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驚華:槓上宦官九千歲 第九十二章為何幫我

    方舟凝望著夏子衿,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

    她貴為公主,什麼樣的綾羅綢緞沒有見過,區區繡樣而已,方母的手藝雖然精巧,比起宮裡頭藝絕冠瑞的繡娘來說,終究是差了一大截。

    是什麼,讓她要這樣幫他?

    都說世人最是自私無情,他領略過太多太多,上位者,非上位者,權高權低者,所有人都是如此,為何唯獨這位明珠公主這樣不同。

    「公主為何要幫我」

    他緩緩開口,有些難以啟齒的自卑與拘謹,身為者,他自認刻苦不輸任何人,但憑是靠腦力與這滿腹經綸能夠做到的事情,他從沒有失敗過。

    可是他的軟肋,他最羞怯的事情,就是他太過貧窮。

    縱然學富五車又如何,縱然出口成章又如何,一碗米飯尚且能夠逼死餓極的大漢,更何況他素來心高氣傲,不肯屈於錢財,之能靠著在街道上擺攤買字畫,和母親一點一點熬紅了眼睛繡花樣賺的那一點錢來貼家用,來勉強餬口罷了。

    夏子衿凝視著跪在地上雙眼含疑的少年,忽而輕笑了一聲,她為什麼幫他?

    平心而論,不過是因為他對自己有用罷了。

    可是這一句話梗在她心口,卻是說不出來的。

    望著那少年三分疑惑三分拮据的眸子,她緩緩道:「本公主不是什麼爛好心的人,方舟,你且記著,你的命是本公主救下的,本公主不需要你鞍前馬後,只要你記住,只有爬得更高,才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得到你想要得到的東西,你明白嗎?」

    「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方舟喃喃自語著,眼前這個艷麗無雙的女子雪肌耀目,其華灼灼,是看上去比他還要小一些的年紀,卻從口中說出這樣看成的話來。

    不等方舟再多回應,只聽夏子衿又道:「今年的科舉,才華出眾者多為寒門子弟,這意味著公平不是嗎。人人的是一樣的,過程不一樣,結果自然就不一樣了。你若是對自己有自信,就該知道一個文官的能力足夠掀起風浪,只要你敢,只要你肯。」

    方舟有些愕然,這樣離經叛道的話竟從那張吐露如蘭的口中說出,不免突兀,他定定地望著她,卻忽然明白了什麼,文略滔天的秀才,又怎麼會不知道那樣的話意味著什麼?

    「公主」

    「方公子若是聽進本公主的話,便收下銀子吧,放榜的日子也快到了,介時你若是金榜題名,有的是要用銀子的地方,五百兩不過是鵝毛之數罷了。」

    「可無功不受祿」他到底是過不去心裡那一道坎,即便是夏子衿為他找好了藉口,他依舊是過不去。

    還未等方舟說完,夏子衿便懶懶打斷了他:「方公子,你若是當真要這樣拘泥,那便當本公主用五百兩買你一個承諾,如何?」

    「承諾?」這一回方舟更是愣神了,他一個窮書生,承諾有什麼值錢的。

    見他疑惑,夏子衿自是款款道來:「日後若是方公子飛黃騰達,在本公主有求之時,答應本公主一個承諾便好。」

    一個承諾如此而已麼?

    方舟有些苦澀,飛黃騰達四個字離他何其遙遠,即便他榜上有名,又如何才能憑藉這樣的出身來一步步登上雲梯呢?

    夏子衿不容他質疑自己,半晌卻是沉著嗓子字字句句說道:「你能的。」

    少年方舟抬頭凝望,那一剎那仿佛天地的光都收攏在眼前這個貴氣颯颯的公主眼中,那是堅定與期許,對他而言,竟然是那樣地溫暖而陌生。

    「你說什麼?」

    依躺在美人塌上的越貴妃捻了一枚青玉提子放入口中拒絕,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帶著幾分嘲弄又問了一遍。

    香兒頓了頓道:「那明珠公主也不知怎麼地就散心散到南郊去了,還碰巧地撞見了上京城惡棍欺壓一戶人家,及時留下,又好生照拂。」


    越貴妃拿起帕子抹了抹捻過青玉提子的護甲,將上頭的水珠擦乾,不知往何處看了看,卻是帶了幾分諷笑。

    「她堂堂公主,也肯屈尊降就麼,恐怕是故意做什麼樣子給皇上看,讓皇上稱讚她宅心仁厚吧。」

    對於這個明珠公主,越貴妃十分不喜,不僅僅是因為自從她進了金萊皇宮,自己的女兒就從最耀眼明亮的位置上被擠下來,更是因為,她竟然能夠毫髮無損地躲過自己的幾次算計。

    「可惜啊可惜,妖星之禍死得不是她。」越貴妃唏噓著嘆了一聲,眼眸中有狠厲閃過,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麼,總覺著這個公主和月靜安那賤人之間有些牽扯。

    想到月靜安,越貴妃臉上又多了幾分怨婦,她伸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膝蓋,再怎麼保養這副皮囊,終究是騙不過年歲去,她已經年逾五十了,受明聖帝的責罰每日去佛堂跪拜祈福,足足要跪上一個是時辰,饒上她想要糊弄過去,明聖帝的皇威也絕不容許。

    「娘娘,還是敷上這熱枕吧,您這樣日日要跪,膝蓋總是受不了的。」香兒伸手遞上去一個綿軟四方的綢布小枕,裡頭包裹著七七四十九味名貴草藥調配碾碎的藥泥,用濕艾熏過之後會發熱起來,維持三個時辰熱氣都久久不散,用來去濕緩解膝蓋疼痛是最好不過。

    「你是在說本宮老了?」越貴妃哼了一聲,手上確是毫不猶豫地接過熱枕,在膝蓋處緩緩敷著,一股子暖嗖嗖的氣從表層滲透進肌膚底層,再透進骨骼里,只叫人舒服得嘆出聲來。

    「那賤婢死了沒有?」

    越貴妃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冷漠道,眼中閃過一絲殘忍意味。

    香兒聽此,有些恍惚,回憶著那樣極盡狠毒到令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甚至是令人作嘔的畫面,身子也不由得一抖,因是在越貴妃面前,又不敢表露,強壓下神思里的恐懼與戰慄,喏聲道:「茯苓她被砍去的四肢空洞已經開始長蛆割去雙耳處也發爛流膿,因著被毒啞了嗓子的緣故,日日只能啞著嗓子鬼哭狼嚎,雙眼卻要好端端地看著自己受到了一切。」

    「可是裝著她身軀的缸里泡了許多名貴藥材,她怕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

    說到這裡,香兒卻是控制不住牙關打顫,古有呂后制人彘,殘忍至極,她一度以為只是傳說罷了,可親眼見到之時,又不忍為之懼怕。

    「呵,那就最好不過了。」越貴妃揚起了一抹毒辣的笑,撫著鬢髮心中暢快,「那賤婢竟然敢背叛本宮,和月靜安裡應外合陷害本宮,本宮要讓所有翊坤宮的宮人知道,背叛是什麼樣的下場!」

    當小桓子壓著茯苓到翊坤宮時,越貴妃的臉是青一陣黑一陣,她沒有想到自己宮裡頭竟然出了這等背主忘信之人,怪不得月靜安能夠悄無聲息地就陷害了她,若是不用雷霆手段,這翊坤宮裡的人豈不是人人都要學她去了!

    「傳本宮命令,領翊坤宮的宮人人人都去看一看那賤婢的下場,但絕不許宣揚出去!凡是今後膽敢背叛和多嘴多舌的,通通一樣的下場。」越貴妃撥弄著尖利的護甲,開口而言,如同地獄裡食人骨肉的修羅,令人不寒而慄。

    「是奴婢遵命」

    香兒諾諾到,悄悄抬頭望了望越貴妃,打了一個寒蟬。

    這翊坤宮的差事,是越來越不好當了。

    三日之後,文武試放榜。

    出乎意料的是,今年的武狀元和文狀元皆是些冷門人選,先前呼聲較為高的幾位,都紛紛意外落榜,眾人只道是作秀成分居多,如今落榜也是諸多嬉笑。

    夏子衿手捧一本百家論翻看著,一旁小桓子正繪聲繪色地描繪著放榜時人山人海議論紛紛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一聲。

    「方舟怎麼樣?」

    「方公子仿佛也沒有料到自己真的中了狀元,在榜單下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同窗學生們紛紛向他道賀,這才恍過神來,欣喜不已。」小桓子躬聲道。

    「甚好。」夏子衿點頭一笑,方舟如今還只是初出茅廬,但憑藉他的才華,不出兩年定會有所作為。

    「公主,這是方公子托胡大人交給您的東西。」小桓子說著從袖袋之中取出了一個木匣子,遞給夏子衿。

    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木匣子,普普通通的樣式,普普通通的木材,不普通的確是那薄薄木片上的雕飾,用工刀細細刻畫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每一片花瓣都含上無限春風,最後化作吐露之花,躍然木上。

    夏子衿抽開木匣的上蓋,只見窄窄的匣盒之中躺著一方宣紙,而那宣紙上放著的,竟是那枚煜煜生輝的碧璽玉。

    夏子衿有些訝異,可以看出那碧璽玉對於方舟母子極其重要,卻不知為何他會讓人轉交給她?

    帶著疑惑,她抖開那方宣紙,大氣磅礴的筆風洋洋灑灑地寫著寥寥數語,誰人又能想到那般剛毅有力的字跡,竟是出自一個寒門子弟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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