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飯,張學蘭讓潘士雲去刷鍋洗碗。
生怕鄰居突然來老潘家串門子,張學蘭把幾個孩子攆出去玩,反插上大門,這才把潘陽帶回來的肉拎到壓井那裡。
他們中午吃了半斤左右豬肉,還剩下兩斤半,張學蘭先壓水洗了乾淨,放在平時用來洗衣服的大石板上控水,至於豬蹄和豬下水,處理起來就比較麻煩了,尤其是豬下水,處理不乾淨的話難免一股子豬屎味兒。
張學蘭吆喝潘士雲,讓她燒一大鍋開水。先把豬蹄燙了拔毛,豬大腸翻過來,用冷水衝掉裡面的食物殘渣,再用熱水焯一遍。
潘士雲哎了一聲,蹬蹬跑進廚房,揭開桶蓋,沒有水了,拎了水桶來壓井這邊壓水,她個子小,水桶又大,打完水根本拎不動。
她們娘兩忙活的時候,潘陽也沒閒著,無論是豬肉還是豬蹄,醃了之後總得有個儲存的地方,張學蘭讓他把家裡醃蘿蔔乾的大缸搬出來清洗了。
潘陽正忙活呢,潘士雲蹭到他身邊,扯扯他小褂巾子,小聲道,「阿噠,我幫把水拎進去唄。」
如果是平常,潘士雲可能直接喊張學蘭拎了,可她娘中午才訓過她,她這會兒心裡堵著氣呢,不想也不敢使喚她娘,反倒是她阿噠,最近感覺很好說話,待他們也有求必應。
潘陽手上都黃黃的鹹菜水,舀水沖了下手,單手把水桶拎到廚房,還貼心的給潘士雲直接倒水進鍋里。
潘士雲在廚房裡小聲道,「阿噠,中午因為我,你和娘又吵架,我看娘現在還氣著呢。」
潘陽寬慰她,「別管你娘,她就那性子,過了時候她就忘了。」
「潘兆科,鹽沒了,你去供銷社買點鹽回來。」
父女正小聲嘀咕著,張學蘭的吆喝聲傳了進來。家裡鹽罐子裡的鹽本來就剩的不多,單醃點肉就把所有粗鹽給用光了。
潘陽應了聲,他口袋裡裝了幾塊錢備用,正要出門,張學蘭喊她,「等下,我去拿鹽票給你。」
潘陽訝異道,「還要鹽票?」
張學蘭沒好氣道,「家裡剩的有鹽票怎麼不用!」
其實這個時候去供銷社買東西,除了特別幾樣必須用到票,大多生活用品已經可以直接用錢買了,比如鹽巴,不到一毛錢就可以買一包,可張學蘭會過日子,平時省著用,家裡還剩兩張鹽票,想著年前總得用掉,否則翻過這個年頭,明年就是想用也過期了。
潘陽懷揣兩張鹽票,出了門往供銷社走。
他們村分村東和村西兩個大隊,潘陽他們屬於村西大隊,村里就一個供銷社,位置正好在村東和村西中間。去供銷社的路上,潘陽碰見了村裡的幾個熟人。
「兆科,最近沒見著你啊。」
「兆科,聽說你去縣城了,去縣城幹什麼去啦?」
「兆科,去哪發財了?」
潘兆科面上呵呵笑,嘴裡跟他們瞎扯淡,「能去哪兒發財,我這是去哪兒要飯了還差不多,發財哪輪得著我啊。」
一路走走停停,總算到了供銷社。這還是潘陽頭一回進他們村的供銷社,不得不說,他們村的供銷社可比縣城裡的規模小多了,一進門就是青石台,青石台後頭是貨架,貨架上擺放的也就是村里經常用到的生活用品,諸如洋火、衛生紙、洗頭膏、雪花膏等,再有就是布、棉花之類。
供銷社裡的供銷員也是他們村的,態度可比縣城裡的好太多,供銷員是東大隊支書王有田他愛人,圓乎乎的臉梳著麻花辮,笑起來臉上有個酒窩,特別客氣。
「兆科兄弟,要買點什麼?你家學蘭人呢,怎麼讓你當跑腿的了?」
潘陽笑道,「瞎忙活唄,讓我買點鹽回去。」
聞言,王有田他愛人從貨架上拿一包粗鹽下來,遞給潘陽,「還要別的嗎?」
潘陽還真有不少要買的,環視一周貨架,潘陽道,「給我來八支牙刷,一支牙膏,還有一塊肥皂,再拿一疊手紙。」
這些東西潘陽早就想買了,之前是囊中羞澀,想買買不起,現在她有錢了,家庭人員的個人衛生問題必須得解決。
再有就是做衣裳的事。
潘陽朝青石台上擺放的幾匹布看了一眼,顏色單一,只有黑、灰、暗青三中顏色,材質方面有滌綸和棉質兩種。
潘陽不太懂做衣裳用料子的事,不過以她個人穿衣經驗來看,棉質的布料適合做夏天衣裳,吸汗而且穿上不粘身,至於滌綸的,比較結實,相比較來說適合做秋冬衣裳,耐摩擦而且耐髒。
布有,棉花也有,可潘陽卻沒見著毛線,就問王有田他愛人,「沒有毛線嗎?」
如果有毛線的話,她想給孩子們織幾件毛衣,現在這個氣候正好能穿得上。
王有田他愛人笑了,「毛線那東西哪是我們農村人用得起的呀,先不說能不能買的起,關鍵是買它還得工業票,你看我們村哪個有工業票的?」
潘陽頓時瞭然,他們村祖上幾代都是老農民,有哪個像城裡人那樣有個正兒八經工作能分個工業票的?
王有田他愛人指了指青石台上的幾匹布,笑道,「毛衣我們穿不了,我們可以打布自己裁衣裳,這天眼見就冷了,想做棉襖棉褲的現在就可以做了,布和棉花都可以不用票,只要兜里有錢,買起來省事兒!」
布和棉花是一定要買,不過不是現在,她得讓張學蘭親自過來挑,買什麼顏色,買多少丈布,張學蘭心裡有底兒,她這個門外漢就不參與了。
買了自己需要的,潘陽付了錢,這麼些東西加起來連一塊錢都沒花掉,想到存在她空間裡的將近三百塊錢,潘陽就一陣唏噓,這個年代的錢可真耐花,如果按照她生活的那個年代消費水平折算的話,目前她手裡的三百塊錢至少相當於她那個年代的三萬塊還多,雖然不能說多有錢,至少可以應急,不愁吃穿了!
潘陽提了東西快走回去,把鹽遞給張學蘭。
張學蘭見她買了許多『用不著』的東西,少不得要叨念她浪費錢,潘陽也不管,任由她嘀咕,該幹啥幹啥。
潘恆春爺孫兩個傍晚了才從壩上回來,糊得滿腿泥巴,爺孫兩個倒是沒空手回來,壩沿上有藤條,二人放工後順手砍了兩捆藤條,抱回來全扔在了院裡。
他們見潘陽回來了,自然驚喜異常,爺孫兩個累死累活幹了一整天,就掙了兩個工分,壩上雖然管飯,但伙食極差,供應的又少,兩人壓根就沒吃飽,張學蘭晚上燒了中午留下的肉塊,小腸大腸一塊爆炒了,蒸了一大鍋饃饃,端上桌就被所有人狼吞虎咽一掃而光。
晚飯後,所有人閒了下來。
潘恆春看到拴在窗戶下的兩隻野雞了,正好他今天砍了藤條回來,這會兒也沒事,坐在二層石台階上,準備用藤條編個雞籠。
潘陽挨著潘恆春坐,用砍刀把藤條上的倒刺砍平整了遞給潘恆春。
潘恆春有許多話想問潘陽,話到了嘴邊又不知從何問起,兒大不由爹,潘恆春對自己大兒子最放心,他相信潘兆科出門在外不會幹作奸犯科的事,至於其他的,潘恆春不想管,什麼投機倒把,什麼割尾巴,他們連飯都快要吃不上了,還管這麼多做什麼?活一天算一天吧。
「你在外頭這些天,外頭情況怎麼樣?能不能幹點活兒?」潘恆春抽了口旱菸問潘陽。
潘陽選擇性的跟潘恆春說了些,「比在家干那點農活強多了,阿噠,你以後可以享福了,家裡不缺掙那一個兩個工分。」
想到晚上那頓飯,潘恆春滿足的嘆息一聲,「我巴不得你出息呢,出息了好啊。」
爺兩個聊著天,手上的活也沒停歇,不過一會雞籠就編了出來,潘陽把兩隻野雞逮了關進去。
潘陽滿意的盯著兩隻野雞,「養幾天,等下蛋了就留著給孩子們吃。」
她話音剛落,潘士松從外頭回來了,手裡抓了把雜草,嘴裡道,「阿噠,我給兩隻雞弄了點吃的回來。」
潘士松把雞籠小心打開,手裡的雜草扔了進去,蹲在雞籠邊仔細盯著籠里的兩隻野雞。
「阿噠,你說荊山上會不會也有長這樣的雞?」潘士松問潘陽。
他們村緊挨荊山,平時村裡有不少人上山,至於有沒有人打到野雞野兔,潘陽不太清楚,不過就算別人打到了也不會向外宣傳不是?野味什麼的肯定有,潘陽想著過兩天她就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點東西拿去縣城偷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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