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管家自水中睜開了眼。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他雙手用力抓著放置臉盆的木架子,拼命的想要將自己的臉從水裡拔出來,可越是掙扎,自己的臉就越是靠近盆底。他的鼻子,已經貼在了臉盆的底部,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金屬帶來的那股涼意。
一雙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他徒然地睜著眼睛,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過去。
「她是誰?」
「武爺的眼睛可真毒,這是咱們樓里新來的姑娘。姓柳,名喚香菱,是個從書香門第出來的好姑娘呢。」
「好姑娘能到了你這裡?」
管家那雙眼睛死死盯著站在樓上,有些局促不安的香菱。香菱不安的攪弄著雙手,她其實很想逃,可背後還站著兩名鬼奴,她壓根兒就動彈不得。她知道,這裡是青樓,她是被賣進來的姑娘,樓下那個正在打量著自己的男人,是來這樓里尋歡作樂的客人。
透過那雙眼睛,她看到了那個男人對自己的興趣,於是,她越發的心慌起來,甚至不由控制的用牙齒緊緊咬住了嘴唇。
「還是個雛。」
管家看著香菱那個模樣,心裡有了自個兒的答案。
老鴇,捂著嘴在一旁笑,中間還不忘繼續推銷自家新來的這位姑娘。
「瞧武爺您這話說的,我這樓里怎麼就不能來好姑娘了。不瞞您說,這能進到我這樓里的,還都是好姑娘,只不過被你們這些糙爺們兒給糟蹋了而已。就拿這香菱來說吧,若非家裡得罪了人,也淪落不到我這地方來。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家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武爺您也是運氣好,我呀,原本是打算藏一段兒時間來著。」
「那就她吧!」
管家伸手指了指香菱。
老鴇越發樂了,她將手一伸,遞到了管家跟前:「我這新來的姑娘可是沒見過客的,武爺若是相中了,先拿銀子過來。」
「媽媽可真直接。」
「咱們這裡做的就是直接的買賣。你瞧上的是人,我瞧上的是銀子。有了銀子,要什麼樣的姑娘都好說,沒有銀子,咱也就只能口頭上稱呼您一聲爺。」
「媽媽瞧著我像是缺銀子的人嗎?」
「武爺您自是不會缺銀子的,可咱這樓里也有樓里的規矩。姑娘第一次見客,必須是現銀。武爺您是常客,自然知道這裡頭的道理,想來也是不會難為媽媽的。」
「得,誰叫我瞧上了這位姑娘呢。」
管家說著,自懷中摸出一袋銀子擱在了老鴇的手上。老鴇掂量了掂量,笑得越發開心起來。
「夠嗎?」
「夠了夠了,今個兒這香菱姑娘就是武爺您的人了。香菱啊,好好伺候武爺!」老鴇轉身,對著樓上的香菱喊道:「算你運氣好,頭一遭就遇到了武爺。這位爺跟別的爺不同,是個憐香惜玉,知道疼姑娘的主兒。」
「媽媽。」香菱眼睜睜看著老鴇收了銀子,臉色都變了。
「媽媽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丫頭啊,既到了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矩,適應這裡的生活。這不守規矩的你前天來的時候也見過了,那受得都是什麼罪啊。媽媽不是那種狠心腸的人,最見不得你們這些姑娘在我這裡受委屈。說白了,你好,我好。你不好,我也只能陪著讓你更不好。乖,上樓梳洗一下,好好伺候武爺。」
香菱用力的咬著唇瓣,直將嘴唇咬出兩道血印來。她看了管家一眼,就被兩名鬼奴押著回到了房裡。
「武爺請上樓,我讓香菱梳洗去了。您若是心急的話,就在門外稍微等一會兒。若是不急,就在這樓下喝喝茶,我讓別的姑娘先來服侍您。」
「不用了,我還是直接上樓吧。」
「武爺今個兒這性子可是真急。」
「不是我心急,我是擔心剛剛那兩個嚇壞了我的香菱。」管家說著,撩起袍子上了樓。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那兩名鬼奴在斥責香菱。他凝眉,直接推門而入。
「武爺。」
兩名鬼奴一秒變臉,見門口站著的是管家,直接堆起笑臉。
「你們都出去吧。」
「可香菱姑娘還沒有梳洗呢。」
「我瞧著挺好,我就喜歡她這副還沒有熟悉的樣子。」
「得了,那武爺您待著,我們就先出去了。」
兩名鬼奴點頭哈腰,退了出去。
管家關門,往前走了一步。香菱急忙從梳妝檯前站起,向後退了一步。
「別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管家剛剛說完,就覺得這句話有些可笑。他是尋歡客,而她是樓里的姑娘,他花了大把的銀子,為得不就是把她怎麼樣嗎?想到這裡,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用強的。要不,我們先隨便的聊幾句?」
香菱心慌的點了點頭。
之後回想起來,就連管家都覺得那天有些反常。他居然真的只是坐著跟香菱聊天,並且聊到雙方都睏倦了,然後各自趴在桌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香菱對他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他心裡卻只覺得自己虧了。於是,懷著各種矛盾的心情,他又包下了香菱的第二個晚上。
在之後的事情,似乎就是水到渠成的。比起樓里那些有經驗的姑娘,香菱是青澀的,但就是她的青澀,讓他有些上癮。尤其,她的青澀里還夾帶了一些別的姑娘沒有的嬌羞,這種嬌羞讓他欲罷不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香菱就多了一個習慣,她總是喜歡捧著他的臉,認認真真地看他的眼睛。待他想要問些什麼的時候,她就會羞澀的垂下眼睛,然後手指從他的臉上輕輕拂過,最後落下。
管家,對刑如意說了謊。他其實是想過將香菱從青樓裡帶出去的。依著當時武家在洛陽的影響力,隱藏一個青樓女子,並不是什麼難事。可後來,他改主意了,因為他發現,香菱有更大的用處。
洛陽城裡,像他這般有背景的紈絝子弟並不少,日常生活,除了打馬遛鳥就是尋姑娘開心,像香菱這樣特殊的青樓姑娘,很容易也能吸引住這些人的目光。於是,他開始不斷的將那些所謂的朋友帶到香菱這裡,甚至說服香菱去陪他們。每次編造的理由,都是各不相同的。
從牴觸,到認命,到心甘情願的去幫他,香菱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裡掙扎,可最終的結果,令管家十分滿意。
香菱的確哀求過他,請他為自己贖身,但她卻不是自殺的,而是被自己親手給毒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香菱知道了一個她本不應該知道的秘密,而那個秘密一旦泄露。他,以及他的整個家族都會跟著倒霉。雖說香菱對他一心一意,可青樓女子的心意,又能值幾個錢。在他看來,只有永遠的閉上嘴巴,才能確保那個秘密不被外泄。
為了不讓香菱痛苦,他花了很多銀子買來了據說是見血封喉,一嘗即倒的烈性毒藥,卻沒想到,那毒藥還不如普通的鶴頂紅。香菱死得非常痛苦,在臨死前,用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擺,卻什麼話都沒有問。他想,香菱大概心裡清楚,他是因為什麼殺她的吧。
香菱死後,他將她抱回了床上,並且仔仔細細幫她掖好了被子,轉身時,看到了伺候香菱的那個丫頭,也就是後來被他送給王家老爺做新姨娘的那個。
她也是被賣進青樓來的,香菱大概覺得她們命運相似,就求他從中說和,讓老鴇同意香菱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做個端茶倒水的丫頭,從而避免了她被迫接客的命運。
然後,在香菱被毒殺的那天,他和那個丫頭達成了協議。他將她留在身邊,並且保證,像對香菱一樣的對她好,而她則幫他隱瞞毒殺香菱的秘密。
香菱的確是他出錢找人安葬的,只不過不是為了讓香菱入土為安,而是因為在香菱死後,他每日都會做噩夢,且夢裡都是香菱將死之前的那幕情形。他是找了道士,讓道士將香菱的魂魄困在體內,永遠不能來找他。
只是,因果循環,他最終還是得到了自己應得的報應。
「砰!」得一聲,臉盆炸裂。
管家後退幾步,帶著滿身的水漬癱坐在地上,身體還在不停的抖動著,原本蒼白的臉,此時更是變得沒有一點血色。
他呆呆地看著那個裂開的臉盆,眼睛卻睜的越來越大。那些水,蜿蜒流動,漸漸形成一個奇怪的圖形。緊跟著,他聽到了「噝——噝——」的響聲。那些水開始迅速的變幻著,直到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女子的模樣。
「香……香菱……」
他喃喃喚出那個名字,然後睜大著眼睛不動了。
洛陽城郊的荒墳地里,刑如意彎腰拔下了釘在女屍心臟上面的棺材釘,連帶著將那些符紙一併扯了去。
一縷青煙,隨風而去,最終飄散無蹤。
「這是我答應她的最後一件事情,如今,王家的事情才總算是真正的了結了。」
說完,刑如意的手一抖,那些紙符跟著燃了起來,隨即化作飛灰,也被風給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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