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叫我祖母。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魏老夫人痛苦卻決然地閉了閉眼。
這些年來,她疼愛魏緋扇就像疼愛自己的親孫女,蔓蔓有的東西,她一件也不曾落下,怕她因為出身而敏感自卑,有時候比起蔓蔓,她甚至會更加關照她。
其實一開始她是不願意收養魏緋扇的,她不願意像薛子瑜和魏翎那樣,把虧欠小紫的感情,彌補到別的小姑娘身上。
可她想著積福積德,還是同意了。
她日夜祈求神明和列祖列宗,念在她對待魏緋扇慈愛溫藹的份上,讓流落在外的小紫,在別人的家中,也能得到這般疼愛。
但是
事與願違,她的小紫在外面吃了好多苦。
好容易回到家裡,本以為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卻被魏緋扇如此對待!
魏緋扇她怎麼能欺負小紫!
魏老夫人在十三年前的上元節失去了魏紫,一想到今年的上元節,她很可能再次失去親孫女,她就壓抑憤怒地喘不上氣。
她敲了敲拐杖,厲聲呵斥:「老二家的,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去?!」
柳夫人回過神,連忙喜滋滋地去請族老了。
她早就看不慣大房收養的那個野丫頭,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可以把她攆出去了!
魏蔓蔓同樣喜不自勝。
魏緋扇明明是個小乞兒,卻整日在府里作威作福,今天討好這個、明天賣乖那個,一張嘴跟抹了蜜似的,仿佛所有晚輩裡面就她懂事、就她識大體!
她甩了甩帕子,輕哼一聲:「就算飛上枝頭,野雞也終究還是野雞,是變不成鳳凰的!」
魏緋扇無暇搭理她的嘲諷,含淚拽住魏老夫人的裙裾:「祖母定要如此嗎?就因為我買兇傷害姐姐,祖母就要把我從族譜上逐出去?可是姐姐分明沒事,她既沒事,我為何還要受罰?祖母求祖母念在我往日孝敬的份上,饒了我這一次吧」
人證物證俱全,她終於低頭承認了是自己買兇指使。
魏老夫人心中悲痛欲絕。
老淚縱橫,她沉重道:「我期盼你能長成一位大家閨秀窈窕淑女,識大體明善惡,雖身在閨閣,卻胸有乾坤。然而我沒料到,你竟成了一個如此陰狠冷酷的女子。扇兒,買兇殺人這樣可怕的事,你究竟是跟誰學的?」
魏紫冷眼旁觀。
有的人天生就是壞種,做起壞事手到擒來,何須跟人學?
早在四年前,才十五歲的魏緋扇就已經知道借刀殺人,利用蕭杜鵑毀掉她的臉了呢。
而魏緋扇無法回答魏老夫人的問題,只無助地嚎啕大哭。
院門外。
魏換錦呆愣愣看著這一切,目光複雜悲傷。
猶豫了很久,他悄沒生息地消失在院外。
不過一個時辰,幾位族老就相繼趕來。
就在他們打開祠堂取出族譜的時候,薛子瑜在大嫂薛夫人的陪同下急匆匆趕了回來。
薛子瑜紅著眼睛高聲喝止:「誰允許你們趕走扇兒的?!」
「夫人」魏翎吃驚,「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還能因為什麼,定是兄長趕去薛家通風報信的緣故。
面對她的目光,魏換錦心虛地低下頭,只當做沒看見。
「娘!」
魏緋扇猶如找到了靠山,哭著撲進薛子瑜的懷裡。
薛子瑜緊緊摟住她,惡狠狠盯向魏紫:「夫君,我再不回來,這個家就要被這孽障鬧散了!魏紫,你這個攪家精,你把我攆回了娘家不算,如今又要把你妹妹從族譜上除名,你安的是什麼心?!怎麼,你是不是非要把你爹爹害的家破人亡,你才肯罷休?!」
雖是正月,天氣卻還清寒。
枝頭上堆積了薄薄的一層細雪,因為薛子瑜大吼了幾嗓子的緣故,積雪簌簌跌落,正巧滾落進了魏紫的衣領。
冰涼寒意順著脖頸悄然蔓延,細雪逐漸融化成春水。
魏紫站在那裡,像是感覺不到冷。
她凝視薛子瑜,認真道:「第一,是母親自己要回娘家的,我也曾派人接您回來過年,可您不肯。第二,把魏緋扇從族譜上除名,是她自己犯了錯的緣故。金梅。」
金梅立刻上前,把燈山迷宮裡的事情講了一遍。
魏紫接著道:「按照我朝律例,買兇殺人乃是死罪,可我甚至不曾將她送官,僅僅只是想把她從族譜上除名而已。母親,我已經很仁慈了。」
「仁慈?!」薛子瑜氣得胸脯劇烈起伏,「我看,你根本就是個來我們家討債的小鬼!就算你妹妹買兇殺人,可她又沒有害死你,你這不是好端端站在這裡嗎?!魏紫,做人應該大度,昨夜種種,不過是姐妹玩笑一場,何必就要鬧到開祠堂取族譜的地步?!我看,你就是嫉妒你妹妹,所以才會對她趁機發難!」
「我表姐會嫉妒她?!」
玉合歡率先笑出了聲兒。
她輕搖團扇,戲謔道:「是嫉妒她長得醜,還是嫉妒她曾是小乞兒出身?又或者,嫉妒她陰暗扭曲陰毒狠辣?!大表嬸,麻煩您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
「你——」薛子瑜更加怒不可遏,「你這下三濫的媒婆,不許你跟我說話!」
魏翎不悅:「阿瑜,歡兒是我的親表侄女,不是什麼下三濫!」
「什麼表侄女,她就是個罪犯的後代!我可沒有這般親戚!」
薛子瑜吼了他一嗓子,又盯向魏紫,緩和了語氣道:「小紫,我知道你是在嫉妒我偏寵你妹妹,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終究是她在我膝下孝敬了十三年。今日之事,只要你肯作罷,放你妹妹一馬,我願意從今往後儘量一碗水端平,對你和跟你妹妹一樣好。我曾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從今往後,我願意接受你的請安問好。」
她這麼說著,眼神里卻是藏不住的嫌棄。
仿佛如此對待魏紫,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讓步和恩賜。
魏紫面無表情。
她曾經很渴望得到母親的疼愛。
甚至渴望到,被拐賣後的每一夜,都會對著牆壁幻想娘親還在自己身邊,用世上最溫柔的語氣哼唱童謠,溫柔地哄自己入睡。
可是今日
魏紫注視薛子瑜。
即便生身母親就站在那裡,她也生不出多餘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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