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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皺紋很深。
皮膚松垮到看不出五官的模樣,就連嘴唇都顯得有些乾癟。
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是神采清瑩,沒有絲毫雜色,這就十分難得了。
因為人在老了以後,眼仁會逐漸變得渾濁不清,眼白也會開始發黃,充滿雜質。
一個人的外貌保持得再好,那雙眼睛都是騙不了人的。
就連站在林燁身旁的忠伯,眼睛裡都出現了一絲渾濁。
可是眼前的老人,明明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那雙眼睛卻如同初生的幼童一般,無比澄澈,仿佛世間的一切雜質,都無法進入他的眼睛。
當林燁對上老人那雙眼,瞬間就有種心靈澄明的感覺。
他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個禮:「七爺。」
聽到他的話,老人突然笑了:「大哥啊,沒想到現在還有年輕人能一眼認出我來,真是有趣。」
忠伯笑著點了點頭:「如果不有趣,老爺您又怎麼會想見他呢?」
這對老人的相處方式十分奇怪,七爺叫忠伯大哥,可忠伯卻尊稱七爺「老爺」。
不過要是細想下來,其實也沒什麼不對。
他們二人算是共患難長大的,一同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其感情之深厚,絕非他人能夠想像。
他們對彼此的稱呼,也代表著彼此在心中的信仰。
忠伯信奉一個「忠」字,所以無論如此,七爺在他心裡都是「老爺」,或許從前是「少爺」。
而在七爺眼裡,這個從小陪伴他長大,為他遮風避雨的忠伯,正如他的家人一般。
只是林燁沒想到的是,為何忠伯能夠保持得如此康健,而七爺卻已經如此老態龍鍾了呢?
莫非是身在高位,要操心的事更多?
七爺十分隨和,手上正在編一隻竹籃:「年輕人,坐下吧。這裡就是我這個老頭子的一間陋室罷了,你隨意些,不必拘禮。」
林燁並非扭捏之人,儘管敬重這位老人,卻沒有巴結攀附之心,所以心態也十分泰然。
「好,那麼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他拉過七爺對面的一條小竹椅坐下,同時忠伯走了過來,沖陳缺笑道:「這位小兄弟,有興趣跟老者一塊兒去後山看看麼?」
陳缺下意識地看向林燁,得到點頭之後,才跟著忠伯離開。
「你身邊的這個孩子,不是一般人吶。」
忠伯和陳缺走之後,七爺又繼續戴上眼鏡編竹籃。
二人的相處氛圍,頗有些下鄉探親的即視感。
林燁笑著點了點頭:「我本來只當他是塊璞玉,還怕自己買虧了。但既然七爺都這麼說,那我回去是該好好培養培養他了。」
「噢?培養?」
七爺放下了手裡的竹籃,隨手拿出兩隻搪瓷杯子,遞給了林燁一個。
茶壺裡也不是什麼好茶,竟然是隨處可見的苦丁。
「要是他的天賦比你還高,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你該如何是好?」
林燁的態度十分隨和,喝了一口茶之後,才笑道:「七爺,您恐怕是誤會什麼了。我是個大夫,武道上的事,我本來就興趣不高。」
「若是他能成就一番事業,那麼我自然與有榮焉。」
聽到他的話,七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林燁也不問他笑什麼,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看到你們二人的樣子,我倒是突然想到了我小時候。」
讓林燁沒想到的是,七爺竟突然聊到了他跟忠伯小時候的事情。
那年頭戰火紛飛,才六歲的七爺跟家裡人走散了,跟著九歲的忠伯四處顛沛流離。
明明是兩個孩子,卻偏偏奇蹟般地從一場又一場的戰亂中活了下來。
後來七爺十二歲的時候,忠伯突然告訴他,要教他習武。
再後來便不必多說了,七爺是個不折不扣的武道天才。
短短几年,便在宗盟之中嶄露頭角。
等他十八歲的時候,更是帶著忠伯,成為了宗盟之中名聲響亮的人物。
開始他的手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個忠伯。
到後來成為宗盟之主,他的僕人也仍舊不多。
但只要提出他的名字,效忠他的人勢必一呼百應。
可是那個時候七爺才發現,其實忠伯才是真正的武道天才。
只不過為了他,犧牲了自己的機會,百年來從未有逾越之心。
聊到這裡,七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得出來,你身邊這個孩子,跟當年的忠伯比,毫不遜色。」
林燁知道,他指的不僅僅是武道上的天賦,還有那份忠心。
但是在七爺的手碰到他的肩膀時,林燁卻突然愣住了。
他神色一凜,猛然衝著七爺的面門使出了一記手刀。
還沒碰到,便被躲開了。
不過,林燁的表情卻更加震驚:「七爺,您的內力為何空空如也?」
一開始,他感覺不到七爺內力涌動之時,還以為是自己差的太遠。
像七爺這種傳聞已經到了化神境界的人,很擅長隱藏自己的內力。
所以他沒感覺到,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但是剛才他的出手,其實並不快。
七爺雖然躲過去了,但是憑藉的完全是經驗和本能,即便如此,都有些勉強。
他這才察覺到,七爺的體內竟然不剩絲毫內力了!
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忠伯都能保養得如此健壯,他卻已經老態龍鍾,仿佛一隻腳踏進了黃泉一般。
怎麼會這樣?
見林燁知曉了自己的事情,七爺臉上的表情並無半點不自然。
他只是笑著又為林燁添了一杯茶,擺了擺手:「林小友,你就不想坐下再談麼?」
林燁剛才確實有些慌神,這會兒見七爺都沒什麼表示,便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七爺,您能讓我給您診上一脈麼?」
之前他就聽說過七爺重病之事,只是沒有親眼看到,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七爺乃是宗盟的主心骨,是京都隱門的核心。
他一旦出事,下一任的盟主能力不足的話,京都勢必大亂!
所以林燁無論如何,都得把他治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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