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周辰他們翻過了一座山峰,在天色將晚的時候,找到了一個並不是很大的山洞,幾個人都鬆了一口氣,野外露營是最危險的,不能點火,而到了山洞裡就可以放心,起碼點火不用擔心成為對面狙擊手的目標。
弄了一些雜草和石頭遮住了洞口,升起了一團篝火,羅世亨不等鋪好乾草,就疲憊異常的倒在了地面上睡著了。
周辰去山頂上看地形,山洞中任霞燒著熱水,目光不經意和御夢溪接觸到了一起,兩個人都敏銳注意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任霞對御夢溪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憐憫和好奇。御海濤死了2天了,御夢溪都沒有提起過一次,這讓任霞心寒。
雖然聖教也有類似的教義,但不代表聖教中每一個人都無情,相反,任霞屬於感情豐富的那種女孩,從一開始同情御夢溪,到了現在,她對御夢溪只剩下了反感。 「生火會引起外面的人聞到氣味,有餅乾,沒必要……」
「我已經吃夠了。」
任霞冷淡的說道,拒絕了御夢溪的提議:「晚上我會去守夜的,不用操心被人發現這件事情。」
御夢溪忽然抬起頭來,說道:「你是不是恨我?」
任霞被這問題問的一愣,攪動著熱水,她笑道:「你想多了,不過只是性格相衝而已,周辰要護送你,我陪著他這10天,忍過這幾天,咱們就只是路人而已。」
御夢溪低下頭:「我知道你怪我無情,認為我太狠毒。」
「你想多了,是你自己覺得良心不安才這樣,睡吧,睡一覺,等醒過來你會冷靜下來的。」
御夢溪臉色一白,聽出了任霞的畫外音,是在說她本性就是個心狠的女人,不安只是暫時的。
任霞嘆了口氣,不想再看御夢溪的臉,往洞外面走去。
周辰站在山頂上對比著地圖,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沒有回頭,道:「怎麼不休息一下?我先來守夜吧。」
沒有回答,任霞徑直走到了周辰的前面,吹著山峰大口的吐出濁氣,道:「你現在是為了什麼保護御夢溪?是憐憫?同情?」
「當然是命,我可沒把握在10天內解毒。」
任霞在往後面看過去,奇怪的看著周辰。
「難不成你以為我真的那麼高尚?」周辰道。
任霞並沒有因為這句自嘲發笑,目光沿著荒涼的山頭上移落到了夜空的清冷月亮上,半晌,說道:「這幾天是我最悠閒的日子。」
周辰一怔,從外域回到世俗之後,一直在奔波又經歷了一番生死,饒是周辰都感覺到身體酸痛,心道這怎麼算悠閒呢?女人真奇怪。但隨即周辰便露出了一絲自戀的笑容:「是因為有我才覺得不擔心吧。」
「如果你能閉上嘴,那就更好了。」
任霞說話依舊是那麼的不留情面,但好歹沒有直言諷刺,這不是個容易的事情,她明白自己心裡是有點喜歡周辰的,但是要刨除了身份和宗門利益之外,有多喜歡卻不好說,因為曾經在嶺南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所以任霞心中一直都很矛盾。
周辰絕對不是她心中最喜歡的,但最喜歡的那個已經死了,現實就是周辰是目前唯一讓她喜歡而且也能保護她的人。周辰的實力算不上最強,但是卻對人真誠,這一路上,他都沒有放棄任何一個人。
任霞往他身邊考了一下,從身邊的包裹里掏出來了一個小盒子,裡面是個單筒望遠鏡,她仍然擔心後面的追兵,道:「我晚上睡不著,你先睡吧,我給你們守夜,我總覺得那群人不可能這麼快的放棄。」
周辰的確是累了,也不強求,嘆氣戀戀不捨的道:「如此夜色,本該是聽歌約會的時間,卻要露宿荒郊野外,真是浪費。」
任霞看了他一眼,忽然說道:「當我是小孩子?咱們的戀愛關係可只是假冒的,別忘了你妻子還在病床上躺著沒甦醒呢。」
說完這句話,任霞立刻就後悔了,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周辰是真的,可卻也不想戳著周辰的傷心事情。
周辰聳聳肩,往山洞走過去,看著周辰的背影,任霞幾次抬起手想喊他,可是話卻哽在喉嚨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良久,嘆了口氣,見周辰進了山洞,她這才轉過頭,呆呆的看著月亮發呆。
山洞裡面,羅世亨早已經呼呼大睡,他這一路上是最累的那個,拖著兩百多斤的身子,沒有落隊已經是個奇蹟,周辰估摸著他今晚是睡不醒了,便打算將羅世亨的守夜攬在自己身上。
如果接下來的路程順利,只要再有兩天時間就能夠到九華山範圍了,月息潭雖然沒聽過,但想來當地人會知曉,並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周辰掰了掰手指頭,發現距離十天時間還有剩餘,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羅世亨果然沒有睡醒的節奏,抱著背包不斷的打呼,嘴裡面偶爾嘟囔幾聲美女之類的夢話,給山洞增加了一絲生氣。
周辰透過篝火的火光,發現對面黑暗中的一雙漆黑的眸子在眨動,御夢溪也沒有睡著。周辰看著她的眼睛,御夢溪目光卻躲閃開來,盯住了篝火。周辰沒有開口問她為什麼不睡,御夢溪也沒有打算回答,山洞之中只有樹枝燒斷的噼啪聲響。
御夢溪似乎有些疲憊了,酸澀的揉了揉眼睛,靠在草堆里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她能夠感受到周辰仍然在盯著自己,彆扭的轉了轉身子,翻了個身,有些羞惱的看著周辰:「你為什麼要逼我?」
周辰淡淡的看著她,沒有說話的意思。
御夢溪惱怒道:「我的一切都沒了,但我不是喪家犬!我必須要為御家所有枉死的人報仇,包括御海濤,讓他的死不能白白浪費!」她雖然經歷了許多,但終究是個二十歲的女孩子,還是沒法做到漠視所有的生命。
周辰嘆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的犧牲,都是為了鋪墊讓你復仇道路的基石?」
御夢溪微微一怔,她的不回答已經證明了她的內心,周辰心中有些可憐,道:「你還沒有理解,你爺爺讓你單獨離開的原因。其實沒有什麼好報復的,也沒有誰必須為了誰報仇。你即便什麼都不做,那人幾十年後仍然是一堆枯骨,他或許更希望你去找他報仇,那樣他就能夠永絕後患,可如果你活著,活得越好,他就會越是害怕,甚至當他回憶起當年對你做的事情時,會擔心的夜不能寐,會擔心到底什麼時候你才去報仇。報仇,不一定要讓對方死。」生不如死的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被接受的,但是周辰的這一番話卻並不一定能被人接受。
周辰並不是讓御夢溪放棄報仇,而是有些感慨,他為御海濤的死感覺到不值,御家也好,四教也好,甚至御家後面神秘的黑手也好,所為的都不過是利益爭奪,御東林一直都沒有發現危險嗎,未必,只是他自己不說,選擇了讓御家陪葬,苦了的卻是他身邊的人。
周辰本應該在外域善後,然後逐步退居幕後,然後帶著自己的家人逍遙自在生活,而不是陪著一個懷揣深仇大恨的女子突破陷阱。
御夢溪皓齒緊咬著下唇,火光映襯下,唇瓣似血。她不接受周辰的話,生不如死什麼的,在她心裏面,是錯誤的。人生下來就有責任,而身為御家明珠,她就要承擔御家的一切,她心中感激周辰為她做的,也愧疚將周辰牽扯到這件事情上,但御家已經犧牲了,如今連最後一個御家的僕人都為了她犧牲了,她沒有退路!
犧牲是值得的!只要等到了月息潭,就能夠找到足夠的力量,到時候,一定要重回外域,血洗仇家!
黑暗中,御夢溪的身上仿佛透露著一股煞氣,影子在火苗跳躍下恍若魔鬼亂舞。
周辰忽然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勸你麼?」他目光越過篝火往洞外看去:「不是因為胸口的毒,而是我想看看,仇恨到底能夠將一個人變成什麼樣子。在洞外的山坡上,就有一個女子,她是聖教的聖女,因為這個身份,她和魔道岸註定有著說不清的仇恨,我能怎麼勸她?強迫她放棄聖教身份,又或者禁足讓她不接觸這一切?」周辰輕輕嘆了一口氣:「限制的了人,心卻能飛走的。」
「除了她,想她這種可憐的女孩還有很多,魚禾要光復道雲峰,廣靈仙要聽從佛宗指示,徐勝男有悲慘回憶,萬一她們未來有一天變得和你一樣偏激怎麼辦呢?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勇氣阻止她們。」
御夢溪眼中噙著淚花,她的嘴唇已經不再緊咬,神情痛苦。
周辰道:「不管你自己接不接受,御家已經全滅了,你不可能背負仇恨過一輩子,你也不應該只記得報仇這件事情,更應該明白,御海濤是為了讓你活下去,而做出了犧牲的選擇。」
說完,周辰就走到了洞口,靠在了大石上,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
御夢溪仍然看著周辰,神情依舊痛苦,周辰剛剛的話明顯傷到了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那是她的夢魘。站起身,她往洞窟的最裡面走去,仿佛是害怕見到周辰,害怕感受到篝火那一絲能夠溫暖她心靈的溫度。當到了火光完全照射不到的地方,她蜷縮在了地上,可她的目光卻更加的堅定。
無論如何,一定要報仇!御家的仇恨,是絕對不能夠忘記的,不管什麼樣的代價,都要讓御家重新綻放原本的輝煌。
其實她明白,請周辰幫忙,御家的仇一定能報,小詩和顧凝兩名返虛級高手出動,定然會將界主的人全部殺死。可是如此一來就暴露了實力,到時候四教和華夏的世家一定不會放過。仇雖然報了,可是卻沒有辦法恢復御家的榮耀。
所以,御夢溪主動放棄了這一條,這才是她對周辰冷漠的原因。
過去已經成了雲煙,只有狠心斬斷,才能夠踏出絕情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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