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之後,荒漠之中,滿目瘡痍的殘骸上燃燒著烈火,早已經再無任何的氣息存留。
一扇宛如巨眼的門扉開啟,有一個僵硬的人影從其中走出。
頭戴著華麗寶冠,連帶著那一張華麗的鐵面孔之上也鑲嵌著寶石,光芒四射。可身軀卻仿佛水囊一般,不斷泛起古怪的聲響,僵硬又緩慢的向前。
環顧四周,眼洞之後的黑暗裡,細碎的水聲涌動,兩行淤泥一般的色彩便從鐵面的眼角流下來,落在地上,嗤嗤作響。
只可惜,就在這滿目狼藉的戰場之上,已經再無活物存留,即便是靈魂和源質都被搜刮一空。
只有化為塵埃的骨灰撒入了砂土之中,難以分辨。
來自晦暗之眼的統治者—一滅絕御者·青眸沒有說話,黑色的眼洞後,一縷詭異的光芒閃過之後,便鎖定了戰場的正中央。
那焚燒的琉璃烈火之中,耀眼的輪廓。
如是,踏入其中,伸手,拔出。
一柄殘缺的箭矢焚燒著他的手掌,仿佛匯聚了世上一切光亮,令一切都黯淡無光。
「毀光之箭?「
粘稠沉悶的水聲里,傳來了嘶啞的聲音:「至福樂土,欺人太甚!!!「
短短的一日之間,不僅奪走了他們的聖櫃,還毀去他們費盡苦心從深淵搭建到這裡的行約之軌!
即便是兩次三番的讓步依舊還不夠,還要讓他們徹底變成至福樂土的附庸才肯罷休麼!
最可恨的是,這幫傢伙好像還裝作不知道發生什麼的無辜樣子,在上門質問的時候,依舊輕蔑的讓人無法忍受。
早在幾漏之前,公義才剛剛保證,一定會給一個交代,如今就發生這樣的事情。
聯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在主宰會裡承擔的壓力,青眸就已經怒不可遏,在他身後,眼眸一般的大門再度開啟,將他吞沒。
而龐大的裂口從至福樂土的城池之上浮現時,已經有數百條宛如天地之柱一樣的觸手延伸而出,砸下!
轟鳴之中,一道道耀眼的聖光沖天而起。
恐怖的氣浪擴散。
雙方挾怒對撞,自深度之間掀起滾滾浪潮。
驚天動地的景象之中,更遠的地方,亡國宮闕的屋頂上,槐詩烤盤裡的烤腸終於發出了茲茲的聲響。
冰啤酒里升騰著微涼的氣霧,肉汁蒸發的芬芳味道擴散。
迎著那宛如微風一般的餘波,槐詩吹了聲口哨,隔空為他們助威吶喊。
「打起來,打起來~」
遍地有至福樂土的自助餐吃,荒山野嶺里還有野生的靈魂和源質結晶到處長,吃飽喝足了之後,還有統治者打架給你看!
這哪裡是地獄?
這分明是天堂!
難以想像,深淵的生活能過得這麼舒爽。
「好耶。"
槐詩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哼著歌,享受起下午茶時光。
遠方,天崩地裂。
在某個拱火小能手的添磚加瓦之下,雙方統治者大打出手,到最後,已經打出了真火,倘若不是其中還有諸多蹊蹺,不然的話還會更加熱鬧。
反正兩三天之內,地獄領域內熱鬧成了一鍋粥。
隨著至福樂土和晦暗之眼大打出手,幾乎所有人都被牽涉到其中,被波及到的倒霉鬼更是數不勝數。
而在地獄裡,忍氣吞聲的善茬早就死的一乾二淨了,受害者們也乾脆利落的提起刀來加入了狩獵之中。
「你來地獄才兩天,就有兩個統治者重傷,十幾個堡壘被推成了平地……你有什麼頭緒麼?」衰亡曾經問他。
「神經病啊,我哪兒知道?「
槐詩翻了個白眼,在床上翻了個身,繼續打著飽嗝補覺。
才吃了一個牧場主的禮讚所。
他要消化一下。
而鬥爭,最終也沒有徹底的不可開交。畢竟大部分人也是有腦子的,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對。
而當大天使公義終於抽出功夫,親自抵達現場的時候,看著如同水洗一般乾淨的堡壘,也陷入了沉默。
全都被終末之獸吃乾淨了。
一根草都沒有剩下。
可在神之眼的觀測之中,除了晦暗之眼的秘儀之外…他竟然嗅到了隱隱,似曾相識的氣息。
在坍塌的廢墟之間,公義面無表情的環顧四周,低喝了一聲,手指抬起。龐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全域。
緊接著,無數土石如同失去了重力一樣升上了天空,露出了被壓在下面的斑斑血跡以及乾癟的屍骸。
而就在神之眼的俯瞰之中,絲絲縷縷的痕跡終於從九地之下的掩埋之中重現。
當公義的另一隻手伸出的時候,竟然有星星點點的碎屑浮現在五指之間。
早已經灰飛煙滅的事象記錄被不可思議的手段重新從虛無之中聚合。
那熟悉的氣息,便越發的明顯。
令公義的目光越發的肅冷,克制著涌動的殺意和憤怒。
「黃!金!黎!明!!!「
「什麼鬼!!!「
地獄領域的正中,神聖之城的殿堂里,被傳召而來的葉芝驟然色變。
這兩天樂子看了那麼多,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吃瓜能吃到自己的身上。這麼大一口黑鍋,莫名其妙的就戴在了黃金黎明的頭上,這他娘的絕對是哪裡有問題。
「怎麼又跟我們扯上關係了?」
就在諸多陰冷視線的凝視中,葉芝大怒,反問:「我們吃飽了撐得,要搞至福樂土和晦暗之眼,瘋了嗎!
「那我們怎麼知道?「
晦暗之眼的弄臣嗤笑:「誰知道你們現境人怎麼想的?「
「再怎麼說你們曾經也是理想國的成員」天成斜眼看過去:「忽然之間抽風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說不定黃金黎明就是現境派來的死間。「
至福樂土的祭祀長冷聲說:「自從你們來了,這一次諸界之戰的么蛾子就接連不斷,你們還想方設法的給現境送物資送材料,你們敢說自己是無辜的麼?」
「我特麼…
葉芝一口老血吐不出來,百口莫辯。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隱隱覺得:你們他媽說的好有道理…難道維斯考特他們幾個真得跟天文會藕斷絲連,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朋友交易?
不然的話,怎麼會在槐詩那個邪門傢伙的身上三番兩次的栽跟頭?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絕對不可能任由這一口黑鍋扣在黃金黎明的頭上,斷然反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黃金黎明的立場不是這些捕風捉影一樣的猜測能夠質疑的,也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而動搖。「
當著牧場主聖徽的面,他肅然說道:「晦暗之眼和至福樂土之間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在地獄之神的威權之下,一切謊言都無法出現。
此刻,面對葉芝如此坦然的反駁,即便是在場的各方代表早有預料,也忍不住面面相覷。
唯獨晦暗之眼的青眸冷聲發問:「那現場的事象記錄怎麼解釋?數遍整個深淵,這是你們黃金黎明的獨門技術吧?「
「就是。"
另一位弄臣嗤笑:「不是你們做的,難道是天國譜系做…「
話音未落,那嘲弄的聲音戛然而止。
漫長的死寂。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面面相覷。
只有彼此眼神交換時,難以浮現的驚駭和愕然。
當思維的誤區被無意之間打破的瞬間,一切仿佛都豁然開朗,水落石出。可正因為如此,才越發的難以置信,不可思議。
「我記得,亡國是專門對天國譜系有所觀測的。」天成沉默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確實如此。「
宣導卿微微領首,翻了翻身旁那本書,指尖挪到了關於原罪軍團那一頁,頓時無數景象就浮現在腦海中,歷歷在目。
究竟是惱怒還是驚嘆呢?
那語氣是如此的複雜。
「前幾天,那一隻未知的統治者,就出現在原罪軍團的附近…「
略微停頓之後,他繼續說道:「從那之後,不到一漏的時間,亡國外圍有一支米諾陶斯大群的巡邏隊消失無蹤。
而兩漏之後,晦暗之眼的聖櫃失蹤,現場出現至福樂土的痕…「
「槐詩呢?「
天成如遭蛇咬一樣的皺眉,打斷了他的話,「槐詩在哪裡?能確認麼?」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黃金黎明。
誰都知道,這幫傢伙才是在現境的二五仔最多的人。葉芝的面色陰沉:「槐詩…因為救援時的越權,正在審核之中,好幾天都沒有出現過了。「
一時間,漫長的寂靜再度到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從心中浮現的,是某種無以言喻的噁心感。
已經不是吞了蒼蠅的範疇了,更像是被蒼蠅一口吞了,在嘴裡滋遛滋遛半天……
什麼時候開始,深淵裡他媽的也有二五仔了?
還是被現境送過來的臥底?
「往好處想,說不定只是意外呢。」
置身事外的宣導卿看著他們那副古怪的表情,在旁邊陰陽怪氣起來:「說不定只是鬧了肚子,身體不適,這幾天沒出面而已。」
「不,倘若是槐詩的話「
葉芝沉默了許久,神情陰沉:「說不定現在早已經混進深淵的領域之中,以那個傢伙的才能,這種程度的煽風點火也只是順手而為。
說不定,現在已經混入了各地的高層之中了。「
「嗤!」
晦暗之眼的主宰冷笑一聲:「你們黃金黎明的傢伙,為了甩掉嫌疑,真的是什麼都說得出來,你怎麼不說他就在我們之中呢?」
沉默再度突如其來。
黃金黎明、亡國、至福樂土三方的代表愣在原地,家裡遭過槐詩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面色驟變。
寂靜中,只有角落裡響起了撲味一聲輕笑。
當所有人警惕回頭的時候,只看到,守在大門前的那一名萬夫長的表情變化.…生長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和細長的大嘴,口水細細一線的從嘴角落下來。
「聖哉。」
他說。
那一瞬間,耀眼的烈光從他的口鼻之中井噴。
身軀飛速的鼓脹到了極限。
再然後……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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