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事隔應當也快一年了,那回居士是忽生的興致,並不似這回預早就送發了邀帖,許是中午時飲了酒,就先請幾位好友來敘談,不巧的是辛家世祖忙於政務脫不開身,就連我家祖父也往他地拜訪故友了,阿娘跟我一同來西樓居,正見一個自稱名士的人被居士好一番奚落。一窩蟻 www.yiwoyi.com」
明皎回憶了回憶,著實想不起來那個被奚落的人名姓了。
「大抵二十出頭吧……」
芳期一聽,便笑了:「這二十出頭的名士,慢說臨安,便是數遍整個江南,怕也不足一隻巴掌,但阿皎想了這麼久都想不起是哪個名士,看來確確然是自稱的了。」
「偏那自稱名士的人,不知道居士定的規矩,帶來的禮竟然是一方硯台,那硯台倒是有名的,是寶硯齋的那方綠端硯,不僅硯質珍稀,還為名家所制,據說更是為一代狂士蘇岩所藏,故而寶硯齋以此方硯台為鎮店之寶,明言必不會轉售的。」
芳期並沒有收藏硯台的愛好,不過卻聽她家晏大王說起過這方綠端硯,不由「噗嗤」笑出了聲:「這都是商家手段罷了,哪來的鎮店之寶,不過是待價而沽。」
「硯質的確是綠端,做工也甚規矩,但是否名家所制已經存疑了,卻必定不為蘇岩所藏的那方綠端,這是稍微精諳文玩者的共識,故而才不願出高價而購入,商家也情知瞞不過精諳文玩者,只是這世上多的是不懂裝懂的人,商家並不愁沒人入套。」
「雖說這方綠端並非價值連城,但還是值得收藏的,按說來居士也不至於當著眾人的面奚落那所謂的名士,我也曾聽阿瑗說過,過去不是沒人因為不知居士的脾性,送來字畫書籍為禮,居士雖然拒收了,倒也並沒因此逐客。」
明皎拈了枚蜜餞嘗味,還沾著點霜糖的手指,就去掐芳期的臉:「你這鬼靈精,真不知那所謂的名士為何吃掛落?」
芳期趕緊躲開一掐,把自己的手帕丟給明皎:「居士那回是臨時起意,又並不認識那『名士』,自不會使人去邀請他的,『名士』卻偏知道了居士臨時起意所行的集聚,還一早就備好了禮,這不是趕巧,儼然早有意攀識,居士分明是看穿了那人的心思,又最厭惡這一類自詡風雅,卻意圖行『終南捷逕』之輩,所以才給他吃一掛落吧。」
「居士當時便問那人,既是慕名前來,怎會不知西樓居的規矩,西樓居授禮,所授的皆為能飲能食等席上消耗之物,難不成閣下是因胸中文墨不足,抑或是諷刺主家胸無點墨,方才贈硯台充食?」
芳期這回有點笑不出來了。
她嘆一聲氣:「我的錯,居士的日子本生過得清靜,哪至於招惹這些功利之徒,現而今臨安城裡的人都知道居士與太師府的關係雖未緩和,卻不厭惡外子及我兩個晚輩,這才有那些人把心思用在西樓居,擾了居士的清靜。」
偏生眼看著今日這場雅集,多半因為她這個客個,又會招惹來好些蚊蠅,可要是不趁著居士的雅集開啟這場唇槍舌箭吧,又沒有更合適的機會,雖則說芳期已然預先告知了居士,居士並不牴觸她利用這場聚集,但芳期還是過意不去。
「居士雖遠功利,卻並不是全然不問國事朝政,心中更是認可湘王的種種作為,早前我還聽居士跟我祖父說呢,湘王雖是權場中人,不過現而今的朝堂,也只有湘王當權才能處理好一起接一起的變亂,安定社稷人心,居士還說她這才參透了過於清心寡欲的人未必足夠能力肩祧江山之重,興亡之業。居士說風燭殘年如她,更無多少餘力,能盡一分力且算一分力。」
芳期專心致志在調配醃料,努力不讓心事翻騰。
有很多的人都看出來晏遲斷非戀棧權勢之徒,卻都誤解了他急於在權場崛起是真試圖力挽狂瀾征復已失的半壁江山,可晏遲的目的卻根本不在於此一志願,到最終……西樓居士及徐公、辛公等等,勢必是會失望的吧。
晏遲弒君的行為,在他們心目中定然要比戀棧權勢更加惡劣。
西樓居士貪好杯中之物,對於菜餚卻並不挑剔,只要有佐酒的小菜即可,飲樂時當然也從不拘泥「食不語」的規條,甚至連瓶供薰香這一類的雅事也不準備,酒興未酣時,任由客人們高歌唱曲助興,這也是西樓居的左鄰右里最覺熱鬧的時候,他們多也不怯場,番番都有人踏歌而舞,哄托興味。
大大小小拼搭相聯的食桌,男男女女錦衣布褐的客人,先是熱鬧了一番,喝好了酒,果實了腹,緩緩的才進入清談,到這時候,哪怕不擅清談的人也安靜下來,他們也都想洗耳恭聽一番和他們的生活大不一樣的那些貴族,是怎麼就他們其實也常見的風花雪月,一飲一食說出一番他們從未想過的道理。
也許對有的道理會醍醐灌頂,也許還是聽不懂,也許當時依稀覺悟了卻轉身即忘,重要的往往並非一定有所收穫,而是參與和經歷。
芳期這時只看著西樓居士,她從來懶得再染的髮鬢,落滿歲月的霜色,她還在喝酒,似乎懶怠於加入高談闊論,有時會眼中一亮,然後肩脊筆直,更多的時候卻是慵懶的,偶爾會有笑意,芳期關注得久了,也發現居士會走神,笑意停留得久了些,但會微眯了眼角,下意識就去拿空酒杯。
不知道為何,芳期這個時候想得最多的就是「假若」「仿如」這樣的詞彙。
她想居士的人生哪怕能預設一個「假如」。
可這念頭轉過,眼見的還是青天白日,是一些懵懂卻快樂的人,是一些睿智卻愁悵的人,又有一些未經點染所以還放闊的人,這所有當中居士似乎離群獨居,又似乎融入其中,芳期又想所有「假若」「仿如」大可不必。
她有些呆住了。
就能真正體會到居士的那番話——她說晴雨霜風發於自然,花草榮枯也發於自然,世間萬物本無宿根,人的聚散離合也並非力能強成,可悲喜愛恨卻是世人的修行,若懂得了不可沉隱於歡喜強索這歡喜無限,大致也能在悲苦中取樂不受悲苦摧折,不能相伴的人註定是遲早揮別的,世上雖有兩全之美,又並非能祈之幸,既於萬物大眾而言遍存得失,怎能不顧得之幸而執迷失之愁。
芳期目睹過居士在悲喜得失中的修行,她終於恍悟了居士已經擁享了現今安於得失的心境,旁人大不必憐憫居士的孤老,愛侶、子嗣的早亡,為她所遭遇的一切扼腕嘆息,因為居士已然看透了人生當是如此,而有多少人其實尚在修行中。
不速之客很快就到了。
沈炯明率領著他的一眾黨徒,打斷了今日的一場清談。
辛遠聲先就蹙了蹙眉。
他並非不知今日會有不速之客登門來擾,只是沒想到這夥人中竟然還缺了一個——司馬權黨營中舉足輕重的人物究竟是誰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司馬權這個黨首尚在回朝途中,黨徒們既有在今天圍攻湘王妃的決心,具有統率能力的金敏竟仍不露面,可見這個人行事之謹慎,且必然還存著明哲保身的念頭,辛遠聲擔心的是現如今晏遲身在襄陽,不知芳期能否揪緊了金敏的把柄,以助晏遲把興國公黨徒一網打盡的目的。
他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他期待晏遲早些達成復仇目的,平定國內一場亂變,時勢有如煥然一新,那樣一來大衛才能早日贏來眾志城誠與遼國對抗的時機。
「沈公等不請自來,意欲何為?」頗有些浮躁的辛遠聲,率先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沈炯明人還沒落座,甚至還不知道能不能贏到一張椅子讓他落座,就遭到了這樣的質問,本來想行個叉手禮的手半途就放下了,冷哼一聲:「老夫聽說西樓居士的宴集,從來就不拒送禮的人,既是如此又哪論得上不請自來?難道在座的諸位,姜居士都事先下了帖子?」
「老婦人這西樓居,的確從來不拒心誠之客,但沈相臣等今日此時登門,既非有興飲宴,看來也無意清談,而是別有目的,那麼便論不上心誠之客了,老婦人自知各位不速之客,也並非是想擾我這寡居之人的清靜,多少過場話都再不必說,還請沈相臣直說來意吧。」姜居士已然收起了慵懶的意態,神色卻也平靜。
今日她邀請的客人,盡為友交近朋,這些友朋中除了名士生員,當然也有些已然入仕的官員,畢竟仕場中人,並不盡然是追求名利之徒,而這些友朋既是欣然赴邀,當然都無意在西樓居的聚宴時談論參悟世理人情之外的話題,而沈炯明儼然是為挑起爭端,這就有悖西樓居這場聚宴的目的了,沈炯明企圖利用在場人的嘴巴擴散輿情,芳期預料到他的計劃,所以也決定在今日迎戰。
居士的諸多友朋,大抵除了辛遠聲之外,原本無心干預黨爭之事,哪怕對福寧閣一場火災引起的風言風語有所關注,但他們既非局中人,又確然不知其間的詳細,故而不存任何偏向。
可今日莫名其妙便成為了此場爭端的見證,被牽涉入是非之中,那就必須得擇一立場免得再被稀里糊塗的被利用了。
沈炯明是有備而來,此時自然不會怯場。
他這叉手禮,到底還是沖西樓居士先行完畢了。
「沈某的確無意擾居士清靜,而是為了社稷安危,有一件事,只能借居士的寶地直問湘王妃,還望在場的各位均能做個見證。」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8s 3.780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