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之後。
休息室里,槐詩,房叔,烏鴉,還有湊熱鬧的肥馬也頂著別西卜來了,大家彼此面面相覷,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馬不會說話,而在烏鴉面前,別西卜就好像也不會說話了。
一副一動不動,裝作下線的樣子。
房叔倒是可以暢所欲言,他真的有意見和想法的話,槐詩一定會聽,甚至優先度有時候可能還會放在自己的意願最前面。但房叔偏偏很少發表意見,除了讓槐詩不要進廚房之外……
對待這一封聘請函,就更加沒什麼想法了。
「少爺你們慢慢想,我去做宵夜。」
然後他就跑了……
怎麼做決定都隨槐詩的意,倒不如說不論槐詩做什麼決定他都會無腦點讚——前提是只要別太離譜。
因此唯一能給槐詩建議的,就只剩下烏鴉了。
「為啥會忽然給我這麼一封信呢?」
槐詩撓著頭,百思不得其解,抬頭看向烏鴉,意思是你有沒有什麼頭緒:「沒道理啊,象牙之塔那麼大的地方,會缺我這麼一個人,還專門給我發信吧?」
「我覺得,象牙之塔如果不看重你的話,才是一件怪事呢。」
烏鴉淡定的回答:「別忘了,象牙之塔本身除了作為全世界最前端的研究機構之外,還是如今全境僅存的幾個天國譜系的陣地,黃昏之路和神髓之路的大本營所在,憑什麼不看重一個同譜系內的後起之秀呢?
況且,作為一個聲譽極佳的教育機構,為什麼會放過你這樣的生源流失在外面?」
「說的也對。」
槐詩捏著下巴,不禁感嘆:「畢竟像我這麼厲害的人,也很難找了。」
「對的對的。」
烏鴉在旁邊點頭表示贊同,憋著自己的壞笑。
「嗯?」
槐詩猛然抬頭看過來,看到烏鴉嚴肅鄭重的神情,有些錯愕的收回視線,緊接著……又猛然抬頭。
結果發現烏鴉的神情越發的正經了起來。
怪了。
槐詩狐疑地瞥著她:「真不是你搞的鬼?」
烏鴉一愣,旋即茫然,「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而槐詩的眼神卻越發的犀利了起來。
「竟然沒有否認?」
他眯起眼睛:「那就真的咯?」
這個每天都在惦記無辜少年零用錢的壞東西,又要坑自己了!
而烏鴉則越發的無奈,忍不住搖頭,嘆息:「我承認我確實預見到這一天沒錯啦,但我要說……」
她停頓了一下,又把矛頭戳了回來:「這主要得怪你。」
「啥?」
槐詩愕然:「怎麼就怪我咯?我呼吸都是錯?」
「你閒著沒事兒在家每天倒吸冷氣增加全球碳排放也沒有人管你的呀。」
烏鴉搖頭:「群星號上你給天文會掙了多大的面子你心裡沒數?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天文會亞洲對策室里的人主動泄露風聲的話,怎麼會有審判者這張卡?這不是給你造勢麼?
往細里說,你當時開了奧里西斯瞞得過人麼?人家名單排查一圈之後就有眉目了,為啥沒問你?還不是替你保密,體諒你的心思,沒有主動說?
既然你不承認,沒有露頭,那這一筆大功自然也沒有辦法正大光明的給你記上。況且,你還這麼年輕,上個月才滿了十八,就算真有這麼大筆功勞也不好給你升職——分管亞洲決策室估計也很頭疼的好吧?」
「你的意思是嗎,這是決策室的安排?」
槐詩恍然:「安排我去上學?」
「搞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也搞清楚你的職位,不是上學,是教學。」
烏鴉糾正道:「你好歹都是個天文會金牌打手,正式的災厄樂師、深淵廚魔,登記在冊的三階升華者了——你去當學生,又哪個夠資格教你?
我估計這事兒象牙之塔那邊也很蛋疼,讓你進修是沒錯,但你絕對不能是學生,否則統轄局的面子往哪兒擱?
等你從象牙之塔那邊溜達一圈轉完了,回來也就能夠順理成章的安排你進步了……嘿,要我說,這主意打得真不錯。」
說了一半,烏鴉又不說了,反而看向了槐詩亮起來的手機,「喏,報喜的電話來了。」
是柴菲。
等接完了這一通電話之後,槐詩便陷入了沉默。
按照柴菲那邊透的底兒,象牙之塔果然是統轄局的安排沒錯了。畢竟是槐詩還是太年輕,否則其他安排都沒有這麼麻煩。
一個十八歲的監查官就已經很駭人聽聞了。
倘若再升任什麼實職的話,一方面是年紀太小不足以服眾,一方面是真的太年輕,沒有經驗,甚至沒有學歷。
沒錯,學歷……
天文會也是講究這個的。
姑且不論學歷的水分究竟有多少,但起碼不能是一個連大學都沒讀過的輟學高中生吧?
要說不上大學沒有地方安排,那也不可能。多少邊境和多少地獄觀察站里就缺這種頭鐵能莽還能打的升華者。
但真這麼安排,哪怕看上去是升職,誰心裡還不知道您是被發配過來的吶?
不合適。
反正按照柴菲的說法,去象牙之塔混幾年回來之後,剩下的怎麼辦都好說,進步什麼的大大滴有。
別擔心,今天會議上已經將接下來的職務安排調整好了?你猜怎麼著?金陵天文會支部的次席武官正好在四年之後調職誒!正好是你差不多進修結束的時候,你說巧不巧?
行吧,巧嘛,真是太巧了。
講道理,這樣的安排真的是明白他媽給明白開門,明白到家了。
不可謂不周詳,不可謂不體貼,不可謂不任重道遠。
哪怕真是條哈士奇,也應該能體會到組織的深重期望和信任了。
而且還省去了多少麻煩。
通天大道都給你送到腳邊了,還是帶了傳送帶的版本,你只要站上去躺著都能到終點的那種……
可不知道為何,哪怕是柴菲在電話里有意無意的暗示她在探槐詩的口風,可槐詩心裡卻始終還在猶豫。
沒有給她明確的答覆。
只說再考慮一下。
可考慮多久,也沒仔細說。
柴菲也沒有十分迫切的讓他做決定,只說九月之前,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給她打電話。
電話掛斷了。
槐詩攤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低頭,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一封聘請函。
「真不想去?」烏鴉問。
「不知道。」
槐詩搖頭,撓了一下亂糟糟的頭髮,「我再考慮一下……」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就把聘請函丟在桌子上,起身回房間裡去了。
洗澡刷牙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之後,索性不想這檔子破事兒,很快就睡著了。
只是半夢半醒之間,他卻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向床頭柜上的手機。
想要打個電話。
可打給誰呢?
說什麼呢?
他想不出來,又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話,兩夜無話。
實際上此後十幾天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沒有出任何的么蛾子。
平平常常,簡簡單單的,槐詩讀過了考前的衝刺時間,然後又迎來了曾經自己無比在意的高考。
連續三天。
沒有悄悄使用天文會的手機作弊,也沒有從命運之書里找答案。
槐詩老老實實的以自己的能力進行了解答。雖然他心裡知道,這樣下去成績其實好不到哪裡去……只能稱得上不差而已。
當放下筆,走出考場的一瞬間,在午後熾熱的陽光里,他忍不住抬頭看向頭頂的太陽。
長出了一口氣。
在恍惚中,好像有列車從身旁轟鳴著呼嘯而過,載著什麼東西遠去。
可當他回頭的時候,卻什麼都看不見。
只有午後的教學樓靜靜地佇立在昏黃的夕陽里,而考生們好像喧囂的人潮一樣,向著他湧來,裹著他走出了門外。
再沒有什麼機會可以繼續留在那裡。
槐詩悵然的回頭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個影子,忍不住嘆息。
「同學,同學……」
帶著攝影師的記者興奮的湊過來,一眼看中了人群里那個鶴立雞群的少年人,將話筒遞到了嘴邊:「請問你考的怎麼樣?」
「還行吧。」槐詩撓頭,想了想:「反正都不會,隨便答一下。」
明顯是沒有預料到如此坦誠的回答,記者一愣,旋即恍然,「是太緊張了麼?」
「倒也沒。」
槐詩回答:「和保護世界比起來,也就一般般吧。只是該不會還是不會。」
「……」記者愣在原地,表情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忍不住笑:「同學真幽默啊。」
「是啊。」
槐詩也笑了起來,端詳著面前的記者,忽然抬起手,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生活啊,珍惜每一天!」
不等記者再問話,少年擺手,轉身離去。
記者和攝影師面面相覷,搞不明白這究竟是哪兒來的中二病。
而在遠去的人群中,槐詩接起了電話。
「餵?槐詩,你考完了沒?」電話里傳來傅依的聲音:「五黑來不來?速度快點,否則機子就要被人搶跑啦!」
「來來來。今天就讓你們領教一下,什麼叫天不生我小佩奇,萬古如長夜!」
接了電話之後,槐詩掃了一輛自行車,飛一樣的跑了。
剛剛一腔悵然早就拋進了海溝監獄裡。
今天的遊戲要今天打。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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