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卿,先帝駕崩前曾有言語,欲將河東之地歸還宋朝,以結盟好,共御暴燕。」
御座之上,大遼太后蕭瑟瑟語氣平靜而沉穩,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感覺。
看著太后鼓起的胸脯,耶律余睹第一個附和道:「太后娘娘,臣也以為應該和大宋結盟。」
蕭太后沖他點點頭,然後又將目光投向剛剛被召來辰州,整個人都灰溜溜的蕭兀納。蕭兀納被列入了顧命大臣的名單,而且還復了行營都統的職,和耶律余睹共掌辰州這裡的數萬兵馬。
「太后娘娘,老臣也以為應該和大宋恢復盟好了。只是燕地和河東的土地……」
蕭太后嘆了口氣:「蕭卿現在還以為燕地屬於宋國嗎?」
倒也是……
遼東一役後,幽州已經有了立國的條件,不可能再以宋朝的藩鎮自居了。
「太后聖明,」蕭兀納嘆道,「如今天下,已經是三足而立了。」
北地是幽州、女真、大遼三足而立。而整個天下則是大遼、大宋和幽州三足而立。
在兩個三足鼎立之中,幽州的實力其實是最強大的!
面對強大的幽州,大宋和大遼還有什麼理由不聯合起來?
蕭兀納皺著眉頭:「可是河東之地乃是將士浴血而得,怎可捐棄?」
「可太原封給余里衍做陪嫁,」蕭太后道,「再將余里衍許配給宋國的定王為正妃。如果宋朝官家可以答應,國中想來也可以交待。」
余里衍是蕭太后的女兒,也是耶律延禧的此女,年紀雖然幼小,卻活脫脫一個美人坯子。下嫁給趙佶的長子倒也算是一件美事兒。
這門婚事如果能成,那麼宋遼之間不僅是盟友,而且還會成為姻親,關係可以說到了親密無間的程度。
蕭兀納愣了愣,他怎麼也沒想到蕭瑟瑟居然能想出這麼個看似兩全其美的主意。
「此事或可一試。」
蕭兀納頓了頓又道:「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讓先帝靈柩和太后娘娘儘快脫險,離開東京道,返回上京或中京。」
現在大遼在東北的形勢的確是一片糜爛。遼東半島丟了,北面、東面的黃龍府、寧江州還有一大片的生女真屬地也沒了。西面的遼西走廊又被武好古占據,蕭瑟瑟的大軍連退路都岌岌可危了。
蕭瑟瑟卻並不慌張,低聲道:「辰州此間尚有四萬多將士,這些日子還陸續有人來歸。有那麼多人忠心王事,車駕還不能安然離開東京道嗎?」
「這個……」蕭老頭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這女人心也太大了吧?都快四面楚歌了,還那麼篤定。
蕭瑟瑟望了他一眼,道:「那就三日後啟程,向西越醫巫閭山去中京道的興中府吧。」
「什麼?」
「不可啊!」
「萬萬不可!」
蕭瑟瑟的話一出口,大帳裡面的大遼重臣們都被嚇壞了。
走醫巫閭山入中京道雖然是離開東京道的捷徑,但是醫巫閭山在馬人望的控制當中啊!而馬人望肯定已經投靠了武好古,他們倆合兵後至少有15萬大軍(其實沒有那麼多,但是兵敗後的遼人高估了武好古的兵力)!
而蕭瑟瑟手中的兵馬再怎麼搜羅,頂天也就五萬餘。這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麼?
蕭瑟瑟目光幽幽,掃了一圈帳中的臣子,只是輕輕一嘆。
也難怪先帝屢戰屢北了!如今朝中是真的沒有精通兵法韜略的人才了。
她搖搖頭道:「武好古所謀者,東京道也!而我大遼所慮者,草原群雄也,內憂也!武好古豈會用爭奪東京道的本錢和我大遼平定草原,剷除內患的本錢硬拼?你們以為武好古是李密那樣為他人做嫁衣的人物嗎?
而且他只要不消滅咱們,咱們大遼就是女直、渤海、萌古的公敵。武好古就能接著反遼的旗號當上諸侯盟主。
有了這個旗號,他就能劃分遼東地盤,向渤海要糧食,向女真人、萌古人要戰馬,還能拉攏東京道的英雄為自己所用。
再說了,他如果一意要阻我西去,走哪裡不都是一場苦戰?還不如直插醫巫閭山,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女人說的對啊!
聽蕭瑟瑟一番分析,帳中的臣子們都是眼前一亮。
躲著武好古走是沒有用的!
武好古的軍中也有大量的騎兵,完全可以圍追堵截。而且渤海人、女直人現在很可能都奉武好古為盟主,武好古可以調動他們的兵力一起來圍攻蕭瑟瑟。
所以蕭瑟瑟能不能逃脫,關鍵就是武好古肯不肯放她走!
因此蕭瑟瑟的最佳撤退路線,就是直接走醫巫閭山,去找武好古。看他肯不肯拿自己的老本堵蕭瑟瑟。
而且還可以讓蕭瑟瑟和武好古聯絡一下感情……
……
醫巫閭山乃是華夏五大鎮山中的北鎮,向以風光秀麗,歷史文化悠久著稱,在遼代時更是東北名山之首。醫巫閭山腳下的乾州,更是遼朝皇陵所在,修建有大量的離宮別院。
武好古在和馬人望會面後的第二天,就率軍東進,接連攻占了海北州、遼西州,並且在政和元年正月二十二日進入了已經沒有遼兵駐防的乾州城。住進了城內的北鎮離宮。
就在住進舒舒服服的北鎮離宮的次日,耶律延禧率軍離開辰州,直撲醫巫閭山而來的消息,就被馬人望派出的斥候哨探帶到了乾州城。
「什麼?耶律延禧往醫巫閭山來了?」
武好古得到消息就是一愣。這時候他正在北鎮離宮御苑裡面給馬人望和醫巫閭山這裡其他地頭蛇們賜宴。哦,也不能叫賜宴,現在是共和嘛。武好古又不是皇帝,賜什麼宴?
其實就是請客吃飯,順便和大家解釋一下什麼是共和?什麼是元老院?什麼是公民?
正在他費盡口舌向一幫一心想要勸武好古早登大寶,重光武周的「唐朝遺老」們解釋天下為公的好處的時候。馬人望的一個遠房侄子馬和尚(有個遼國特色的古怪名字)急匆匆走進來報告了一個讓人大吃一驚的消息。
耶律延禧的大軍已經離開了駐蹕多日的辰州,直奔醫巫閭山這邊來了!
武好古連忙起身,快步出了御苑花廳,和馬人望、馬和尚、趙鍾哥三人一起離開,走去了設在北鎮離宮偏殿內的遼西兵馬司軍機房。圍在一張巨大的地圖台前商量開了軍情。
地圖台上擺著一張巨大的,但是不大精確的遼東地形圖。圖上的各方形勢標的非常模糊,只是遼西和醫巫閭山一帶以及耶律延禧駐蹕的辰州一帶的情況比較分明。
「難道耶律延禧不知道我來了醫巫閭山?」武好古看著地圖,很有些疑惑。
「怎麼可能不知道?」馬人望搖搖頭。
「知道還來?」武好古道,「難不成是想和咱們拼個魚死網破?」
趙鍾哥哼笑一聲:「管他呢!來多少滅多少便是!」
「不可!不可!」馬人望連連搖頭,「兵法上都說歸師勿掩,萬一耶律延禧狗急跳牆,咱們就算能贏,平白無故多死幾萬人也不值得啊?再說了,耶律延禧手頭的這支兵馬要真沒了,遼國可就真要天塌了!
現在是讓遼國天塌的時候嗎?」
「塌就塌唄!」趙鍾哥哼哼道,「遼國塌了,咱們正好取而代之!」
「是咱們取而代之?」馬人望搖搖頭道,「還是萌古合不勒那樣的人物乘機崛起,一統草原?」
「萌古有那麼厲害?」
馬人望點點頭道:「鍾哥兒你別看他們沒跟著咱們一塊兒反遼就以為他們沒有實力。其實他們是在坐山觀虎鬥,就等著咱們和大遼兩敗俱傷了。
而且耶律延禧的這點本錢如果都被咱們打光了,那麼生女真、渤海人和萌古人也就該聯手同咱們為敵了!
到時候草原上有萌古,東京道這邊有生女真和渤海奴,而咱們背後的大宋朝廷沒準可以趁著遼國分崩離析奪回河東、雲中失地。到時候幽州可就是四面楚歌了……」
敵人好像還是有點多啊!
武好古心想:萌古、女真是比契丹更可怕的敵人!如果契丹這個紙老虎不死透,自家這個反遼盟主的地位還可以利用一下。如果契丹人最後的主力被自己打光,那麼萌古、女真、渤海等各方反遼勢力,馬上就要開始爭鬥了。
而且還可能出現萌古、女真、渤海聯手的局面!
武好古沉吟了一會兒,「馬老,你怎麼看?」
馬人望道:「為今之計,上策乃是先縱病虎歸草原,然後在乾州召集各方英雄,商討伐遼大計,讓各方英雄公推大王為盟主。有了盟主的名號,大王就能借之壓迫渤海……渤海諸右姓,乃是大王必滅之敵啊!」
渤海右姓控制著遼河流域的肥沃土地,不鬥了他們的地主,武好古上哪兒找土地去分給他的那些擁護共和的公民?
武好古點了點頭:「不過也不能這麼輕易放走耶律延禧!鍾哥兒,現在有多少兵馬可以調動?」
趙鍾哥道:「有八萬步騎!」
「都帶上!」武好古說,「咱們堵一下耶律延禧的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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