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寇立現在所在地,便是廬山山腳。
放眼望去,只見白雲滾滾,山勢高低起伏,宛若雲霧中的巨人,日光灑下,金鱗層層片片,景色雄奇,蔚為壯觀。
寇立之所以走陸路而不是水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為了公孫朱口中的丹道起源之地,先天閣。
而先天閣,就在這廬山之中。
寇立將手張開,金珠微微散發著熱量,有點像是陽氣,卻又有所不同,心中一定,拾階而上。
廬山有三景,秀巒、飛瀑、雲海,剛走到山半腰,雲霧便從腳下升起,一種冰涼的感覺從腳脖子往上蔓延。
以寇立的體力,數十里路根本不算什麼,放眼望去,雲山雲海,難識道路,但卻有種冥冥中的感覺在指引。
或者說,不是指引著他,而是指引他手中的金珠。
不知不覺間,寇立走到了一座方圓十來丈的石坪上,石坪中無一花一草,腳下卻螺螄紋路,一圈又一圈,看似簡單卻又仿佛深藏奧妙。
繞過石坪,便有一條緊貼著懸崖的羊腸小道,小道的盡頭是一座茅屋,茅屋中一道身影正在生火煮飯。
寇立有些詫異,剛想敲門,木門同時打開,一個邋遢老道士伸出頭來:「來了,正好開飯。」
這老道士容貌普通,身材不高不矮,偏偏言行舉止中,透著一股讓人圓滿舒服的感覺。
桌上的幾個菜色,竹筍、山菌、野菜,都是山上的尋常東西,但做的青翠欲滴,清香四溢,看著就是老饕的水準。
「當初我與武達摩在城外決鬥,城內的那道氣息是你?」
嶺南的那一場大決戰,寇立用十八層地獄強打武達摩,將圍觀者的拳意精神全數激發,除了林顯師師徒外,只有城內的那一股精神最為龐大,那感覺,就像是道家神明。
見人所不見,謂之明,知人之所不知,謂之神。
這種層次,同樣也是至誠入虛空的一種。
「老道士法號白鶴,的確是在城內見過寇總管一眼,」白鶴老道敲了敲碗,「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寇立頓了頓,拿起碗筷,開始吃了起來。
二人的飯量極大,早已超出普通人,這三菜一湯外加兩桶米飯被吃了個乾乾淨淨,白鶴老道舒服的摸了摸肚皮,「吃個四成飽就行了,還是得養生,好了,既然是我做的飯,你洗碗去。」
「……」
寇立默默收拾碗筷,繞到不遠處的一道山中小溪洗了個乾淨,回來之後,卻見這老道士在山崖上,懶懶散散的擺了個四不像的拳架子,雙腿微屈,雙臂下垂,掌心於腹前合攏,好似胎兒在母體中。
但就是這個懶懶散散的拳架,卻像是融於山中,整個人的氣息就像是崖前青石,看著普通,卻又有山之巍峨。
「太極者,無極而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造化萬物,旋變萬勁,」白鶴道人頓了頓,「這是太乙散手的起手式。」
寇立眼力非凡,看了片刻後,忽然輕咦一聲,「好奇特的拳術。」
「看出幾層變化。」
「八層,八種拳術。」
「不愧是寇無敵,一眼就看出關鍵,這正是太乙散手的精髓,將拳路融為一體,拳術化而合一,融匯貫通,技近於道。」
寇立皺眉想了一會兒,又道:「你這八種拳術中,沒有一門是象形拳,不,沒有一門是古拳種。」
白鶴道人反問,「古拳種和普通拳種,能有什麼不同。」
「古拳種法象萬物,一招一式,莫不有天人合一之力、陰陽不測之威,今之拳種相差甚多。」
「生生謂之易,成象謂之乾,效法謂之坤,通變便是化。」白鶴道人輕輕道。
寇立這一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閉目,足足想了一炷香時間,才道:「象形拳便是得了演化之意,法天象地便是乾坤,生生不息,生生不息——」
隨著話語,寇立身上漸漸響起了龍吟虎嘯之聲,掌心於腹前合攏,但哪怕龍吟虎嘯聲再高昂,卻始終無法化作那白鶴道人之前演化出的氣勢。
人即是山,山遍是人。
隨著龍吟虎嘯聲越發悽厲尖銳,山中好似有百龍百虎在同時怒吼,地面震顫、隨時滑落、方圓百丈的雲霧被音浪扯的四分五裂,撼山之勢一陣高過一陣,同時寇立的表情也越發猙獰扭曲,好似有無形之火燒在體內。
白鶴道人大驚,沒想對方如此聰慧,只提點了一句,就立馬找到了其中要害,居然無意間引火入體,想以先天返先天,趕緊撲到對方身前,拳勢拳力拳神合而為一,屈指一點,意在動先,古樸龐大的拳意直衝寇立腦門。
這正是白鶴道人密練合勁之道的演化,元始天尊指!
「痴兒,還不醒來!」
寇立猛的睜眼,同時七竅流血,狀若惡鬼,眼中殺意幾乎凝成實質,好半晌才收了回去,從來都是勇猛精進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疲憊與迷惑。
「為什麼?」
「看山是山,看山能成山嗎?」白鶴道人怒氣沖沖的道。
寇立再次閉眼,這一閉,就直到太陽落山,雲霧消散,露水從山隙石壁上滴下,直到太陽再次升起,這才緩緩張開,「原來如此。」
「乾、震、坎、艮、坤、巽、離、兌,八卦演化,的確可以演化無盡,領悟八卦精義,交替演化,生生不息,但拳術可以做到生生不息,人的精氣神卻做不到生生不息,無法做到這一點,最後的火燒身一關就無法突破,易,什麼是易?」
誰知白鶴道人老臉一黑,沒好氣的道:「老道我守了一天一夜,生怕你走火入魔死了,現在你神髓消耗,體力虧空,能不能恢復巔峰的境界還不知道,居然還想著練拳,真是找死,現在給老道我挑水做飯去,道爺我餓了。」
看著寇立腳步虛浮,提著水桶,一輕一重的在山道上走著,白鶴道人老臉一垮,「壞了,弄巧成拙了,這下可不好交代。」
接下來幾天,寇立挑水、劈柴、生火、洗衣,半點沒有埋怨,只是一旦有空,便望著山下浮雲,陷入沉思。
雖然在極偶然的情況下,寇立差點引火燒身,造成拳勢精神受損,這可比任何傷勢都要嚴重,但是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寇立看到了『起火降魔』『煉火真形』的真相。
身體的確是產生了恐怖的變化,以他如今精神層次,火還未徹底點燃,自己的精氣神髓就被燒的幾近乾枯。
若是真的點燃,怕是連人帶身子,一股腦的燒成飛灰了。
不過接下來數天,無論是寇立怎麼問,這老道士都不說,只說了一句,對方就這個慘樣了,再說下去,又練出什麼么蛾子怎麼辦。
「不是老道不教你,問題是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一旦知道真相,練死了怎麼辦,那公孫小胖子豈不是要找我拼命,」白鶴道人哼哼道。
「我洗髓大成,易筋完成一半,遲早會養好傷的,」寇立平靜道。
「遲早能有多早,怕是得有一年半載吧,再說了,禿驢的本事向來治標不治本,除非你有道家正統的導引術,可這本事連老道我都不會,誰來教你?」
寇立從書箱子中翻出記錄龜蛇導引術的冊子,道:「你說的是這個?」
白鶴道人雙眼一凸,瞬間搶過,訥訥道:「武當派的最高秘傳,居然落在你的手上,你從哪裡找來的?」
「武達摩身上摸來的。」
「禿驢又搶我道家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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