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的大軍在距離土固城還有三百里的時侯被攔了下來。
壽城縣!
這是一座小縣城,被龍四龍五直接給攻打了下來,然後趕跑縣衙的人,直接據為了已有。
然後,直接以此縣城為憑,與方桐的大軍纏鬥在了一塊。
當這個消息傳到沈博宇耳中時,他正在和容顏說話。
看著手裡短短的一張字條,他眸色晦暗莫名。
容顏拿了帕子拭了式嘴角的糕點渣,神色平靜的看向他,「有什麼事情麼,若是有,你去忙。」
即然走上了這麼一條路,她就不能幻想沈博宇太空閒!
「不用,只是,龍五他們送來了一個消息,一時有些感慨罷了。」
沈博宇把紙條遞給容顏,聲音有幾分說不出的怪異,「你看看吧。」
一眼看過去,容顏心裡有了數兒——
大金是沈博宇多年守護的國,是他的家。
如今紛亂如斯。
偏他自己還要在這亂世里加上一筆……
她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卻知道身邊這個男人的情緒低落。
因為前面的戰事。
「有些事情,不是咱們能左右的……多想想開心的吧。」
事情已經是這樣,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勸解的話……
沈博宇何嘗不曉得這些道理?
他只是心裡難受罷了。
所以,容顏一語不發,只是坐在他的身邊默默的陪著他。
好半響,沈博宇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抬眼看到容顏眼底閃過的關心,憂色,他心頭湧起自責。
這些明明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自己怎麼能讓顏兒也跟著擔心呢,她現在還有著身孕呢。
幾乎是瞬間斂去眼底的情緒,餘下的只是溫柔,他握了她的手,聲音真摯,「放心吧,我也只是一時情緒波動的厲害,其實,這些事情我早就想好了,並不是因為咱們現在才……你也別多想,不關你的事情。」他擔心容顏只是在自己面前才裝著一副平靜的樣子,回頭自己不在了,這丫頭再覺得他走上這一步,都是因為她,再鑽了牛角尖兒可就不好了。
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為了容顏和她腹中的胎兒,他回到土固城之後曾請教了不少擅長兒科,婦科的大夫。
還曾向宛儀郡主,李嬤嬤,以及有名的穩婆等人請教。
知道她這個時侯正是需要放鬆,再放鬆。
絕不可能多思多想多憂多慮。
不然的話,對她,對腹中的胎兒都不好。
看著容顏明媚的笑容,沈博宇暗自決定,以後,這些外頭的事情怕是要暫時先瞞著顏兒了。
倒不是怕她知道些什麼。
他只是擔心她的身子。
夫妻兩人又說了會子話,沈博宇便去了前頭的書房。
待得沈博宇的身影在院子裡消息不見,果然的,容顏坐在椅子裡深深的嘆了口氣。
此刻的她,臉上哪裡還有剛才的輕鬆笑意?
白芷在門口端了茶走進來,看到她臉上的神色,心裡嘆了口氣,剛才姑爺輕聲勸解的時侯,她還以為是姑爺多心,沒想到這姑爺一走,小姐就再也裝不下去,她腳步放輕的走過去,雙手捧了茶,「主子,這是棗茶,您喝一點吧?」
「放那吧,我沒胃口。」
白芷笑著點點頭,把茶放到一側,想了想,她走過去幫著容顏捏肩。
動作輕柔,嫻熟。
容顏慢慢的放鬆下來,咪了眼,如同貓兒一般的笑起來。
「白芷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了呢,嗯,很舒服。」
「是小姐您教的好呀。」
私下沒有人的時侯,四個丫頭還是愛喊容顏為小姐。
因為家裡頭沒有婆婆長輩,沈博宇又是愛極了容顏,偶爾聽到一嗓子也不在意。
倒是容顏,私底下糾正過幾女幾回,不過在白芷幾個心裡頭,主子永遠是她們需要效忠,服侍的小姐呀。
一輩子的主子。
容顏這會聽到她又稱呼自己小姐,也只是搖搖頭一笑而過。
反正她們幾個也只是私下裡稱呼罷了。
外頭,幾女都還是很有分寸的。
且由著她們去吧。
約摸過了兩刻鐘,容顏擺擺手,「行了,你也累了,去歇會。」
白芷去外頭重新淨了手,收拾一番再次迴轉,她看著坐在燈影下神色莫名的容顏,心裡有些心疼,想了想還是上前輕聲道,「小姐真的覺得,姑爺走到現在這一步,父子絕裂,君臣陌路,是小姐您的原因嗎?」
容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白芷的話微微一怔。
她在腦海里把剛才的話回味了下才反應過來,看了眼白芷,她略一沉吟,慢慢搖頭,「其實,如今的局面固然有我的一些原因,但我心裡清楚,哪怕是沒有我呢,他的路也不會好走到哪裡去。」更何況,沈博宇手裡握著十萬大軍呢,要是他之前心裡沒有點別的想法,他養那麼多的大軍做什麼?
好吧,或者,他只是想自保。
純粹的自保罷了。
沒有她,他不會被皇上逼到背井離鄉,與皇家徹底反目的地步……
容顏從來不會把莫名其妙的罪責什麼的往自己身上扛。
但現在,她心裡門清兒,這事兒,她真的不能完全摘的出出去。
旁邊,白芷輕輕笑了起來,「小姐,依著奴婢看來,您呀,鑽了牛角尖呢。」
「嗯,此話怎麼說?」容顏自椅子上坐了起來,笑著看向自己身邊的第一大丫頭。
白芷被自家主子看的臉紅了一下,她有些扭捏的咬了下唇,可想到自家主子剛才眼底的自責,她又有些心疼,索性一橫心,直接道,「主子,姑爺是什麼人呀,那般驚才絕艷,放眼咱們整個大金,又有誰人能及?」
「嗯,這話倒是真的。」聽到白芷夸自家夫君,容顏眼底的笑意如水般的溢出來。
她就愛聽別人誇獎自己的夫君呀。
「您想,這樣的人,豈是久居人下的?又怎麼可能會沒有一番抱負呢,王爺那樣的逼他,皇上,皇上又不信任他……姑爺又豈是任人欺壓的性子?兩廂折騰下來,姑爺和他們對立,這分明就是最正常不過的好不好?」要是依著她來看,姑爺要是什麼都不做,由著平西王府,還有皇上那些人欺負,才是真的讓她覺得奇怪!
所以說,小姐做什麼要自責呀。
這些事情分明就不該怪小姐。
都是皇上,還有平西王那些人非要逼著姑爺和他們做對嘛。
白芷這一番話雖然充滿了對容顏的偏袒,但卻不得不說,還真的說到了容顏心頭上幾分。
再一想,是呀,這事怎麼要怪自己呢?
都怪那些皇家人!
揉了揉眉心,她索性放開不再去想——
想破了腦袋也沒用呀。
事情都發生了,再想誰的錯,誰的緣因啥的。
有啥用?
她起身向淨室走去,走到一半又頓住腳,「對了,沈博宇是不是說,安五小姐來了土固城?」
「是啊,如今正住在客棧裡頭呢,不過小姐您放心,奴婢親自去看過的,是一個獨立的院子,而且,還有兩個小丫頭服侍……」
容顏點點頭,「你明天親自去,把人接過來吧。」
她就說呢,回到家頭前幾天一直和宛儀郡主,陳老爺子等家人在一塊兒。
小半個月過去,然後又是平西王的大軍。
再加上她最近開始有些孕吐,嗜睡。
腦子裡總是覺得疏忽了一件事情,但真的想想吧,卻又想不出所以然來……
剛才她想到長安城的那些事情,一下子就想起前些天沈博宇和她提過的一句。
安五小姐來了土固城。
當時她還很驚訝的問了幾句,這好端端的,怎麼就和龍一他們來了土固城?
安家可是皇后一族呀。
如今皇后還沒倒呢,正在宮裡和太后斗的旗鼓相當!
身為安家唯一沒有出嫁的嫡女,她怎麼可能會拋家別親的,來到這陌生的地兒?
當時沈博宇是怎麼和她說的來著?
好像是脫婚……
想到安五小姐打小就倔強,被家人寵的嬌縱,霸道的性子。
容顏菀而一笑,這個做法,還真的有點像安五小姐的所為啊。
想起安五小姐,容顏自然不由自主的想到六公主。
也不知道她在皇城可安樂,如意。
雖然知道如今皇城動盪,便是宮中肯定也要受到很大的波及。
也不知道身為公主的她過的如何。
但想來以她的性子,應該能撐下去吧?
此時,她並不知道六公主並不在宮裡……
第二日一早,待在客棧院子裡已經閒的發霉,幾次想要闖出去,卻又忍住自己性子的安五小姐坐在院中的一株長青滕樹下發呆。
當時一時的衝動,背井離家。
拋開所有的親人,一切重新開始,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從頭再來。
這個想法是對還是錯的?
這個想法已經在她的腦海里盤旋一兩個月。
隨著容顏的回城,竟然大半個多月沒有讓她過去或是來見她。
這不禁讓安五小姐頹廢、懊惱極了。
或者,她來錯了?
兩名小丫頭服侍著她用過早飯,對於兩人服侍的這位小姐動不動的就會在樹下發呆這件事情,兩女已經是見怪不怪,從最初初的時侯她們還會勸上兩句,到現在,兩女已經能完全無視這件事情——在安五小姐在那裡發呆的時侯,她們會適時的送些點心果子,擺上新茶。
然後,她們就可以躲在一側侯著聽吩咐了。
要是這位小姐不出聲,她們可以偷懶大半天呢。
今個兒也是如常,把果子等物兒送過去,擺好,她們便退到一側有一針沒一針的做針線。
只是幾針才下去呢,院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小丫頭以為是客棧裡頭的夥計,便笑著看到院門口,才欲說話,看到推門走進來的白芷。
兩女都是龍一從府里調來的,自是認識白芷。
趕緊行禮,「見過白芷姐姐。白芷姐姐可是來看小姐的嗎?」
她們也不知道自己服侍的安五姓什麼,這麼些天來,只以小姐稱之。
白芷微微一笑,擺手讓她們退下,自己則扭頭去攙扶後頭的容顏,「主子您小心點,走慢些,別崴了腳。」
容顏嗔了她一眼,「你真以為我是泥捏的呀。」真真是的,不就是有個身孕麼,個個把她當成了泥捏的,好像是一碰就壞。
山茶在另一側扶了她,嘻嘻一笑,「主子您現在可和以前不同,要小心呀。」
知道自己說不過她們兩個,容顏索性也不再多說,只把眼神朝著不遠處那個歪在椅子上,微咪了眸子看似在小憩的女孩子。
此刻,有陽光透過長青滕照在她的臉上。
似是給她憑添一層神紗。
少女的眉眼盈盈,可容顏卻在她那張精緻的小臉上看不到半點的朝氣,活力。
想到以前安五小姐身上的那些生氣,似是好像被人給憑空抽走……
不過是短短几年未見。
少女好像變了個人。
這就是時間的輅痕,是歲月,是人事走過的痕跡吧?
她對著白芷兩女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自己輕輕的走過去,輕喚。
「安五,安五,小五——」
「啊,娘,我再也不偷懶了,我,我這就去練女紅……」
少女一躍而起,差點撞到容顏身上。
驚的旁邊落後幾步的白芷幾女臉色大變,「主子——」到嘴的話在容顏一個眼神示意下硬生生咽了回去。
聽到這兩個字兒,少女回過神,略帶幾分茫然的眸子瞬間清醒。
她看著面前的人一驚,繼爾瞪大了眼,「你你,容顏——」
兩名服侍著她的小丫頭心頭一跳,小姐怎麼可以直呼主子的名字?
她們兩個服侍安五這麼多天,多少有那麼兩分的感情,生怕容顏怪罪她,才想著走過去提醒,卻被白芷給搖頭攔下。
「不礙的,你們不用過去。這是,主子的朋友。」
她們一路跟著主子走到現在。
自然是知道容顏這一路的辛苦,心酸。
能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不多,能被她稱為朋友的,更沒有幾個!
安五小姐,應該算是主子的朋友之一吧?
「容顏,嗚嗚,容顏,你怎麼才來啊,嗚嗚,我以為,我以為你不理我,你不管我了,嗚……」
慢半拍的少女反應了過來,眼瞪的溜圓,「真的是你,容顏。」
「是我,我來晚了,都是我不好,我來接你回家,小五。」
「嗚嗚,我以為,我以為你還是不認我這個朋友,我,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
人生地不熟。
她除了當初生她爹的氣,又不想嫁給張方毅,一意孤行的逃出家。
然後在半路遇到沈博宇等人被困在長安城。
她想也不想的就挺身而出。
到了那個地步,長安城哪裡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只能隨著龍一等人前來土固城。
可當真的在土固城落腳,雖然龍一事事給她安排好,有吃有住,有丫頭服侍。
但這不是她的家!
再加上容顏說是出門去處理事情,但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呀。
等她聽說容顏回來,竟然又大半個月都不來見自己。
她心底深處的那些不安一點點的放大。
最後,如同一個黑洞,擴大,再擴大,似是要完全把她給吞噬。
她知道,容顏要是再不出現,怕是她自己要先撐不住了。
幸好,容顏在她的思緒崩潰之前出現。
她抱著容顏哭的一塌糊塗。
容顏輕輕拍著她的肩,溫聲勸著,由著她哭,發泄。
還是個孩子呢。
放在自己現代記憶的世界,這十四五歲呀,還在讀初中?
可眼前的女孩子卻經歷了這麼多……
再想到之前這丫頭一心一意的和自己結交,不圖自己的反應與否。
這也是個傻丫頭呢。
她笑著拍拍她的肩,「快別哭了啊,再哭的話這張臉要成小花貓,一會出去沒法子見人了。」
「嗚嗚,我,我就想哭啊。」
「好好好,你哭吧,不過你確定要讓山茶她們幾個瞧著你哭的醜醜的樣子?」
果然,不管是在哪裡,在誰身上。
這只要是女人呀,一旦涉及到美醜,這絕對是一個需要值得慎重考慮的話題。
安五小姐抽抽泣泣的,「真的很醜?」
「自然。很醜哦,你侄子都要有意見了。」
「侄子?哪來的侄子,你又哄我——」
旁邊白芷撲吃一笑,對著一側的小丫頭使了兩個眼色,示意她們去端水,拿帕子等物,她自己則上前兩步,落落大方的行了禮,「安小姐,不是主子沒來見您,實在是我們家主子這次回來事出有因,而且她的身子這幾天才好利落,這麼一好就來見您了?」
「啊,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出去累到了嗎?」
看著如同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安五小姐,容顏有些心疼——
以前,高高在上的安五小姐哪裡會替人著想?
她只會在意自己的想法!
如今一聽白芷的話,一連串出口問的全都是擔心自己的話。
可見,這環境,經歷呀,果然是讓人最快長大的。
她抿了抿唇,眼底一抹笑意閃過,「沒什麼不舒服,就是不想動,有些睡不醒——」
「啊,這算什麼毛病?」可是,哪裡有人天天想睡的?
看著她們兩個在這裡你說你的,我想我的,山茶暗自翻了個白眼,上前兩步,「安五小姐,我們家主子有身孕了,有喜了,對,您再過幾個月呀,就會多個小侄子嘍。所以,您以後在小姐身邊呀,可不能再哭了,萬一影響了未來的小主子,成了個愛哭鬼什麼的,可就是您的罪過了。」
安五小姐瞪大了眼,手指了容顏的肚子,聲兒在顫,「你你你,你……這裡,有個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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