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監,中尚署玉器工坊內,李淳風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眼底悲涼地看著做金絲的工匠,用杜澈做的拉絲板,一步步拉金絲。
李甲和趙四則雙目四目圓瞪,眨都不眨地看著王五拉金絲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李甲咽了下口水,雖然口乾舌燥,很想喝水,但某不能動,某要一步不差地看著以前自然也做金絲,王五是少府做金絲做的最好的,能做到兩三毫(唐尺大尺36厘米,小尺30厘米,此處採用小尺,1毫=0.001寸=0.001x3厘米=0.003厘米=0.03毫米),只是速度自然快不起來,成品率也只有五五開。他做的金絲只用在陛下和皇后的服飾之上,晉陽公主那麼受寵,也只有元正日的正服,破例允許使用。別人,該忙什麼忙什麼,不要白日做夢。如今速度提升如此之多有了拉絲板,至少少府的工匠,想要做到兩三毫,沒有任何問題!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再也不用擔心王五眼神不好之後,做不出來最好的金絲了!什麼,可以收徒弟?呵呵,這事是收徒弟就能解決的嗎?李太史天資之卓越,哪個不曉得!可做拉絲板,還不是被杜四郎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的和放煙花一樣,絢麗奪目!任何技藝做到極致,不只要有天賦,還要心態夠穩。看看王五,我們都激動的心快從喉嚨里蹦出來了,他卻如同古井,沒有任何波瀾,穩如泰山啊!
什麼叫工匠精神,此之謂也!
王五的手很穩,他發現自己進入到一種很玄妙的狀態,似乎不是自己拉著金絲,而是金絲自己順滑地從小孔中通過,既沒有任何凝滯,也沒有任何斷掉的危險就像捶打金絲時一樣,不是某拿著小錘頭,而是小錘頭自己知道該落點在何處。
滕王說過,如庖丁解牛,技近乎道也。
「呼」王五長長舒出一口氣來,感嘆道,「成了!」
趙四忙拿著尺板走到王五的身邊,拿起金絲,仔細比對著刻度瞬間呼吸急促起來,磕磕絆絆地說道:「不不不到不到一毫!」
慢了一步的李甲,腦殼處於宕機狀態,腦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話來,滕王原來經常說的話:這不科學!
金箔我們可以做到如此,成品率才只有三成不到,這這真不科學!
ps:法門寺地宮中出土的衣物帳碑上,明確記載著武后繡裙一腰,「武后繡裙」實為五件蹙金繡供奉品,它的金線居然是用金子拉出來的,僅僅只有0.1毫米,最細之處更是僅有0.06毫米。這些蹙金繡織物,面料均為名貴的絳紅羅,裡層為柔軟的絹,接著採用捻金絲繡制的大朵紋飾裝飾。據說每米金線之上還要纏繞3000多圈金箔,而金箔的厚度僅為2.4微米,也就是0.024毫米!
據考證,後世手工捻金線的最細直徑為0.12毫米。
杜澈雲澹風輕地笑道:「你們統計一下,大概需要多少塊。都用此種品質的玉石太過奢靡浪費,某回王府後,找些更何用的玉石。」
滕王那種痛徹心扉的小眼神,某還是看得懂滴。
「你們做出來了!」李元嬰走進玉器工坊廳堂,看到杜澈和李甲他們幾人站在一處,還多了一位竇德素,卻沒有拉金絲,有些興奮地問道。「效果如何?」
提前一步被請來的竇德素,眼神極其複雜地看向李元嬰,輕聲問道:「王爺,你還是打算賣給胡商嗎?」
某管理少府多年,還不如滕王隨便折騰來的有用,匠人們會怎麼看某,屬官們會怎麼看某,同僚們會怎麼看某,陛下會怎麼看某?某某太難了!
滕王,留條活路唄!按輩分,某還要叫你一聲表叔,太穆皇后可是某的親祖母呀。
李元嬰看向李甲手裡的線錘,快步走到他面前,拈起線頭來看,顏色極澹,似有若無問道:「具體尺寸為何?」
「不到一毫。」李甲看了眼竇德素,見他微微頷首,恭謹地說道。
若與蠶絲捻在一起,做出來的紗羅,將會何等美麗?某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可以先做輕紗,夏日益近,陛下的外罩紗衣走起!
李道宗和房喬被震得異口同聲地問道:「不到一毫!費時幾何?」
「不要首飾,做供奉的杯盞盤碟!」李道宗沒等李甲回答,就拽著李元嬰的胳膊,急切地說道。「魚伯,做出來後,不要賣給胡商,賣給各個世家,每家限購一套,直接定價!」
就不信他們不出銀錢!天下最有錢的人是誰?不是皇室,不是功勳大臣,而是士族大家!
「修路,修橋,疏浚河道,都需要小錢錢!」
房喬:「」
定價後,某買還是不買呢?為了清河房氏的名頭,好像似乎大概齊也只能忍痛掏錢來買。祭祀先祖,需敬需誠,事死如事生。
「比價不能太低,這買的不是金子,不是器物,也不是供奉品,而是少府工匠的技藝,技藝無價。」杜澈看到房喬的表情,朝李元嬰叉手一禮,說道。「且編織出來的杯盞盤碟,會薄如蟬翼,輕似雲霧,猶如仙家之物。」
李元嬰笑容燦爛地說道:「杜友此言大善!」
歐陽詢的滕王友,只是掛了名頭,便於做事而已,反正已經那麼多西閣祭酒,再多了友,沒有任何壓力。
「友?」房喬有些驚訝地看向李元嬰,說道。「滕王,陛下未下詔書,還是慎言為好,某會發奏疏給陛下。」
杜四郞之功,不弱於琉璃和煙花,應該會有封爵某要建議陛下好生規劃一番,雲鶴府相關人員的封賞,怕是要另起一套,不然很容易出現封無可封的情況。
「些許小物件而已,不值得上奏疏。」杜澈表情平靜地說道。「王爺還是叫某杜四郞便好,聽著更親切。」
若不是滕王,某也不會你們這些俗人,看看某位依然在發傻的太史令。呵呵,這種人都能身居高位,由此可知,朝堂的執行力定會一塌湖塗。
李甲、趙四和王五:「」
些許小物件,還而已!那大物件會是何等模樣?
李道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呃呃呃某做不出來這種小物件。
房喬:「」
道門之人,為什麼不能如佛門之人那麼好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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