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上的氣候明明一直都保持在暖春時節,但九月忽然覺得手腳冰涼,不知不覺中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父親見狀也停下了手頭切雞塊的動作,見九月的反應不似有假,便說道,「我臨行前曾囑咐長老讓他代理族長的位置,撫養你長大,還叮囑過他不要讓你去山下亂跑。」
這是因為寰宇公司不出意外地又在契約中留了一手。
他們只承諾不會幹涉狐妖一族的內務,但如果九月從山上偷偷溜了出來,進入了人類社會,契約上的「保護條款」就不再生效了。
「再和我說說阿鏡,她是怎麼對你說的?」
「她說自己早年受過你們的恩惠,是你們委託她來專程照顧我的。」
九月的思緒有些混亂。
在藍星的日子裡,她只有兩個關係親近的人,一位是明淵先生,另一位就是從小就陪伴在她身邊的阿鏡,儘管兩人時常以鬥嘴為樂,卻早已成為了親密的、無話不說的朋友。
無論何時,阿鏡總是陪伴在她的身邊,這帶給了她莫大的慰藉和安全感。
而現在,她卻從父親那裡聽說有關阿鏡的一切都是謊言。
「這是她的名字?」
老父親沉吟片刻,問道。
「這是我為她取的名字,因為她一直都待在鏡子裡,從沒有出來過。」
說到此處,九月又回想起她和阿鏡相處的點點滴滴,過往所有溫暖的回憶,此刻都化作了心底的寒意。
如果她的父母從沒有委託過阿鏡,那麼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一定是一個不得了的陰謀,才會讓阿鏡在她身邊待了十幾年之久。
老父親沒有急於回應,他耐心地聽九月講述起了她與阿鏡的相遇,那是她不顧長老的阻撓獨自一人逃下山之後的事,那時御狩庭還未覆滅,獵人們看出了她瑞狐的血統,便暗中與生命科學部門達成交易,意圖把她當作貨物送往部門的生態艦。
也正是在那時,她在雲籠市邂逅了生命里的第一個貴人。
儘管她在那時並未和段明淵有過太多交流,但後者卻拒絕了公司的威脅,不但放跑了被押送的貨物,還把懸浮車撞向了公司大樓,造成了一起轟動藍星的大新聞,而在那之後,九月明白了人類不可信的道理,在雲籠市各處流浪,也正是在那時,她遇到了阿鏡。
阿鏡不但教會了她許多在人類社會生存的方式,還引導著她掌控禍狐的力量。
對於尚且年幼的九月來說,阿鏡就是亦師亦友的存在。
也正是那時,阿鏡告訴了她許多天外民的事,其中也包括了天外民是如何拿狐妖一族要挾她的父母就範。
聽到此處,老父親皺緊了眉頭。
在九月的記憶中,那都是珍貴而又溫暖的回憶,但在他聽來卻並非如此。
為了避免女兒與公司扯上關係,他再三叮囑長老隱瞞他們的事,只告訴九月他們是去外出遊歷,不想女兒走上復仇的道路。
因為那是一條必定會失敗的道路。
然而那個被稱之為阿鏡的姑娘不但引導九月掌握了禍狐的力量,還在她年幼的內心中根植下了向天外民復仇的種子。
而後來九月的許多行為也都是基於這一目的而展開的。
隨著御狩庭的毀滅,一個機會降臨在了九月面前。
阿鏡勸說九月以新人的身份回到御狩庭,參與伴生妖計劃,這是打入組織內部的絕佳時機,在那裡他們可以打聽到和生命科學部門有關的情報。
只不過在執行計劃的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差錯。
九月在名單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於是,便有了那一夜在下班後與段明淵的相遇。
當老父親沿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也頓時有些後怕。
因為對於阿鏡而言,九月與段明淵的相遇也是一場意外,按照她的原定計劃,九月真正的長期合作對象是忘虛,那是一個崇尚極端主義的組織,但阿鏡顯然隱瞞了其中的風險。
如果她足夠了解寰宇公司的運作方式,就會清楚地意識到那無異於送人頭的計劃。
白蔻在參加雲籠市的會議時,身邊必定會帶著一名以上的長枝近衛。
以九月與忘虛的力量,暗殺白蔻註定會以失敗告終。
同時擁有瑞狐與禍狐血統的九月卻能保下一條命,到了那時,公司一定會把她打包送回到生態艦上,緊接著就是漫長的軟禁。
他們雖然在這山上沒有被限制行動,部門還儘可能地滿足他們提出的要求,但他們卻也不能離開半步。
再接下來
老父親也無法預知阿鏡接下來的計劃。
但不論如何,這都是不是他希望看見的局面。
實際上,阿鏡與九月的友誼似乎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牢固。
一個好朋友是絕對不會把對方當成小白鼠送到公司的手裡。
而就在這時,九月忽然開口道,「找不到她了。」
以前無論何時當她想要找到阿鏡時,後者都會在意識空間等她。
操縱意識空間的方法也是阿鏡教會她的,而現在,意識空間卻徹底關閉了。
與此同時,回到房間的茯苓面對著鏡子,雙手捧著清水,將臉埋了進去。
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
聖菲爾德家族的一堆破事還沒有處理完,餘燼教會的又牽扯了進來。
不出所料,數位審判官的旗艦已經在趕來的途中了。
一位獵鷹死在了生態艦上,死因還是消失已久的咒殺之術,得知了這個消息的餘燼教會立刻採取了行動,據說這是現任大主教親自下達的命令。
但最糟糕的,莫過於有巫師混上了部門的生態艦。
儘管赫雅稱他們不是見人就殺的瘋子,但他們和餘燼教會的仇恨卻是真實存在的,茯苓絲毫不懷疑巫師們為了對付餘燼教會,會把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
更何況,在巫師們眼裡,他們也是公司的一份子,算不上不相干的人。
茯苓思緒萬千,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鏡子裡的異象。
鏡中的她並沒有低頭將臉邁進清水裡,她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鏡子另一端的水池很快就填滿了水。
終於,鏡中的茯苓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她緩緩彎下腰,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進了水池之中。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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