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口才,是誠意。」苑行輕描淡寫道,「有錢鵝根本不屑於說服你對麼?在那套冰冷的邏輯中你只是一個單純的投資品,也許有錢鵝中的某些個體是有血有肉的,但沒人能脫離那套冰冷的骨架,有錢鵝像是一台巨大的機器,每個部件都唯有聽從號令。我不一樣,我有能力掌控我的帝國,完全掌控,不需要股東會議,我是國王,一個有血有肉的國王。」
「你用掉30秒了。」
「好的,我要開始說期貨了。」
「日。」
「開玩笑的。」苑行大笑道,「我一直很困惑,我跟這麼多人,談這麼久期貨,為什麼從沒有一個人問過我,我一個薊大工科畢業的,知識分子家庭出生的孩子,為什麼tmd要去搞期貨?即便我循規蹈矩,最慘的結局大概也就是付小章那種級別,為什麼我偏偏要去賭,你們不好奇麼?」
遙遠的付小章躺槍,薊大副校長怎麼了?不值得尊重麼!
「回到原點,回到最初,你也是,回到你那個夢中情人,初戀之類的時候,我們看清一些。」苑行靠在沙發背上,回味著當年的時光,他用自己想不到的溫柔文字將一切娓娓道來,那是最初的原點,每個男孩成為男人的原點,三觀第一次形成的原點,世間一切紛爭的原點,至簡的原點。
大概就是在薊大最後的日子,在進期貨市場之前的日子發生的事情。
那是個黃金年代,非要用道德衡量的話,那大概是道德昌盛的頂峰,人人都愛藝術,有夢想,信仰薪火相傳,對空洞的金錢嗤之以鼻。
在薊大的校園中,更是將這一切演繹到了極致。
在苑行擔任學生會主席的年代裡,所有學生諷刺金錢與物慾,歌頌藝術、科學與愛情,家裡有錢卻無一技之長的學生反倒有些抬不起頭,女孩子們瘋狂地愛著詩人、吉他手與所有大概能被稱之為文藝青年的男生。
在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伴隨著校園民謠,大學成為了一座藝術的殿堂,女孩子們會為心愛的男孩子付出一切,你寫詩就好了,我為你洗衣做飯,只為讓你的才華更燦爛的閃耀;你唱歌就好了,我要聽一輩子!
苑行就是那個最輝煌時代的學生會主席,他代表了一切。
恍惚,那就是李燴所說的,那個道德頂峰的a國,人們追隨著自己的內心與信仰。
直到必然發生的突變來臨。
可笑的男孩們,心中永遠活著那麼一個夢中情人,她不一定美到極致,但男孩絕對愛到極致,愛到不忍去玷污她,在任何時候都會甘願付出生命去守護她,純潔,美好,真摯,這大概就是「撕嗶王」中,媽媽隊力圖歌頌的愛情觀吧,它真的是有理有據,切實存在的。
不可忽視的是,詩歌是美的,但除了美以外它一無是處;搖滾樂令人興奮,但興奮過後只有寂寥,這在現代來說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在當時卻只是小部分人,率先覺醒的迷思。
在狂歡的角落中,總會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在這個現代人難以理解的社會氛圍中,亘古不變的東西依然存在。
總有些人不太合群,一些務實的女生意識到寫詩並不能改善生活,連海子都臥軌了,顧城都完蛋了,她們開始嘗試新的生活方式,恰巧,幾位湘港商人來京,偶然的機會認識了這樣的女生,邀請她們去當時新開的唯一的五星級大飯店共進晚餐。五星大飯店在當時是難以想像的奢華,在那裡一天的消費遠超正常人一年的工資,而且正常人根本沒有資格進去,這些頂端的資源只用於接待外賓。
這些女孩子無法拒絕這樣的好意,但冥冥之中她們也意識到沒有白來的午餐,心中惴惴不安,於是她們抱著『去見世面』的理由拉上更多的女孩子,並且請到非常靠譜的苑行一起去,身為薊大的學生會主席總該有能力保護大家。
苑行也慷慨接受了這個任務,一來他深愛的女生也被拉去了,二來這裡是自己的地界,責無旁貸。
就這樣,他來到了五星大飯店,進到了全新的世界。
精緻的食物,繽紛的美酒,國賓般的服務待遇令他無所適從。
更加令他不安的是湘港商人的談吐氣質,他們隨口說出的那個生意金額,好像是自己全家一輩子也靠不上的數量級,他們的車子是只有當上部級幹部才敢奢望的交通工具。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不安,身為本地的絕對精英,他找不到任何尊嚴與外來的商人交流。
酒過半酣,商人們和女孩子們聊到了出國深造,女孩子們滿是嚮往,苑行只是對其嗤之以鼻,他當時並不認為女孩永遠比男孩早熟。
席末,商人想請女孩們上樓細談「出國事宜」。
大多數女孩有些矜持,但也沒有拒絕,她們內心在掙扎,在出國深造的期盼中,仿佛伴有一絲惶恐和負罪感。
苑行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了,這怎麼可以?
商人酒勁兒也上來了,大罵苑行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來蹭飯的,我請你是給你臉了!
苑行更是大怒,不用你請,這裡是薊京!
賬單送來,苑行徹底傻眼,全家全部家當也不夠這個金額的一半。
什麼男兒志氣,什麼莫欺少年窮,這種時候統統不會有,這種時候只會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重重的砸翻在地,連支撐起身的勇氣都沒有。
苑行用精明的頭腦計算過能借到多少錢後,用盡最後的力氣與僅剩的尊嚴說,至少我有能力買兩個人的單,一個我,一個她。
商人望向了她。是的,她也在其中,她是最渴望『深造』的那個。
她最後說:「別了,不用這麼累」。
女孩永遠比男孩早熟。
有的女孩走了,有的女孩跟著商人上樓了。商人結賬的時候甚至多付了一些,請苑行最後一個人多喝幾杯,如同對流浪漢的施捨。
人皆散去。
我愛你,我願意用生命愛護你!
可你好像……並不需要?
我是最出色的了!我已經是學生會主席了!
可好像出了這座金字塔……我什麼都不是……
苑行抱著頭獨自坐在宴會廳,他不敢想像接下來發生什麼……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沒有人強迫任何人做什麼,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我結不起賬,就這麼簡單。
假的,都是假的,詩人,吉他,民謠,文學……
只有一個東西是真的,賬單。
男孩成為了男人,他失去了某些東西,但永遠堅強了起來。
苑行違背了所有人的意志,一意孤行踏入了期貨市場。
忘記那些可笑的夢想吧,一切選擇的源頭出奇的簡單,夢想的大廈崩塌的原因不過是幾個字罷了
你選理想,她不選你。
要讓她,選你。
你要有的選。
說到這裡,苑行竟然忍不住哭泣,他好像又成為了那個宴會廳里即將成為男人的男孩。
「你知道麼李燴……我當時不敢想……卻又止不住想……在飯店樓上的房間裡會發生什麼……」苑行捂著臉,「tmd……她在哭還是笑……在享受還是在呻吟……媽的……媽的!媽的!!媽的!!!那幾個男人……他們丑的不能再丑了,腦袋上只有幾根全是油漬的頭髮……就tmd因為生在了湘港,就tm因為生在了湘港!我tmd比任何人都努力,都出色……可只能眼睜睜地看她上樓……我不願意想,但忍不住想……那個滾蛋……tmd混蛋在對她做什麼……如果她是被迫的……我當場可以拼命殺死那個滾蛋……但tmd……她……她tm是自願的……她想……她真的想……她就是這麼選的!」
「你懂的吧李燴,你也感受過這種痛苦吧李燴?」苑行抓著李燴,「我看過你的辯論,正因如此你才挖掘到那樣強大的原因去抨擊那些誤人子弟的傻蛋對吧?」
「……」李燴沉默不語……
太卑鄙了,苑行……
嘴炮就嘴炮,說服就說服,跟老子打……感情牌!
我沒法,否定你的淚水啊!
因為這是每一個男孩子曾經留下的淚水!
李燴有些憤恨地看著苑行:「為什麼非要說得這麼扎心。」
「這不是你信奉的麼?說些真東西,不要熬雞湯。」
「男人都會努力成為女人喜歡的人,而女人有的時候喜歡詩人,有的時候喜歡商人,就這麼簡單!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毒雞湯罷了,你為什麼要渲染這麼多該死的情緒,而且完全超時了苑總,20分鐘了!」
「可你聽完了不是麼。」苑行拿起紙巾擦了擦眼睛,儘量收回情緒笑道,「來點糙的彌補你的情緒,為b生,為b死,為b奮鬥一輩子,哈哈哈哈!」
「太粗俗了,我懷疑你怎麼當上的薊大學生會主席,這句話早在一百年前就有優雅的表述。」
「哦?」
「請學會優雅。」李燴咬牙道,「毒雞湯祖師王爾德【世間一切皆與性有關,除了性本身。】」
苑行優雅地接上了後半句話:「【性關乎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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