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
周清頓了一下,堅決搖頭。
「不可能。」
此番災劫,正是他們一手操縱,如果請他們來祛除詭異,必然要開出什麼要求。
這次或許要求解散反邪修聯盟,下次可能就是要求放棄正統,放棄先祖了。
他可太清楚這些玩弄權術的操作。
今天的問題,必須他親自來處理,絕對不能輸給那幫邪修。
「我親自會會那道門門主。」周清揮袖,下定決心。
「使不得啊。」
通訊法器對面,李元庚焦急,「你這是去送死嗎?」
周清冷漠,「老夫招惹的禍患,老夫一人處理,無需你們出手。
便是今日栽了,以我天山族共葬之,也要將他鎮壓至此,永世不得出現。
元庚,我若出事,務必記得,不要讓其他人再踏入我天山族半步。」
聽聞言語有死志,李元庚只好一聲嘆息,停頓片刻,說道:
「要不你先出去看看?」
看什麼?
周清還在鎮魔獄中,抬頭看天花板,還是那樣。
鎮魔獄通體黑岩鑄成,黑黢黢的,仿佛深淵與虛空,但現在看著比那些怪物順眼多了。
忽然,他臉色微變。
因為鎮魔獄是有透氣天窗的,現在又是白天。
那麼為何不見陽光?
忙走出去,周清臉色陡然煞白。
整個天山族的天空,都變成了墨一般的黑色,刮著陰沉的風,皮膚不時涼涼的,抬起手臂一看,有黑色的雨落下,很粘。
黑幕一樣的天空偶爾亮了一剎那,划過無聲的閃電,雲中透露龐大的,張牙舞爪的巨影。
像是行走的巨人,一個閃爍就消失了。
「這什麼東西?」周清看得毛骨悚然。
「你天山族出飛仙了,被祥瑞所庇佑,是飛升者施加的祝福,有人說是你飛升了,都看著等祝賀你天山族呢。」李元庚道。
「胡說八道,誰講的?」周清皺眉。
我特麼什麼時候飛升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外邊都這麼說,也就你自己還不知道了。
我剛剛想嘗試進去,發現出現了結界,完全探查不到內部情況。」李元庚說。
周清愣了片刻,聯繫著所見之詭異,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在外邊人看來,我天山族正在被飛升者庇佑?」
「沒錯。」
李元庚道:「根據邪修的說法,這是蟲群異常事件出現時,伴隨的蟲域。
不過好消息是,他們這次沒來。
對了你剛才說什麼?會會道門門主?
所以,這還真要靠你自己處理了,哥哥我也幫不上忙。」
說罷,又適時加一句:
「要不,請冰仙尊出手吧?」
周清愣住。
剛才就是說說,真的要去找他嗎?
他很清楚,一切源頭都在那道門門主身上,他若今日不來...
算了,今日不來,改天也得來。
「那我便去了。」
周清從庫房找了一把傘,打在頭頂,抖了抖肩上的雨水,發現黏湖湖的抖不掉。
他便不再理會,大步離開鎮魔獄。
整個天山族安靜的很,他注意到平時巡邏的侍衛,雜役弟子,甚至散雀野鶴都不見了,整個宗門上下都在靜默狀態。
偶爾有人站在雨中,站在屋檐下,他們全都抬著頭,一臉痴迷相。
周清看了看,伸手啪啪打了弟子幾下臉,依然喚不醒,但見他眼中有蛆蟲在蠕動。
「外邊看來,我天山族是安靜,還是熱鬧?」周清問。
通訊法器傳來聲音。
「舉族朝聖,參悟飛升者法相,誦念佛法。」
周清無話可說,他整個人都處在思維凌亂狀態,仿佛頃刻之間,一切都成了假的,如果不是跟李長庚很熟,他甚至覺得此刻跟他對話的都是那幫邪修,都在詐他。
所以,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再理會那些魔怔的弟子,他一路朝著給道門門主安排的地方走去,漸漸發現地上出現了很多白色的蟲子。
它們密密麻麻,編織成毯,牆上,樹上爬的到處都是,有的從樹枝上掉落,落進脖子裡。
涼涼的。
他抬頭看著頭頂遮的嚴嚴實實的傘,沉默了會,便丟掉了。
走著走著,他隱約聽到了些聲音。
是從隔壁祖祠中傳出,有點熟悉。
「般若經?」
周清想起來了,這是他天山族至高心法,無上真傳,是四百年前那位無限接近飛升的祖師爺所創。
他曾修習過,但資質欠佳,終其一生只修得小成。
但現在,聽聞此鳥鳥之音,他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很多不懂得東西,一下子就開悟了。
噼里啪啦。
他感覺肉身在發生蛻變,根骨重塑,混沌氣息在周身流淌。
「意外之中,又突破了麼?」
他輕語。
如此一來,他見道門門主的勝算又多幾分。
今日必將此妖人鎮壓,封入鎮魔獄十八層,以祖宗之法超度,斬滅一切。
「你在說什麼?」李元庚傳來聲音。
「我意外破境了。」周清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李元庚重複一遍。
周清突然驚醒。
突破?
蛻變?
他攤開雙手,看著繚繞周身的混沌氣,感受著體內磅礴的重塑力量,卻心生一股寒意,眼神中湧現恐懼。
先前,雲明也是感覺自己很良好,而且聽聞天道,大徹大悟。
這太熟悉了。
不,都是幻覺!
唰!
周清拔劍,借著錚亮的光,看著臉龐。
蒼老,沉穩,不苟言笑,不怒自威。
但他此刻對自己的判斷有些懷疑,便道:
「元庚,你,你的觀天石在手上嗎?」
「在,怎麼了?」
「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片刻後,虛澹的映像打開,周清看到了李元庚,背景是一陰暗地窖,旁邊還擺著很多未使用的紙人。
很快,映像關閉。
「我現在怎樣?」周清焦急問。
沉默許久,李元庚道:「我說了你不該去的。」
周清一下子明白了,他雙目失神,自言自語。
「不可能啊...這一切都很正常...我怎麼會認錯呢?怎麼可能認錯呢?」
他明明感覺,自己就是變強了,悟的更通透了,作為成名元嬰老怪,這點判斷力他還是有的。
我身上怎麼可能長了蟲子?
這般思索著,他感覺耳邊傳來的沙沙聲,漸漸變成喧鬧的誦經聲,在喧鬧中又有大道神音出現,是先任祖師在耳邊的教誨,是他修了百年的心法與天道的共鳴。
這很熟悉,很正常,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可是,自古以來,便對嗎?
他越來越難相信自己的眼睛。
「或許,他們才是對的呢?」
李元庚道:「要不,請冰仙尊出手吧?」
「請他來。」
「請他來吧!」
周清兩腿一軟,積累了許久的疲憊,茫然與無力感全部湧上蒼老的臉龐,他雙鬢泛白,目若死灰,在劍光的映照下,早已失去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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