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清是做好了打算,要在西涼封地吃苦受罪的,誰想進了王府,竟是大吃一驚。這王府占地之大,布置之奢華,比之京城的王府還要豪奢。雖說京城是仲夏,可這裡微冷,倒頗有「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之韻味,院子裡到處花團錦簇,蜂繞蝶舞,滿園春色,言語難以形容。
她驚訝的望著嚴真瑞。
嚴真瑞只投給她一個少見多怪的神色。
周芷清便閉住了好奇想要問的嘴巴。這有什麼好問的?在這裡,嚴真瑞一枝獨大,說他是土皇帝也不為過,自然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山高皇帝遠。他又是皇子,又是王爺,他在這裡怎麼作威作福,都沒人敢吭一個字。
還有一點,若是他不事享受,輕車簡仆,京城裡的皇帝未必坐得穩,怕嚴真瑞會眼巴巴的覬覦著京城的美景,惦記著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時刻想著殺回京城,弒父殺兄,奪了皇位。
只有嚴真瑞坐實了以此地為家,打算在這裡過一輩子,想怎麼揮霍就怎麼揮霍,老皇帝才會安心。
有這麼個刺頭兒子,也不知道是老皇帝的幸還是不幸。既要用他,有他在這守著,外敵便打不進來。又不想用他,畢竟手握兵權,又強勢壯大的兒子,做老子的怕是夜裡都睡不安穩。
給不起他想要的,可不就得時刻提心弔膽麼?
周芷清微微撇嘴笑了笑,對老皇帝沒有一點兒同情心。
要說嚴真瑞是活閻王,殺人無數,他是不折不扣的惡魔,周芷清對他沒什麼好感很正常,可畢竟他是真刀真槍,直接對面的打殺。
是個男人,骨子裡都有點噬血的血腥,周芷清雖然厭惡卻不至於怨恨。
可老皇帝呢?就是一笑面虎,拿自己的爹周品當了那把刀,他想殺誰就讓周品往死里咬,好處全是他的,罪孽卻全是周品一個人背,到最後周品沒用了,老皇帝一腳踢開他不說,還不吝嗇往周品胸口中插入最後一擊。
周芷清恨死老皇帝了。
相較於這對父子,周芷清更傾向於偏向嚴真瑞。是爺們的話,想做什麼自己去爭取,哪怕是踩著血腥上位呢,那也是本事,可老皇帝玩這種御下的心計,著實讓她不齒。
但她似乎忘了,位置決定決策,假如嚴真瑞在皇帝的位子上,未必不會做同樣的事。心計對於個人來說是心計,可對於上位者來說,那是權術。
君君臣臣,從身份上,一早就決定了註定的宿命。
嚴真瑞瞧著周芷清的笑十分礙眼,拉了她的手腕,把她掐回來,問道:「還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周芷清笑的十分甜美:「比我想像的還要美,我還以為……」她傻笑了一陣,又撅起嘴瞪了嚴真瑞一眼:「王爺你為什麼要騙我?」
在她離京之前,他故意給她西北是荒僻寒涼之地的錯覺,是生怕她跟著他來麼?
嚴真瑞鬆開周芷清,輕蔑的道:「蠢死了。」
被罵的周芷清很是委屈,她說什麼了就是蠢?
哼。周芷清在心裡冷哼,踩著嚴真瑞的步子跟上去。他那點小心眼,當她瞧不出來似的,不就是考驗她,看她是不是嫌貧愛富麼?
想到這,周芷清又有點洋洋得意。她周芷清是誰?她從來就不是嬌養的千金小姐,沒見過世面,也沒吃過一點苦,動輒就哭哭啼啼,喊冤叫疼。
她是高原上的野花,適應力和生命力都強著呢,這點小打小鬧的苦楚算什麼?
她就是要讓他看看,她是多麼與眾不同。
周芷清追上嚴真瑞,笑道:「我還沒謝王爺呢。」
嚴真瑞步子不停,問:「謝本王什麼?」
他步伐大,周芷清已經在盡力的加快步子了,可說話間還是落後了半步,她小跑著跟上來,道:「謝謝王爺給我的驚喜啊?」
嚴真瑞猛的停住步子。
驚喜?她是說他先前處處詆毀西北,隨後又讓她喜出望外麼?
不,他本意並非如此。
曾幾何時,周芷清那白嫩的小脖子上就搭著兩隻有力的黑手,但凡她露出一點不想來西北的念頭,但凡她露出一點不情不願跟著他的意願,她那白嫩的小脖頸就會脆弱的折斷。
他從沒想過替她做什麼。
從前理所當然,可對著她那毫不設防的笑臉,和水潤明亮的眼眸,嚴真瑞莫名其妙的覺得心虛。
他的為人不容許他撒謊,他想說出本意,可不知怎麼回事,他就是說不出來。可以想像,一旦說出事實,周芷清那如同飽含春水的眼眸便會蒙上一層陰影,那雙會說話的眸子就會變成啞巴,只有痛楚的無語凝噎。
他不想看到那個模樣的周芷清。
嚴真瑞回身仔細的打量周芷清,不無絕望的想:這麼聰明的小丫頭,會見識不到人性的黑暗?她難道竟沒猜出來他的本心麼?
可周芷清眼眸清澈如水,顯然沒有任何藏著掖著的心事。
嚴真瑞閱人無數,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他一向分辯的清楚。誰是否撒謊,他一眼就能瞧得出來。
周芷清說的是真心話。
嚴真瑞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喜歡這個傻乎乎的周芷清。如果她心滿都是算計,他固然享受她帶給他的愉悅,可他不會心存歉疚。
但偏偏周芷清,他喜歡她這一刻的單純、天真,他甚至痴心妄想的想讓她永遠這麼天真、單純下去,別去揭開所謂事實的真相。
周芷清愣怔了一瞬,慌忙收住腳,險險的在將將要撲到嚴真瑞懷裡時站穩了:「王爺?」他的眼眸黑白分明,可到處都透著冷意。
又怎麼了?
周芷清想撫額。他可真不好哄,好話說了不管用,歹話她不敢說。
嚴真瑞抬手。
周芷清下意識的就想往後退。怎麼著,這就要動手打人了?想著仙芝那養了一路,到最後還是有黃色手印痕跡的一張臉,周芷清就兩頰發燙。
嚇的。
周芷清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長睫毛不停的眨啊眨,看的嚴真瑞心頭一陣柔軟。說她聰明吧,太高估了,說她傻吧,她本能十分敏銳,總能第一時間抓到他的脈。
嚴真瑞伸手撫上周芷清紅潤健康的臉頰,只說了兩個字:「沒事。」轉身大步而去。智齒齲齒趕一塊了,疼的要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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