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間響起的高亢鐘鳴籠罩了整個城市。
當毫不客氣的將這一座裂界內所有的散逸靈質一口氣盡數吃干抹淨之後,肉眼可見的靈質漣漪自鐘樓之上,向著四面八方,擴展而去。
於是,地動天搖!
季覺目瞪口呆的拽住了小牛馬,在震盪中勉力維持著穩定,卻看到四周碎裂的廢墟,居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復原!
仿若時光倒流那樣。
塵埃舞蹈著升起,剝落的石塊飛舞著恢復原位,分崩離析的天窗再度彌合,甚至繁複華麗更勝往昔。
一切都在飛速的變化。
一般來說,傑出的工坊除了在各個方面的控制之外,基本上都有一套複雜且涵蓋各方面的底層命令所匯聚成的指令集。
日積月累,在一代代的工匠修正和添加之下,就會越發的複雜和多變,漸漸能夠處理更加複雜的狀況和亂象。
有些時候,會讓人感覺,靈活思變如活物。
更甚者,再進一步,直接被賦予靈魂。
存世的傳奇工坊中,每一件都在各自所擅長的方向有著無與倫比的建樹,甚至工坊本身就是複數天工所組成的造物!
現在,在這一座涵蓋整個裂界,經歷了四百年的風霜雨雪的工坊中,既定的指令已經被啟動了。
破壞程度太高了,那麼便自我修復!
工坊將抽取散逸靈質,轉化一切備用能源,重新將工坊內部環境調整為預設的數值和模樣。
——重塑!
只是,如此龐大的規模,未免也太過誇張!
透過面前古怪的玻璃,季覺能夠看到,整個城市的時光好像都在倒流,數之不盡的無形之手操控著一切,掌控所有,重建整個世界。
坍塌的高樓再度拔地而起,四分五裂的屍骸再度彌合,枯萎死亡的植物重新復返生機,就連天穹之上的陰雲也消散無蹤。
失序的星辰回歸原位,隨著夜空一同隱沒,耀眼的陽光普照。
而天穹的盡頭,原本斷裂的莊嚴高塔,也仿佛再度恢復了原狀,綻放光芒。
街道上,再度人流如織,如此喧囂。
就好像神明的手指一點,令崩潰的一切恢復了原狀。
只是和設計圖仿佛有了些差錯。
四百年的時光里,不知道多少次重建和修復,錯誤和錯誤不斷的重疊,誤差和誤差不斷放大,到最後,變成了眼前仿佛正常但又詭異無比的景象。
本應筆直的大樓扭曲著,下面好像還是建築,上面就變成了山巒,竟然有一道瀑布流下。街道上閒逛的妙曼少女如此靚麗,可臉上卻有四個眼睛,屁股後面的第三條腿無意的擺動抽搐著。手中牽著一隻不斷蠕動像是狗一樣的東西。
道路秩序井然,可仔細分辨,卻有太多難以理解的設置和陳設。
就好像這些年漸漸流行ai製圖一樣,在驚鴻一瞥中如此平和的世界,卻隱藏著太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
「你你你伱們是誰?」
在原本坍塌的磚石下面,破碎的肢體再度重組,再度起身時就變成了衣冠楚楚的男子,審視著不應該出現在豪宅里的人:「離離離離開,否則我要報警警警——」
在他的臉上,兩張嘴錯亂的述說著話語,卻忽然停滯在原地,仿佛卡頓。不斷的冒出了令人難以理解的字句,到最後,仿佛失魂落魄一般,陷入了呆滯。
毫無反應了。
「球哥,這是怎麼回事兒?」季覺端起鬼工球。
【嘿,失控誤差唄,幾百年的時間裡沒人管,你還想連點bug都沒有?】
鬼工球嘲弄說道:【時代都變了,現代鍊金術里,工坊的修復都必須引入矯正數值和參考的藍本和預定圖紙了鬼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它說:【抓緊時間,小子,機會來了!】
猝然之間的變化,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了。
此刻,鐘樓的異狀已經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外來者的注意,但凡是還有腿的,都在往這邊跑。甚至,比季覺他們還要更快。
有幾個身影幾個起落,就已經來到了鐘塔周圍。
眼看還沒有人趕來,有人頓時一躍而起,直接撲向了鐘塔然後,正面砸在了一堵看不到的牆壁上,迅速的被牆壁之上爆發的雷火燒成了焦炭。
慘烈的尖叫和吶喊隨著塵埃一同簌簌落下。
令不知道多少旁觀者渾身發毛。
【看到了吧?這就是頭鐵的下場。】
鬼工球冷笑:【家裡放首飾都知道買個保險箱呢,真當工坊的防衛措施不存在嗎?你小子吸取點教訓嗷,不該碰的別碰,不該摸的別摸,知道嗎?】
第一個想吃螃蟹的人死在所有人的眼前,帶來了短暫的震懾,可卻攔不住手段百出的天選者們。
季覺和安然趴在窗戶旁邊,吃著瓜看著鐘樓方面的場景。
有人直接就從街上拽來了幾個僵硬的路人,就朝著屏障丟過去,火光一閃又消散。在察覺到所有試圖從高空接近的物體都會激發防護之後,便有腦筋轉的快的人,鼓起勇氣,直接從地面上走過去。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所有旁觀者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直到他摸到門扉的瞬間,才忍不住鬆了口氣。
再然後,那個人,就碎成了兩截。
在鐘樓的巨大門扉之後,一柄纖薄如紙的利刃,無聲斬落,一掠而過將笑容從正中斬成了兩半。
血色噴薄而出。
「臥槽,好特麼暴力!」季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芥末味的蝦條味道不錯,小安你試試?」
「黃瓜味的薯片好難吃。」
安然小心翼翼的問:「可以丟掉嗎?」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季覺大驚失色,終於想起來臨行之前,狗狗祟祟往自己包里塞零食的葉純,頓時勃然大怒。
好你個懶狗,居然敢這麼毒害學弟?
等出了裂界,老子就把前些日子重寫完了的論文交了!這次連二作都沒你的份兒了!你就等著捧住自己那個只有開頭三百字的作業哭吧
轟!!!
當子彈和炸藥將鐘樓的門扉轟成粉碎之後,龐大魁梧的身影就緩緩從黑暗中浮現,身後的暗影鎖閉了門扉。
而那籠罩在黑袍中的佝僂身影則緩緩展開四臂,拔出樣式不同的刀與劍,劍刃之上,鏽跡斑斑,遍布鋸齒。
就好像年久失修一樣,就連醜陋猙獰的面具也剝落褪色了。
隱隱裸露出後面的齒輪與機樞。
可動作,卻快的不可思議,疾馳如暗影,自廣場之上縱橫掠過,轉瞬間,侵入者便盡數橫屍就地,甚至就連一個能反抗的都沒有。
「老闆,這是個硬茬子啊。」
歸鄉騎士長斯蘭倒吸了一口冷氣:「您確定要強攻麼?」
「為今之計,只有如此了。」樓封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在別無選擇。」
「合同里已經有相關的條款了,我沒什麼意見。」
斯蘭沉默了一瞬,緩緩說道:「不過,鑑於對手的難纏程度,希望您能為這一次行動額外增加一部分報酬。」
「我給雙倍。」
樓封斷然回答。
於是,兩人握手,一言為定。
在廣場之外,集結的歸鄉騎士們彼此看了一眼之後,便卸下了身上的負重和物資,快速的為彼此披上了厚重的鎧甲。
中土神話之中的鬼神銘刻在那厚重的甲冑之上,漸漸籠罩了每一寸皮膚。
絲絲縷縷的猩紅血氣從盔甲的縫隙中浮現開來,縈繞飄散,匯聚在一處,竟然漸漸產生了一片濃郁的紅色霧氣。
鬥爭、廝殺、對決、殺戮、戰爭。
這是大群的領域。
追隨於大群的道路,就是將自己變成毀滅之力的過程。
效忠於紅王的騎士們領取了大群的賜福,戰爭如菌,瀰漫擴散,不可遏制。無窮盡的鬥爭里,血氣和生命匯聚,銘刻在勝者的榮勛之上。
數十位歸鄉騎士,已經足夠召來【菌群】的饋贈。
號角聲被吹響。
六足巨馬自虛空之中顯現,恭順的來到了騎士們的身邊,翻身而上。而就在騎士們的手中,所顯現的便是九米有餘的誇張長矛。
血邦之旗於此招展,往昔覆滅白邦與白王的天選者們在此展現大群之力。
「此勝,祭獻紅王!!!」
斯蘭咆哮聲如雷,巨馬之上的騎士一騎當先,直衝而出,在他身後,跟著的是僅僅只有十餘匹但卻仿佛奔流一般浩蕩的鐵騎。
悍然,向聖賢所留下的看守者發起挑戰。
雷鳴一般的鐵蹄聲里,鐵流同巨人衝擊在一處,純粹的力量碰撞在一處,暗影激震,血氣沸騰。
在騎士們的悍然圍攻之中,你死我活的戰爭就此開始!
「要不要這麼誇張?」
窗戶後面,季覺目瞪口呆,痛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哥幾個你們不能以多打少啊!
尤其是看到鐘樓里走出的守衛竟然隱隱被壓制的時候
壞了,該不會要被樓封這小子給拿下了吧?
要不要,狠下辣手放下冷槍?
可歸鄉騎士們畢竟經驗豐富,即便是同強敵對戰,依舊有數名騎士游曳在四周,警惕著隱藏在暗處的襲擊,就連樓封都被保護的滴水不漏。
儼然一副愛掉落更愛老闆,兩手都要抓兩手都硬的要死。
穩紮穩打,絕不冒進。
專業,太專業了
一時間,以季覺偷雞摸狗的淺薄經驗,都有點爪麻,不由得嘆氣:「如今看來,恐怕只能等他們兩敗俱傷了。」
【啊?】
鬼工球不解:【為什麼不直接進呢?】
「啊?」季覺懵逼。
【就,直接進啊!】
鬼工球直接的問:【人為什麼要傻到跟防護程序硬剛?你直接走後門進不就是了嗎,反正有我在,工坊的檢測程序又找不到你在哪裡。
難道沒有邀請函,你就非要等水銀活了之後,打開門邀請你進去喝杯茶麼?】
說著,隱約的光芒放出,籠罩在了兩人一牛馬身上,順帶的,球上投影出了指引的地圖,包括燈塔背面的隱藏入口,以及一段複雜到令季覺眼花的識別迴路——偽裝成正常權限的假鑰匙。
鑰匙就在這兒,入口也給你標好了。
就差掰著季覺的腿,把他直接送進去了。
【所以,你特麼還愣在這裡幹啥?】
鬼工球催促:【走著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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