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天下 第八十六章 專寵

    而秦震,卻原本並不是這樣的人。朝廷上下都知道,秦震多年來受隆慶帝和韓太后的重用,不僅精通且又勤於政務,是朝廷的肱骨,大秦的能臣。

    那麼安王秦震的這種變化,就只能是安王妃,也就是紀曉棠的緣故了。

    紀曉棠在嫁入安王府之前,就因為在清遠賑濟災民和剿滅謝氏反賊的事情上立下了大功,所以受封為安樂縣主。安樂縣主在困窘之時可以大放異彩,可是到了富貴鄉中,卻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京中的人都知道,安樂縣主精通詩書,素有才女之稱。而現在看來,這位才女對於政事根本就漠不關心,每天只想著那些風雅的玩意兒。

    沒錯,紀曉棠辦了這些次宴席,幾乎每次都有新花樣,不僅風雅且又十分有趣。

    雖然朝野上下因此而詬病安王府,但是同時卻又以能夠被邀請參加這樣的宴席而覺得非常有面子。

    朝野上下的議論,以及眾人對於安王府宴席的熱衷,紀曉棠都是知道的。

    「是我連累了王爺。」紀曉棠在一幅菊~花圖上落下最後一筆,滿意地微微頷首,這才抬起頭來,對上秦震一雙帶著笑的雙眸。

    秦震正在一面幫紀曉棠扶著畫紙,一面當笑談一樣地跟紀曉棠說起最近京中的議論和傳聞。

    秦震哈哈一笑。

    「本王很高興被愛妃連累。」秦震的語氣帶著一絲的調侃,新婚的夫妻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關係更見親密了。「可笑的是,他們那樣說本王和愛妃不務正業,卻又眼巴巴地盼著咱們的請帖。」

    紀曉棠聞言也忍不住笑了。

    等著畫上的墨跡幹了,秦震也不用丫頭頭們上前來服侍,一面就熟手熟腳地為紀曉棠將畫收了起來。

    「曉棠,這幅畫就送給我吧。我這就讓人去鑒寶齋好生裝裱起來,掛在我的書房裡,可以時時看得見。」秦震跟紀曉棠商量。

    「王爺喜歡。就拿去吧。」紀曉棠點頭,一面慢條斯理地地在筆洗中洗畫筆。

    秦震只告訴了京中關於她愛好風雅,奢靡鋪張,愛舉辦宴席的傳言。卻並沒有告訴她另外一件同樣被傳的沸沸揚揚的事情。

    雖然他們是新婚,但是秦震一直歇在她這裡,根本不往兩個側妃那裡去,更不必提那些侍妾了。這件事,已經在京中傳了個遍。

    說秦震專寵的人有之。然而更多的議論,是說她狐媚、善妒。

    紀曉棠並不在乎這些議論。

    「鄭側妃這些天,每天幾乎往我這裡跑三次趟,就是宋側妃,也比原先來的勤了很多。王爺,雨露均沾。我剛進門,王爺要給我做臉。如今一個月已經過去了,王爺也該去兩位側妃那裡走一走,慰勞慰勞。」紀曉棠的語氣平平。

    紀曉棠可以很平靜,可但凡涉及這個話題。秦震卻非常小心,就比如此刻,他一面卷著畫卷,一面就小心地打量紀曉棠的神色。

    「本王喜歡在哪裡歇,就在哪裡歇。要本王去慰勞她們,當本王是什麼人!」秦震的語氣中,微微帶出一絲怒氣來。

    秦震這樣,紀曉棠反而笑了。

    「王爺,我不是那個意思。」紀曉棠收了臉上的笑容,正色對秦震道。「你不去側妃那裡,側妃自己著急,她們的娘家更著急。鄭尚書和宋尚書已經借著由子,找我爹爹說了幾次話了……」

    鄭勉和宋尚書不僅找了紀二老爺說話。攀交情,還找了巧妙的由子,送了紀二老爺幾份大禮。他們都知道紀家不缺少金銀,但是紀二老爺卻是個愛書的人,因此送給紀二老爺的禮物,都是些孤本、珍本。還有稀有的字畫。

    紀二老爺當然不認為這兩人送他厚禮是因為他本人的緣故,因此就打發人跟紀曉棠報備了。

    紀曉棠知道後,就讓紀二老爺儘管將禮物都收著。

    不收白不收。

    「我知道。」秦震點頭,這些事他也是知道的。「曉棠,你打算為了那幾幅字畫,幾本破爛的書卷,就將我賣給別人是嗎?」

    這樣的話,幾乎讓紀曉棠沒法回答。

    「王爺,」紀曉棠看秦震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個任性的不懂事的孩子。「當初王爺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為什麼沒有答應,王爺又為什麼要娶這兩位側妃進門。既然娶了進來,若是這樣忽視,可就不是拉攏勢力,而是為咱們樹敵了。」

    新婚一個月,秦震還有些理由可以完全歇在紀曉棠這裡,可是過了這一個月還是如此,鄭家和宋家那裡,只怕就受不住了。

    秦震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我這個王爺,做的還真是……」

    「王爺何必抱屈,古往今來誰還不是如此呢。」紀曉棠根本不理會秦震表露出來的這種小情緒。

    秦震真是無奈極了,此刻他對紀曉棠真是又愛又恨。

    說到古往今來,在秦震這個地位上的人都是如此,其實也不盡然。如果秦震這位安親王安於做一位閒散逍遙的王爺,他完全可以和紀曉棠一生一世一雙人。

    秦震安於做一位閒散的逍遙王嗎。

    他從來就沒這麼想過,不過在娶紀曉棠的時候,他是確實生出了這樣的念頭,只要紀曉棠如此要求,為了紀曉棠,他可以放棄一直以來的野心和夢想。

    可紀曉棠從來就沒有這樣要求過,相反,在這方面,紀曉棠比他想的還要現實和周全。

    對於兩位側妃的身家背景,紀曉棠很滿意,平時對待兩位側妃也溫和大方,外面傳言她狐媚、嫉妒,但是王府中的人卻沒有一個會這樣說。

    「曉棠,你不會理會外面的那些傳言。」秦震也知道,紀曉棠今天刻意提到這件事,肯定是聽到了外面的風聲的緣故。「那些傳言,有很大一部分,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猜到了。」紀曉棠將畫筆插~進筆海里,淡淡地說道,一面又似很隨意地問:「王爺一定是調查過了。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言論?」

    「鄭勉那老狐狸就是罪魁禍首。」秦震說道。

    這與紀曉棠的預測相符。

    「宋家就沒有任何動靜?」紀曉棠問。

    「宋家也曾蠢~蠢~欲~動,不過半途撤了出去。」秦震告訴紀曉棠。

    紀曉棠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前些天,宋側妃回了一次娘家,回來之後。對我欲言又止。她倒是個沉得住氣,能平事兒的人。」

    秦震也知道,是宋新月阻止了宋尚書與鄭勉一同製造輿論。

    「還有一件事,」秦震想了想,就又說道。「她們兩個往你這裡來的勤,卻也並非全是為了我。你小叔那邊出海貿易,鄭勉那老狐狸自不必說,宋家也未必不想分一杯羹。」

    鄭梓和宋新月兩個,是想巴結紀曉棠,從而參與海外貿易。

    這件事,紀曉棠也是心知肚明的。

    「這件事倒是不難,咱們要人死心塌地,要人出力,總得有些好處給人不是!」紀曉棠笑。

    宋家現在看來。是忠心耿耿地跟隨安王府的,可是鄭家卻幾下押注,這樣秦震提起鄭勉來,總是要稱呼他一聲老狐狸。

    可即便是幾下押注的老狐狸,也得給他一些餌食,才好讓他出力。

    下一次出海貿易的人員名單,也是時候該做決定了。

    夫妻兩人這麼說著話,就有小丫頭進來稟報,參加菊~花宴的賓客已經陸續到了。

    「我得去見客了,王爺是在這裡坐坐。還是去多福軒處理正事?」紀曉棠問秦震。

    今天紀曉棠邀請的都是女眷,秦震不必出面。

    「我就在這裡坐坐吧。」秦震想了想,就說道。

    這個時候,外面小丫頭又來稟報。說是鄭側妃和宋側妃來了。


    紀曉棠舉辦宴席,鄭梓和宋新月都會主動來服侍,紀曉棠也都由得她們。只是她們兩個不去客廳幫著待客,卻到這書房來見她,只怕她們要見的正主,並不是她這位王妃。而是秦震這位王爺。

    紀曉棠朝秦震笑了笑。

    秦震就覺得紀曉棠笑的頗為不懷好意,這個時候紀曉棠已經吩咐讓鄭梓和宋新月進來。

    小丫頭出去,片刻的工夫,就領了鄭梓和宋新月進來。

    鄭梓和宋新月顯然都精心打扮了,宋新月還只是見客的正場打扮,鄭梓卻一身銀紅色衫裙,打扮的格外耀眼。

    兩人進門來,就給秦震和紀曉棠見禮。

    秦震懶散地坐在書案旁,並沒有起身,也沒說話,紀曉棠隨意地站在一邊,就讓兩人免禮起來。

    「並不知道王爺也在這裡。」鄭梓就有些沉不住氣,陪笑著說了一句,一雙眼睛直往秦震的身上瞟。

    宋新月垂手而立,神態很是端正,並不去看秦震。

    紀曉棠走過秦震身邊,暗地裡用手指戳了戳秦震。

    秦震這才似乎醒過神來。

    「阿梓和新月來了,很好,你們好好服侍王妃。」秦震這樣吩咐了一句,目光從鄭梓的面上略過,在宋新月的身上短暫停留了一下。

    鄭梓和宋新月忙都屈膝答應了,鄭梓還因為秦震跟她說了話,而歡喜的臉上微微泛紅。

    秦震看著宋新月,卻又開了口:「新月頭上這步搖雖好,只是不大稱你那對貓眼石的耳墜。」

    宋新月有些驚訝,秦震竟然會注意到這樣的事,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頭上的步搖。鄭梓的臉依舊紅著,也看向宋新月,眼神中卻分明帶出幾分妒意來。

    秦震這麼說著話,又扭頭對紀曉棠:「昨天我剛得了一匣子的首飾,給王妃收了起來,我記得裡面仿佛有一隻步搖,也鑲了貓眼石的……」

    「王爺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紀曉棠立刻就接了秦震的話茬,吩咐繡兒去裡屋取出一隻平螺的朱漆木匣來。

    紀曉棠打開木匣,自己沒有挑揀,而是交給了秦震。

    秦震就從木匣中挑出一隻鑲嵌了貓眼石和藍寶石的步搖來,遞給宋新月。

    「戴上試試,比你頭上那個合適。」秦震對宋新月說道。

    宋新月受寵若驚,下意識地看了紀曉棠一眼。

    紀曉棠面色溫和,嘴角含笑。

    宋新月這才上前,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接過步搖來。

    紀曉棠就讓繡兒帶宋新月到鏡子前。替宋新月換上新的步搖。

    「王爺好眼力,這一支果然更稱新月妹妹。」紀曉棠笑道。

    宋新月忙就給秦震和紀曉棠行禮,向兩人謝恩,而不是單單謝秦震。

    鄭梓就有些被冷落在一邊。她眼神閃了兩閃,隨即也帶笑地誇了兩句,說宋新月戴上新的步搖,整個人都更加靚麗了。

    紀曉棠不經意地掃了鄭梓一眼。

    比起鄭貴妃鄭榕和肅王妃鄭桂,鄭梓不僅年紀更小。道行也顯然多有不如,她雖也有家傳的八面玲瓏,卻並不能完全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

    吃醋就好,就怕她不吃醋。紀曉棠心中暗暗地想著。

    在書房中略待了片刻,紀曉棠就到上房屋子裡來,在兩位側妃,程嬤嬤、幾個丫頭的服侍下換了衣裳,這才到花園中來宴客。

    今天的菊~花宴,紀曉棠幾乎請遍了京中所有身份尊貴的女眷們,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肅王妃鄭桂和肅王側妃吳佳言。

    鄭桂見紀曉棠在一眾人的簇擁下。仿佛眾星捧月般地走了過來,就笑著起身,帶著眾人來迎了上來。鄭桂打量紀曉棠的目光是驚艷的。

    紀曉棠的這番情形,讓她想起了她剛嫁入肅王府的時候。那個時候,她還比紀曉棠大了三歲,處理起肅王府的姬妾來已經很是老辣,可比起現在的紀曉棠來,她不得不承認,那時候的自己的大大的不如的。

    還是等到她生下了煜兒,完全掌控了肅王府的後院之後。才有了類似的情形。

    那個時候,肅王府的姬妾都沒什麼位份,今天紀曉棠所帶領的,卻有兩位同樣上了玉碟的側妃。

    鄭桂不能不佩服紀曉棠。小小的年紀,就有這般的胸襟和城府。看道紀曉棠如今的樣子,鄭桂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如果紀曉棠能夠嫁入肅王府,無疑對肅王府是強大的助力,然而她能壓服得住紀曉棠嗎?

    鄭桂想,她終究是應該慶幸的。慶幸紀曉棠並沒有嫁入肅王府。

    「曉棠妹妹的氣色真是讓人羨慕,咱們的安親王果然是最會疼人的。」鄭桂與紀曉棠相互行禮,就挽了紀曉棠的手笑道。

    她一見面就打趣紀曉棠,顯得與紀曉棠親近無間。

    紀曉棠也笑了:「說到這些,鄭姐姐自然是最有經驗的。」

    鄭桂被反打趣了,當然也不會惱。

    紀曉棠與眾來客都見了禮,就在眾人的簇擁下往菊~花圃旁邊的花廳中坐了。今天的菊~花宴,就在花廳中舉行,很多盆名貴的菊~花,已經都擺在花廳中特意搭設的花架上,供來客們欣賞。

    「整個京城,不,整個大秦,只怕也只有安王府才有這樣品相的墨菊了。」不少人一邊觀賞,一邊讚嘆。

    肅王秦霖愛蘭花,且又善於培植蘭花。安王秦震在這方面名聲不顯,然而家中卻有不少珍稀的菊~花品種,今天放在花廳中展示的墨菊,就是最珍貴的品種之一。

    眾人賞了花,這邊的宴席也擺了上來。紀曉棠今天準備的,是螃蟹宴。

    宴席上螃蟹,個頭都很勻淨,每一隻都是半斤以上的膏蟹。這些膏蟹,都是紀曉棠陪嫁的田莊送上來的。時下正是螃蟹最為肥~美的時候,然而這麼多如此肥滿的膏蟹,卻也並不那麼輕易得到。

    紀曉棠田莊的膏蟹,都不外賣,只供給王府。

    鄭梓似乎很愛吃螃蟹,一邊吃著,就誇讚了一句,還告訴紀曉棠,她那田莊裡送上來的螃蟹,沒有宴席上的這些肥~美。

    紀二老爺花高價買下的田莊,就是以到秋天產肥~美的螃蟹而聞名的。即便是如今天時不好,螃蟹的品質也受了影響,但是紀曉棠的田莊在這方面卻得天獨厚。

    「鄭姐姐若是喜歡,一會我讓他們挑兩簍子給鄭姐姐送回府去,也請王爺和煜兒嘗一嘗。」

    鄭梓也不客氣,很痛快地就收下了,一面就說要送兩罈子金華酒來給紀曉棠。

    她們此刻宴席上喝的,正是燙熱了的金華酒。

    「曉棠妹妹的這酒,也是極好的。」鄭梓說著,紀曉棠宴客用的是御酒,怎麼能不好呢。「不過,我那酒是王爺剛得的,裡面加了數十種珍稀的藥材,喝了可以滋陰養顏的。」

    「如此就多謝鄭姐姐了。」紀曉棠也沒有跟鄭桂多做客套。

    她們在花廳中賞花喝酒吃螃蟹,外面隔了一片水面的水榭上,就有王府的小戲們在撫琴吹~簫,隱隱約約,極為悅耳。

    「對了,長寧今天沒有來嗎?」鄭桂又問紀曉棠。

    「我打發人給長寧送了帖子,也不見她回帖,也沒見她的人。」紀曉棠平平淡淡地道。

    鄭桂就笑。

    「也不光是你這裡,上次我請她,她也不曾理會我。不知道怎麼了,她過去最喜歡這些場合的,如今卻連宮門也不出了,竟是修身養性了!」

    紀曉棠抿了抿嘴。

    長寧不出宮,自是有她的打算。(未完待續。)



第八十六章 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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