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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夥要找武好古麻煩的正直君子是以副相范純禮為首的。在范純禮看來,武好古之前是舊黨……呃,舊黨是不存在的,而是君子們的走卒。小人是小人,但是並不邪惡,而且在儒學上的造詣極高,勉強可以夠得上大儒的水準——范純禮只是認為武好古的儒學水平夠高,但是並不承認他是真正的大儒。因為武好古太過貪婪,又太會阿諛,品德有虧,不能稱為大儒。
但是現在,武好古因為在《文曲星旬報》上登出了勞什子「死富商竟有兩妻,郭青天難斷家案」的狗屁文章,儼然就是在為廢掉孟皇后造輿論。
雖然韓忠彥老說這事兒是官家的意思,和武好古沒有關係,但是范純禮卻不這麼看。武好古和官家的關係太好了,而且還是官家的錢箱子。他要是不肯替官家造廢除孟皇后的輿論,官家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所以武好古做的這事兒,分明就是一份給熙寧奸黨的投名狀!
而且,孟皇后是朝中君子正臣們的旗幟,當年為了保她,不知多少人被先帝趕去了遠惡之地。現在怎麼能讓奸人再把她廢掉?
「大哥,蘇子由一點都沒看錯,武好古那廝就是舊黨……哦,就是一個王安石一樣的人物!不,他比王安石差遠了,王安石至少是為了國家,他卻是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官家寵信這樣的小人,我看國家早晚大禍臨頭。」
正在范純仁府上滔滔不絕說著武好古壞話的,就是副相寶座已經岌岌可危的范純禮。
今天是他的四弟范純粹從太原府返回,抵達開封府的日子——范純粹在宋徽宗剛剛親政的時候坐了一陣冷板凳,不過後來因為舊黨在軍政方面拿出了不少辦法得到起用,先是知信州,再以龍圖閣直學士知太原府。這次是因為京兆府搞府兵制試行,被韓忠彥推薦做了永興軍路安撫使,所以才被召回開封府,準備領受新職。同時,范純禮的二哥范純仁現在也重病臥床,似乎時日無多了。
所以范純禮這些日子就搬到范純仁的宅中小住,也算是兄弟三人最後聚上一聚了。
范純仁閉著眼睛,靠在軟榻之上,臥房之內除了兩個兄弟之外,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范正平和范正思。
范純仁聞言只是嘆息,這些日子他可沒少聽兩個兒子說武好古的事跡——州北軍營大火他是嫌疑難消,滄州私授騎士則是證據確鑿,開辦的《文曲星旬報》又將矛頭指向了孟皇后!
如此作為,不是奸佞又是什麼?
只可惜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可能康復了,而范純禮眼看著就要失寵,外放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咳嗽了幾聲後,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范純仁嘆息道:「看來只能在老夫的遺表中提醒官家提防這個小人了……」
遺表就是大臣死後才上給君王的奏章,一般在生前就寫好了。內容多是對自己一生的總結,然後再推薦個把子侄做官,有時候也會提醒君王要注意些什麼。
聽到范純仁說起「遺表」,范純禮、范純粹都連連搖頭。
「二哥,且莫說這等話。」
「是啊,二哥該好好將養身體才是。」
范純仁擺擺手,打斷了兩個兄弟的話,然後用沙啞的嗓音說:「人生數十寒暑,終是難逃一死之期。我的死期將至,不必諱言。遺表我已經讓子夷(范正平)準備了,在加上一段就是了。
不過我看當今的官家也不是能虛心納諫之君,興許還覺得武好古這樣的臣子很好。既乖巧,又能辦事,還能變出數以百萬的錢財……日前蘇子由的兒子來我家時,說起武好古也是讚不絕口,何況是官家?」
「父親,」范純仁的兒子范正平插了句話,「那武好古仗義疏財,為人也甚為謙和,得過他好處的人自是不少,誰不說他的好話?」
他也從武好古那裡得過好處的……他這段時間守選在家,沒事兒就給《文曲星旬報》投個稿,每次都能拿到不少稿費,而且自家的文章還能刊登上報,看上去很有面子。
自然不希望老子在遺表上咬武好古一口了。
范純禮嘆了口氣,「此人是大節有虧,他的為人的確是很不錯的,要不然韓師朴和蘇子瞻也不會被他迷惑了。」
一旁的范純粹皺著眉頭,他說:「我聽說那人對遼國也有辦法,搞了個界河商市,還引了不少遼國的貴人去那裡購買房產安置後路……有了這個商市,他的大節也不算太虧了。」
范純粹是著名的和平主義者,武好古現在的作為對宋遼和平看上去是有利的,所以他就覺得這傢伙還可以。
「我看二哥還是不要,不要在遺表上告武好古一狀了……」
在遺表上告了武好古,范家和武好古就結大仇了,萬一告不倒,以後人家報復起來怎麼辦?萬一把武好古告倒了,界河商市會不會跟著一起倒?
那裡可是宋遼友誼的象徵啊!
「不上遺表,」范純仁枯槁般的面容上露出苦笑的表情,「那老夫還能怎麼辦?」
「父親,」范純仁的次子范正思說,「不如我們也辦張旬報和他唱對台吧!」
他和哥哥很快就要丁憂了,三年時間啥也幹不了,很無聊的,不如辦張報紙玩玩,沒準就成了名士呢?
「辦旬報?」范純仁癟著嘴思索了一會兒,「這倒是可以……只是一張旬報要花不少錢吧?家中的積蓄可夠嗎?」
范正思道:「錢不是問題。」
「子夷,你說甚?」范純仁眉頭大皺,自己雖然快不行了,可是還沒糊塗到不知道家裡有多少錢的地步。自己的兩個兒子,該不會利用自己的名頭在斂財吧?
范正平忙解釋道:「我們和向家的幾個郎君是朋友,知道他家這幾年發達了。」
范純仁道:「官家的確照顧向家。」
范正平搖搖頭道:「其實也不是官家照顧向家才讓他們家發財的,而是向家這兩年一直在抄武好古發財的路子。」
「發財的路子還可以抄?」
「是啊,」范正平道,「向家先是抄了佳士得行的路子,開了個保利德行,也搞唱賣,現在是開封府第二大唱賣行。後來看到武好古印《花魁》畫冊賺了不少,向家的保利德行就做盜印,也撈了不少,現在還在繼續盜印。再後來武好古的又投錢搞界河商市,向家也跟著投了一大筆,還在界河商市搞了塊地皮,開了個保利瓦子。
最近向家又在搗騰開封府的地產,從店宅務買了塊白地,照著都亭驛那塊地的辦法蓋房子發賣,聽說一把就能賺上幾十萬……現在兒子去找向家的人商量一塊兒辦報紙,他們一定會答應的!等到我們自己的報紙辦出來,就能在上面說奸黨的壞話了。」
原來武好古的生意做得太好,現在還引來了跟風盤了!而在所有的跟風者中,大名府向家的保利德行無疑是玩得最好的。
而領導保利德行一路抄襲,一路做大的,不是旁人,居然就是武好古最初的冤家對頭陳佑文!
他現在是保利德行的大掌柜,相當於蘇大郎在武好古這邊的地位。
……
「望之,你覺得武好古為何要力推北糧南運?」
「是啊,現在界河市舶司還想要染指其中呢!」
同一時間,在國子監司業劉逵的宅邸裡面,來訪的安燾和蔣之奇正在和養病的呂嘉問討論北糧南運的事情。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如果明年要開始北糧南運,那今年就得把大量的糧食運抵海州儲存了。
所以北糧南運,現在就成了朝廷重點討論的事情了——那可是整整一百萬石的運輸量啊!如果可以順利運來北方,而且成本也可以控制,那麼北方的缺糧問題就不復存在了!
對眼下的朝廷而言,自然沒有比這更大的事情了。
呂嘉問似乎已經從喪子之痛中走了出來,只是淡淡地說:「武好古想染指自然是為了錢!」
「錢?」安燾捋著鬍鬚,「他想自己做綱首?」
呂嘉問摸著鬍鬚,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二位該知道糧草運往西北軍前後可以拿到何物吧?「
「鹽引、茶引?」
北宋的綱運理論上是官營的,但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官營的綱運也都發包給了私人去做。不過北宋朝廷並不一定會支付現錢作為運費,而是用鹽引、茶引抵賬。特別是運往西北軍前的綱糧,基本都用鹽引、茶引抵賬的。
也就是用可以兌付鹽和茶葉的有價證券抵充綱商的運費甚至糧價!而這種被稱為鹽引、茶引的有價證券,又是開封府城內界身巷的金銀絹帛交引鋪所經營的最重要的票據。
呂嘉問冷哼一聲:「如果誰手裡有了天下大半的茶引、鹽引,誰就是界身巷的行首了!」
「界身巷的行首?」
「界身巷沒有行首啊!」
呂嘉問搖搖頭:「就快有了……二位可能還不知道,武好古還拉上了大相國寺,搞了一個界河大相國寺解庫吧?」手機用戶請瀏覽m.biyange.co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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