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林姑姑這般說,元貴妃嗤笑一聲:「人命?昭陽宮那賤人自詡名門閨秀,清高自傲,惺惺作態,當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從來瞧不上本宮的手段。如今她自個的兒媳婦比之本宮,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知那賤人心底作何想?」
林姑姑笑道:「昭陽宮那位只怕嘔得不行,又是自個兒媳婦,非但不能公之於眾,為了睿王的名聲,還得妥善替她保密,心裡頭如何不氣得吐血?」
元貴妃眯了眯眼睛,似乎看到淑妃氣急攻心的樣子,拉成聲調道:「既然她也不想忍,不如讓本宮來助她一臂之力。」
「主子您是要將這事捅出去?」林姑姑愣了一下,連忙勸道,「使不得啊,下邊的人探查了幾日,都查不出琳琅是因何被睿王妃打死的,若只是睿王妃出於嫉妒還好,萬一睿王和睿王妃識破了琳琅的動機……」
元貴妃眼底閃過一絲陰狠,沉聲道:「那賤婢的家人都捏在本宮手中,她要敢供出本宮,本宮便叫她全家下去陪葬!」
「主子先彆氣,琳琅已經死了,不管她有沒有供出您,這事都到此結束,睿王那邊若有法子,恐怕也不會叫她死得這麼痛快。」
「照你這麼說,人都死了,本宮還忌憚她作甚?」
「話雖如此,卻怕一萬呢。倘若琳琅沒死,有她的口供,睿王和睿王妃反倒不敢貿然來對峙,一來琳琅是他們府上的,又是跟睿王從宮裡出去的老人,哪能輕易為咱們說用?咱們還能說睿王府栽贓嫁禍於主子您呢,萬歲爺自來寵您,睿王來勢洶洶便落了下乘,可想而知到時萬歲爺多半偏幫主子。」
元貴妃點頭,眼底閃過一絲自傲:「萬歲爺對本宮這點回護之心還是有的,豈能容他一個小輩在本宮跟前蹦達?」
「所以奴婢覺得,這事上誰先動,誰就落了下風。」
「此話怎講?」
林姑姑有些遲疑,在元貴妃詢問的目光中,還是咬牙道:「萬歲爺年歲大了,對這些皇子的容忍度,也越來越高,睿王自來會在萬歲爺跟前討好,再來一個睿王妃,夫妻兩唱雙簧,把萬歲爺逗得開懷,這些時日,萬歲爺哪回提到睿王,不是滿口誇讚?」
元貴妃臉色又沉下來,陰狠的道:「蕭瑱!」
「奴婢就怕其中有詐,睿王這是在下套子給咱們鑽呢,您說咱們替他把事情鬧大,滿城盡知睿王妃陰狠手辣,她哪還擔得起王妃的重任?到那時,睿王和睿王妃恐怕就要去萬歲爺跟前自證清白了。」
「睿王和睿王妃最近正得聖心,淑妃又慣是會哭訴的,只要他們不把事情往主子您身上扯,萬歲爺也不會往這面上想,說不準瞧他們這樣,萬歲爺便允了呢?畢竟萬歲爺也不想叫人覺得他沒眼光,指了個包藏禍心的媳婦給睿王不是?」
元貴妃眯著眼睛,卻不得不點頭,林姑姑這分析不無道理。
林姑姑一面說,一面細心打量自家主子的神色。她是主子跟前最受倚重的人,可主子氣性大,若將主子惹惱了,便是她也不能全身而退。林姑姑知道自家主子不愛聽這些,可她又不能不提,因此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見自家主子神色雖不好看,到底沒發作的跡象,忙鬆了口氣。
繼續道:「天下無不透風之牆,萬歲爺派人著手調查,誰敢不仔細?咱們下邊的人便是再小心,也難免露出些破綻,到時侯事跡敗露,弄得人盡皆知,且不提主子您百口莫辯,單單有虎視眈眈的太后在,萬歲爺縱是想偏袒您,太后只怕也要扒下您一層皮來。」
林姑姑說完,元貴妃一直陰沉著臉色,不置一詞。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林姑姑心裡頭惴惴的,能確定的是主子明顯不悅了,因而忙又道:「只要咱們這裡按兵不動,睿王府就甭想將火燒到主子您身上來,萬歲爺頭一個就不答應!」
元貴妃生了好半會的氣,這會終於道:「你說的是,本宮不該心急,沒得落了他們的套。」
總算把主子勸過來了,林姑姑鬆了口氣,忙笑道:「可不是,只要咱們不接招,琳琅也死無對證,這事就不了了之,睿王算計得太精細也於事無補,至於下藥這一事,慢慢來,奴婢就不信睿王府就真如銅牆鐵壁,固若金湯了。」
「本宮能策反一個琳琅,自然也能策反第二個第三個。」元貴妃挑眉,心裡頭有些遺憾,「只是不知道那賤婢到底有沒有得手。」
「奴婢瞧著睿王都捨得拿睿王妃的名聲來做餌子,引主子您上鉤,怕是恨到極處,才如此不管不顧。再說了,就算那藥睿王妃沒喝完,但凡碰了一星半點,睿王妃便至少一兩年內無法懷孕。」
「無法替皇家開枝散葉,萬歲爺和那老不死的,也不會多對這小賤人高看一眼了。」元貴妃勾起唇,心情好了許多。
林姑姑提她將心思說出來:「可不是,睿王妃生不出孩子,跟安王妃和誠王妃還有何區別?誰也越不過咱們六殿下的正妃去。」
長春宮的主僕在密謀,被長春宮惦記的昭陽宮也沒閒著,淑妃正在攤開一封信細細的看著,王姑姑立在身後,瞧著自家主子越來越難看的神色,心下也跟著忐忑,忍不住關切的問:「主子,可是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這信雖說是上午時世子夫人入宮,遞給自家主子,她卻一眼瞧得出來,這不是安寧侯府的信,而是自睿王府出來的。
王姑姑當時就有些驚訝,雖說主子和殿下最近關係緊張,可每日該請的安殿下也不會落下,到固定的日子,睿王妃也會在主子宮裡歇上片刻,還是能說得上話,倒沒必要這般迂迴。
除非這信是不能叫別人知道的。
淑妃沒作聲,只是朝林姑姑揚了揚手中的信,保養得宜的臉上帶了一絲憤怒。
王姑姑越擔心了,忙接過信看起來,待瞧清楚上邊說了什麼之後,王姑姑眼睛立刻瞪起來,怒道:「這個惡婦!竟如此歹毒……」
相較起來,淑妃臉色難看是難看了些,倒比王姑姑要冷靜許多,她只是交代王姑姑:「點一支蠟燭來。」
「是。」王姑姑應了一聲,也沒吩咐宮女,她親自拿著信,走到殿側的角落,那裡擺著了一座燭台。
王姑姑拿起旁邊的火摺子,吹了吹,火光亮起,點燃了一支蠟燭,她便借著跳躍的燭火,將信紙慢慢燃燒成灰燼。
片刻後,王姑姑回了淑妃身側,低聲問:「娘娘,咱們現在該如何?」
「這事證據不足,琳琅又死了,貿然到萬歲爺跟前去告狀,多半沒有結果。」
「別說證據不足,就是證據確鑿,只要睿王妃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萬歲爺怕就不會處置元貴妃,她當年用這手段迫害過多少宮裡的娘娘們,萬歲爺都快到而立之年,大皇子才出生,不也是她的手筆?萬歲爺可曾責怪過他的充費分毫?」
王姑姑這話頗有些怨氣,她跟主子一起長大,主僕情分頗深,自決定隨主子入宮,她便絕了嫁人生子的念頭,對於主子所出的三殿下,她也是傾注了感情的,又是自己看護著長大,相當於半個子侄。
自三殿下成年後,元貴妃的動作就越來越大,阻擾萬歲爺指婚,後邊實在拖不過去了,又打主子正妃的主意,都讓她如願了,卻又見不得萬歲爺和太后喜愛睿王妃,如此迫害,睿王妃若生不下子嗣,不說萬歲爺和太后的寵愛要收回,就是三殿下也要被牽連。
單是無嫡子這一條,便足以讓三殿下在日後競爭那個位置處於弱勢。
這手段當真是又快又狠,而他們,也真險些就讓她得逞了。
王姑姑又驚又怕,這會兒雖慶幸元貴妃的陰謀沒有得逞,卻也不禁為萬歲爺不分青紅皂白的包庇元貴妃,將其縱得無法無天而感到憤懣。
「你說的是,不管咱們手上有沒有證據,告狀都是不頂用的。」淑妃反倒比王姑姑看得開,她早憤怒過,但都於事無補,所以萬事還得靠自己。
「不過瑱兒這兒媳婦,倒也沒有本宮以為的那般不堪嘛。」淑妃輕笑,這是她第一次以讚賞的眼光去看簡珞瑤,「往常見她在太后和萬歲爺跟前討得好,本宮也只當是雕蟲小技,在娘家學來的,倒真真沒想到,五品小官之女,也算有點膽識。」
「主子您這可是謙虛了。」王姑姑也收拾了情緒,笑道,「睿王妃這見識和謀略,可不簡單,要奴婢說,安王妃和誠王妃可比不上睿王妃。」
「是啊。」淑妃淡淡的嘆氣,「若是秀媛真嫁進來,恐怕也沒她做得漂亮。」
羅姑娘畢竟是主子的娘家侄女,王姑姑沒拿她出來比較,只道:「睿王妃除了家世差一點,品貌完全不輸於旁的世家閨秀呢。不過這家世不好,元貴妃都記恨成這樣,真要給殿下找了個名門閨秀,豈不是要他們整日在刀尖上過日子?」
「長春宮那一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本宮還以為她達到目的能消停些,卻不想她氣量狹小到這個地步,萬歲爺不過是給瑱兒做了幾回臉,她就坐不住了?她自個兒一直吃肉,就不許人喝半點湯?」淑妃說到這兒,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笑了,「不過這樣也好,她越沉不住氣,越容易出錯,萬歲爺還不至於寵她寵到毫無底線的地步。」
「真要寵她,早就把六皇子立為太子了,可如今萬歲爺除了偏疼六皇子些,也瞧不見他給六皇子做別的打算。」王姑姑湊了一句趣,這才將話題轉回來,問道:「殿下在信里可說了要咱們如何?」
「按兵不動,若能給長春宮那位添把火,叫她自動入了套,倒也不失為一個法子。咱們要的是不失先機。」
主僕這麼多年,默契早培養出來了,王姑姑瞬間明白過來,為難道:「這恐怕不那麼容易,元貴妃雖然暴躁易怒,可她身邊還有個老謀深算的林姑姑,這些年,若不是林姑姑幫襯著,元貴妃只怕也無法如此順風順水。」
淑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嘆氣道:「是啊,這個林姑姑,確實是大麻煩。」
王姑姑眼神一亮,但隨即又暗下去,她知道這個林姑姑不好動,主要是元貴妃身邊最倚重的人,連萬歲爺都給一分臉面,她若出了事,元貴妃發起瘋來,又有萬歲爺縱著,還不知鬧成什麼樣。盯著元貴妃的可不止她們,若不是考慮到萬歲爺給那人撐腰,林姑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不過林姑姑也非除不可,她在一日,元貴妃再作死也踩不到萬歲爺的底線,萬歲爺不動清算元貴妃的心思,那他們再如何謀算,也除不了元貴妃。
所以還得從長計議。王姑姑遺憾了一下,便先把林姑姑的事放一邊,對淑妃道:「主子,這把火非要長春宮那邊燒嗎?咱們不能替她點燃?」
淑妃搖頭:「動靜太大,萬歲爺一查就知道是咱們幹的,長春宮那邊要反咬一口咱們監守自盜,咱們也百口莫辯。」
王姑姑不由憋屈:「這麼說咱們不僅什麼也不能做,還要替她遮掩?」
「先放著,日後一起算總賬。」淑妃眼睛眯了眯,「這口氣不只是咱們咽不下,那位同樣咽不下,等著罷,很快就要再出招了,這會兒不能掉以輕心。」
「是,主子。」王姑姑應了一聲,又請示道,「那是不是要給睿王妃提個醒?」
「不必了。」淑妃輕哼道,「她還不至於蠢到連這都發現不了。」
王姑姑低頭笑了下,她知道主子這不是氣睿王妃,是生自己的悶氣呢,元貴妃就在宮裡,自家主子每日盯著,還能讓她不知不覺的下手,讓主子在自己瞧不上的兒媳跟前沒了臉,主子正心裡難堪著呢。
深知淑妃心理的王姑姑沉默了片刻,給足了淑妃調整的功夫,稍後才道:「說起睿王妃,主子不知清楚不清楚,下月的科舉考試,睿王妃有三個兄弟和一個叔父要參加,都是睿王妃這一脈的。」
「你不說本宮倒險些忘了,簡家這回有三個考會試的舉子,是不是?」
王姑姑點頭,淑妃笑道:「簡氏娘家那兩個兄長,倒真真是少年英才,這般年輕的舉人,放眼滿京城也是少見的,若他們中有一人金榜題名,入了殿試,何愁入不了萬歲爺的眼?」
「主子所言甚是,萬歲爺最愛提攜優秀的後生,簡家兩位少爺若能進得殿試,名次恐怕低不了。」王姑姑想了想,又道,「奴婢恍然大悟,元貴妃急著在這個時候動手,是不是也怕睿王妃的娘家兄弟被萬歲爺看重?」
「她先前想盡千方百計,要萬歲爺將身份普通的睿王妃指給咱們殿下,以為能對咱們造成重創。如今睿王妃頗受萬歲爺和太后的喜愛,已經大出她所料,睿王妃娘家又有了能幹的兄弟,她豈不是要嘔死了?」
淑妃冷笑一聲:「叫她當初也不查清楚,逮著一個身份最低的,就恨不得立馬指給瑱兒。也該叫她好好嘗一嘗,什麼叫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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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倏忽而過,很快便到中秋了。
中秋是大日子,團圓佳節,宮裡照例有家宴,簡珞瑤早就準備起來了,一串吩咐下去。
「給宮裡的禮物,都備了嗎?」
鄭嬤嬤回道:「已經備好了,姑娘要過目嗎?」
簡珞瑤點頭:「給我罷,王爺最近忙,這種瑣事就不用打擾他了。」
「奴婢知道。」鄭嬤嬤笑著,遞上一張禮單給簡珞瑤,「這是奴婢和管家擬下的單子,您瞧一瞧那些可用。」
簡珞瑤接過來,先快速掃了眼,這才慢下來一行一行看過去,一面看一面問:「還有什麼事嗎?」
「對了,簡府那邊沒得到信,便派人過來問您是不是跟端午一樣,提前一日過去過節?」
簡珞瑤是個戀家的人,雖然嫁了人,但還是逮著機會便回娘家,簡家也都習慣了,這回遲遲沒收到簡珞瑤的信,摸不准她什麼意思,這才派人過來問的。
「我也想回去,不過過完中秋,大哥他們便要進考場了,家裡想必顧應不來,這個當口回去,便是添亂了。」
鄭嬤嬤想了想,不由點頭:「您考慮得很是,雖咱們這邊提醒了一切從簡,太太她們卻不能真的太簡單,要準備的事委實不少,放在平時倒也不算什麼,可這幾日正是關鍵時刻,大少爺他們也不好分心。」
簡珞瑤笑道:「不急於一時,就算中秋沒回去,過後也要回去一趟的。」
鄭嬤嬤頓了頓,才反應過來,笑道:「姑娘倒是比大少爺他們還有信心呢。」
簡珞瑤笑眯眯的點頭,三個人參加會試呢,就等於多了三倍的保障,再不濟,她二哥的鄉試應該沒多大問題,這趟娘家她是回定了。
鄭嬤嬤卻想到了別處,也笑道:「姑娘說的是,再過不久大少爺和二少爺就要成親了,您總得回去喝杯喜酒罷。」
簡珞瑤想到家裡的喜事,心裡更高興起來,笑眯眯的對紅雲道:「去,把我的衣裳拿出來,我挑一身入宮穿的。」
紅雲進去裡間了,白露一面給簡珞瑤捏肩,一面笑道:「姑娘平日裡恨不得不穿衣裳呢,最害怕衣著正式的入宮了,這會兒倒是不怕熱呢?」
「不怕,我高興。」簡珞瑤笑眯眯的道,「過完中秋,天氣就漸漸轉涼了,這夏季的衣裳,再不穿就要過一年才能穿了。」
綠綺笑道:「也是,姑娘該準備秋季的衣裳了。」
簡珞瑤點頭:「還有王爺的,你們一併備下了罷。」
蕭長風那幾個大丫鬟,原來雖不受蕭長風,但他在書房辦公,也偶爾會叫幾個丫鬟伺候的,但自琳琅的事發生後,幾個丫鬟就徹底做了冷板凳,那院子雖是蕭長風的住處,他卻幾乎從不踏入,也不要她們伺候。
就連蕭長風在簡珞瑤跟前稱讚過的琳環,蕭長風也沒有要用她的跡象,許是怕琳琅成事也有其他人的推波助瀾。
府里就蕭長風和簡珞瑤兩個最大的主子,他們兩個說了算,沒人敢有微詞,蕭長風三個大丫鬟就此形容虛設,平日裡的衣食住行,都是簡珞瑤這邊的人吩咐的。
鄭嬤嬤聽得簡珞瑤這聲叮囑,忍不住打趣道:「姑娘怎麼不給王爺做衣裳呢?您統共就做了一件,王爺一到沐休便穿那個,都快洗舊了,您也不替王爺多做一件換洗的。」
簡珞瑤輕笑:「物以稀為貴,我要是多做幾件,他可不見得會珍惜。」
「姑娘偷懶就偷懶,由頭倒是找得如此充足。」鄭嬤嬤笑了一陣,忽然想到什麼,又道,「您說起天氣,奴婢倒是想到了,得叫人回去給太太送給信,備好大少爺他們入考場的涼茶,這天兒又悶又熱,沒得叫人中暑。」
簡珞瑤嫁到睿王府後也喝涼茶,不過跟在娘家喝的完全不一樣,她聽到鄭嬤嬤的話才想起來,忙道:「將上清飲涼茶的方子寫下來一併送過去,這是宮裡太醫研製的,比咱們自家喝的溫和養胃,更適合大哥他們在考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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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前一日,蕭長風終於按時回府了,簡珞瑤不知道,剛準備吩咐下人擺飯上來,瞧見修長的身影進門,驚訝的站起身,笑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王爺竟然天沒黑就回了?」
蕭長風回道:「太陽沒打西邊出來,正要打西邊落下去。」說罷便抬腳一身,徑自往裡間走去了。
簡珞瑤知道他的習慣,一回來就換下朝服換常服,不知道是不是受她的影響。
旁邊的綠綺紅雲瞧簡珞瑤這裡看了一眼,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她們進去伺候,還是自家姑娘親自進去。簡珞瑤彎唇笑了笑,朝她們輕輕搖了搖頭,便也抬腳跟進去了。
蕭長風正背對著簡珞瑤,站在床邊解衣襟。簡珞瑤捧了他的常服過去。
聽見腳步聲,蕭長風回頭,卻沒有接過她手上的衣裳,而是張開雙手,大爺似的等待伺候。
簡珞瑤也不含糊,直接伸手過去,解玉帶,脫外衣,穿衣裳,動作如行雲流水,可謂是熟練。
能不熟練嗎?她嫁人後可沒學別的,光練習怎麼給人脫衣裳穿衣裳去了。
蕭長風沒看簡珞瑤的動作,只是低頭看她,視線從她彎彎的眉眼,落到她勾著的唇角,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回來得早,王妃就這般高興嗎?」
「這還用問?王爺沒見我已經喜不自勝嗎?」簡珞瑤笑眯眯的回答。
她這麼坦坦蕩蕩,蕭長風反倒更不信了,不由狐疑:「當真不是因為旁的事?」
「何事有王爺重要。」簡珞瑤仍舊笑眯眯的,她說話自來露骨,蕭長風如今聽到這種話,眼皮都不會眨一下,甚至還能輕鬆的接過去,「王妃如此情深意重,叫人感動。」
簡珞瑤已經替蕭長風整理完了,手卻沒有收回去,反倒往前傾,趴在蕭長風肩上反問:「只是感動嗎?」
蕭長風輕笑,伸出手正欲攬住她纖細的腰,簡珞瑤卻毫無預兆的抽身而去,蕭長風伸到一半的手有些僵硬,待簡珞瑤回身看向他時,蕭長風才將手收回來,在衣袖中握了拳頭,隨即又放開。
簡珞瑤在桌上拿了個什麼,重新回到蕭長風身邊,只是她的手放在背後,蕭長風瞧不見她手中握了什麼。又來到蕭長風跟前,簡珞瑤朝他伸出手,「來,今日表現這麼好,給你鼓勵鼓勵。」
蕭長風沒少收到賞賜,但他身份擺在那兒,有資格賞賜他的也就那麼幾個,至於夫妻之間,也自來只有丈夫賞賜妻子,萬沒有妻子賞賜丈夫的。
簡珞瑤這話已經算逾矩了,但鑑於她在蕭長風跟前逾矩過不知多少回,給蕭長風留下的就是個「不拘小節」的形象,以前都沒懲罰,現在更不會計較她小小的冒犯一次。
反倒是簡珞瑤頗為自得的語氣,讓蕭長風來了幾分興致,自家王妃這是得了什麼好東西,拿到自個兒跟前顯擺來了?
思及此,蕭長風挑眉,問道:「王妃打算賞賜什麼?」
「把手伸過來。」簡珞瑤見他不動,乾脆伸手去拉,見蕭長風的手心朝上攤開在自己跟前,這才滿意的將右手從背後拿出來。
一個軟綿綿的荷包,便塞滿蕭長風的手心了。
蕭長風五指屈起,握住荷包,一時有些遲疑,希望太大,這個小玩意兒叫他都弄不清形勢了,難不成東西在荷包裡頭?
還沒等蕭長風問出來,簡珞瑤已經解釋了,語氣里很有些自得:「這荷包繡得好罷?是不是很精緻,很不同反響,比王爺以前用過的都好?」
對於自家王妃這一大段的溢美,蕭長風表示不敢恭維,但他也反應過來,這荷包多半是自家王妃親手做的,跟她上回給他做衣裳時一樣的反應,在他跟前自賣自誇了不夠,甚至恨不得告訴全世界都知道。
跟她去趟岳家,岳家全知道了;入宮請回安,連皇祖母都拿她親手給他做衣裳的事打趣他,要他好好待這個心靈手巧的王妃。
所以此刻得到自家王妃親手做的荷包,蕭長風第一反應是——不知道睿王妃又要自我沉醉多久了。
但無論如何,睿王妃難得有這個心思,還是值得鼓勵的,蕭長風當即點頭,十分贊同簡珞瑤的話似的,又立刻將荷包系在了自己腰間。
見他這麼迫不及待掛上自己做的荷包,簡珞瑤滿意了,笑眯眯道:「王爺收了東西,日後可要再接再厲才行啊。」
蕭長風挑眉:「若我日後都早回,王妃還打算送什麼?」
簡珞瑤不怯場,笑道:「王爺先做到再說咯。」
裡間正說著話,外間的丫鬟們等得有些急,終於忍不住問道:「王爺,王妃,天色不早了,請問現在擺飯嗎?」
簡珞瑤這才想起來,蕭長風回來的時候自己正準備吃飯的,不由嗔了蕭長風一眼,「都怪王爺,毫無預兆的回來了,我都忘了吩咐她們擺飯。」
當下便揚聲道:「擺飯罷,就我先前說的那些菜,再叫廚房添幾個王爺愛吃的來。」
秋霜應了一聲,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她已經出去了。
簡珞瑤和蕭長風也出了裡間,綠綺準備給蕭長風斟茶,習慣性的問:「王爺是要喝甜茶還是碧螺春?」
蕭長風不愛吃甜,一開始還能陪著簡珞瑤喝幾次花茶,但相處的日子越來越多,他委實受不了日日捧著甜茶,綠綺故此有一問,蕭長風擺了擺手:「不必麻煩,倒杯白水便行了。」
簡珞瑤卻問:「父皇賞的那些寒瓜,叫用冰存著了,現在可還好?」
綠綺點頭:「很好,要切一個來給您嘗嘗嗎?」
「就等著它被冰涼了。」
綠綺得了令出去了,蕭長風卻皺眉對簡珞瑤道:「你平日身子就不好,寒瓜本就性寒,還叫用冰凍著,吃下去身子怎麼受得住?」
「父皇賞下來的寒瓜,總共也才四個,我身子還不至於那般脆弱。」
蕭長風仍皺著眉:「現在不管,待你小日子來,別又抱著肚子喊疼。」
「你這討厭,語氣都跟我娘一樣了。」簡珞瑤嗔了他一眼,語氣像埋怨又像撒嬌,「人家沒捨得吃,特意留了你回來一起,早知道你如此不解風情,我就一口氣吃掉,叫你瓜皮都瞧不到!」
「罷了罷了。」蕭長風一副無奈的神情擺手,實則眼底已經染上笑意,分明是吃這一套的。「你愛吃就吃,不過別多吃,這瓜一時半會兒壞不了,吃一隻至少隔兩三日,知道嗎?」
「知道了。」簡珞瑤眉開眼笑起來,又湊到蕭長風跟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蕭長風拍了拍她的頭,低聲嘆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這語氣里透露出來的縱容,簡珞瑤聽得都有些臉紅。
不多時,綠綺端著托盤進來,大大的寒瓜已經切好了,擺成漂亮的花形,紅色的果肉上邊還凝結著些許冰霜,煞是好看。
所謂的寒瓜,就是簡珞瑤記憶中的西瓜,她上輩子不是很愛吃西瓜,不過自從到這個時代,已經十多年沒吃到了,一時有些想念,當下伸了手去拿,還記得招呼蕭長風:「王爺也吃啊。」
兩個人吃了半個西瓜,蕭長風是不愛吃這些東西,簡珞瑤則是被蕭長風和鄭嬤嬤兩人看著,也不好吃太多,鄭嬤嬤在旁邊不斷的提醒:「王妃,吃不下就別勉強了,這寒瓜放在冰塊里,明日吃也不會壞,先用晚膳罷。」
簡珞瑤只能依依不捨的住了手,不好說自己其實還能再吃下整整一隻西瓜。
鄭嬤嬤忙端了水上來給他們淨手,生怕簡珞瑤反悔的模樣,還玩起了食物誘惑:「今兒有您愛吃的蟹釀橙,奴婢方才看過了,這道菜比上次做得還香,您一定會喜歡。」
簡珞瑤聽得感興趣起來,只是才剛剛開懷,潑冷水的又來了。
蕭長風一絲不苟的聲音響起:「鑑於王妃方才寒瓜吃得有些多,這蟹就少吃些罷。」
簡珞瑤抿了抿唇,不高興的白了蕭長風一眼,不過到底沒說話。
鄭嬤嬤聞言倒是笑了笑,心道王爺一回來,盯著姑娘的擔子就交給王爺了,她帶著丫鬟們靜靜退到後邊,不打擾兩人用餐。
這廂剛用完飯,簡珞瑤正捧了茶喝,丫鬟們忙著收拾桌子,長順就跟算好了似的,過來報了:「主子,寒舞到了,可要現在見?」
簡珞瑤挑眉,這寒舞一聽就是女子的名字,什麼來頭?不由看向蕭長風。
蕭長風道:「帶進來。」
長順便領了個年輕的姑娘進來,兩人跪下請安,姑娘一直垂著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長順解釋道:「王妃,這位是寒舞,奴才前陣子救下來的,說要跟著奴才報恩,奴才見她從小跟著她江湖郎中的爺爺,多少懂些藥材,王妃您這兒正缺一個懂藥的丫鬟,便將她找過來了。」
蕭長風道:「明日家宴,叫她跟著你進宮。」
簡珞瑤眼神閃了閃,知道長順一個奴才做不了主,真正將寒舞找過來的,應該是蕭長風,恐怕也廢了不少力氣,元貴妃下藥的事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這寒舞趕在中秋宮宴的前一日到位,肯定不是巧合。
對於蕭長風的用心,簡珞瑤自然不會不接受,當下笑道:「那敢情好,有了寒舞姑娘,我就不必擔心了。」
一直沒吱聲的寒舞忙福了身,恭敬的道:「奴婢不敢,王妃叫奴婢寒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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