道:「曾兄,伯父找我有啥事?」
「縣令大人來了。」曾遙回答:「是找你的。」
周衝心頭怦的一跳,心想當官的找到自己,肯定沒好事,不會是自己這個穿越人的事情發作了吧?轉念一想,這事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那麼堂堂一縣令找自己做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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