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用毛驢呢?不是家家戶戶都發了一頭嗎?」
女子低下頭道:「我沒有毛驢!」
呂繡心念一動,忽然明白了,這個女子一定就是夫君說的那群女子,從前皇宮裡被擄走的可憐女子,這次攻打鳳翔,救回來一批。
呂繡心中頓時充滿了同情,她是幸運者,第一次金兵攻打汴梁北撤後,她便跟隨家人逃出汴梁,躲在應天府。
金兵第二次攻破汴梁後,他們一家便如驚弓之鳥,跟隨著大群百姓向南奔逃。
雖然一路坎坷,但他們還是幸運的,最終能渡過長江,可汴梁皇宮卻遭遇了滅頂之災。
男人無能,最終卻讓女人來承擔傷痛。
呂繡一直把年輕女子送到她住的小院前,放下木桶,氣喘吁吁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趙巧雲。」
「我叫呂繡,你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我住在甲一院。」
女子點點頭,「謝謝你幫忙提水。」
「一桶水夠嗎?」呂繡有點擔心問道。
「要不!我們再去提一桶?」
「不用了,我一個人今天夠用了,謝謝!」
呂繡笑道:「那我先走了,記著有困難找我。」
呂繡揮揮手走了。
趙巧雲感激地望著呂繡走遠,她叫呂繡,甲一院。
趙巧雲忽然醒悟,甲一院不是陳慶的住處嗎?難道她就是陳慶的新婚妻子?
呂繡她們打了四桶水才裝了半缸,呂繡懶得再去,便讓余蓮和余櫻繼續給李清照打水,她要做飯了。
就算在當年逃難期間,呂繡也沒有做過飯,現在她居然要自己做飯。
她在陶罐里舀了三碗米,接下來就不知該怎麼辦了?
她想了想,來到院牆前高聲喊道:「師父!」
李清照正在屋裡填新詞,聽見喊聲,她連忙出來,「繡兒,怎麼了?」
呂繡著實不好意思,硬著頭皮問道:「師父,我在做飯,舀了三碗米,然後怎麼辦?」
李清照哈哈一笑,「千金閨秀居然自己做飯,很簡單,往米里加水,你估計差不多了,放在火煮,煮熟就好了。」
「這麼簡單?」呂繡有點不相信。
「煮飯本來就很簡單嘛!」
「那我羊肉怎麼做?」呂繡又問道。
「羊肉?當然是烤著吃最好。」
呂繡翻了個白眼,「敢情這位也不會做飯啊!」
李清照的使女阿羅從廚房裡走出來笑道:「呂姑娘放在一邊,我馬上過來做。」
「不用!我想學學做飯,你教我就是了。」
「阿羅,你去教她,她想給夫君做一頓愛妻飯,你就成全她吧!」
李清照已經沒興致,又回屋繼續寫她的詞。
阿羅搽了搽手,跑過去教呂繡做飯。
「夫人,羊肉切碎了燉蘿蔔最好吃!」
傍晚,陳慶回到家中,一進院子就聞到了濃烈的羊肉湯味道,居然還放了蔥花。
「這麼香,誰的手藝?」
「當然是我的手藝!」
呂繡穿一件翠花小圍裙從廚房裡衝出來,臉一揚,指指自己的俏臉,陳慶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下,算是給愛妻的獎勵,呂繡這才笑嘻嘻把陳慶往西側房推去。
「先去等一會兒,在給你燙酒呢!馬上就好了。」
「可這裡是阿蓮她們的房間啊!」
「我已經改了,這裡現在是夫君書房和會客堂,哪有在臥室旁邊會客的,那邊改成我的起居房了。」
陳慶剛坐下,余蓮和余櫻便端著飯菜上來了,陳慶一把拉住余櫻,小聲問道:「真是她做的飯菜?」
「真是夫人做的,這是第三鍋了,前兩鍋飯都燒糊了,公子裝作不知道啊!」
「當!當!當!酒來了。」
呂繡快樂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陳慶連忙坐好。
呂繡端著一隻陶罐快步進來,裡面燙著一壺酒,余蓮跟在後面,拿著碗筷和酒杯。
呂繡笑吟吟道:「今天是第一天,特地拿一壺好酒慶祝,這還是我從祖父的書房裡偷的,給夫君嘗嘗皇帝喝的清酒。」
「喝好酒不叫你師父?」
「叫了,她馬上過來。」
正說著,李清照端著兩盤菜過來了。
「其實我吃過晚飯了,但據說有好酒,可以再喝一杯。」
余蓮連忙搬張椅子讓李清照坐下。
陳慶看了看,居然收拾了一桌子酒菜,笑道:「還不錯!很豐盛,阿櫻,放五個杯子,每個人都喝一杯。」
余櫻給眾人滿上酒,陳慶舉杯笑道:「我也知道現在各種不方便,大家都在努力克服,但我相信,一定會一點點好起來,今天就算給大家接風洗塵,我們幹了這一杯。」
「乾杯!」
入夜,夫妻二人恩愛一番,呂繡躺在丈夫懷中撒嬌道:「夫君,今天人家表現得好不好?」
「今天除了親自下廚做飯,還做了什麼?」
「上午我們還去擔水的,我們用小毛驢跑了兩趟,才打了半缸水,人家腰都快要累斷了,你幫我揉揉!」
陳慶給愛妻揉著細腰,又笑道:「是毛驢擔水,又不是你提水,腰怎麼會累斷了?」
「你哪裡知道,我今天幫一個小宮女提水,她提不動,我和她一起提,從河邊一直提到她的院門口,你說能不累嗎?」
「你是說我解救回來那批宮妃宮女?」
「就是她們,夫君怎麼不給她們配毛驢,還要她們自己提水?」
陳慶笑道:「之前是士兵幫她們擔水,後來給她們每個小院配了一頭毛驢,然後她們就自己去擔水了,也不辛苦啊!」
「那奇怪了,那個姓趙的宮女怎麼不用毛驢?」
「姓趙?」陳慶笑問道:「她叫趙什麼?」
「好像叫趙巧雲!」
陳慶愕然,「這麼巧?」
呂繡歪著頭笑問道:「夫君認識她?」
「我認識她,她比較特殊,其實你也應該聽說過她,她就是顯德帝姬。」
呂繡驚得合不攏嘴,「她是公主?」
陳慶點點頭,「她是公主,只是她自己不願當公主了,非要當一個小民女,本來我挺優待她,但她堅決不要優待,我只有隨她了。」
呂繡半晌道:「我應該認識她的,我還參加過她封帝姬的儀式,那時我才八歲,不對啊!她居然還比我大兩歲,看起來那麼瘦小。」
「她被擄走時才十二歲,一直在金國皇宮當小宮女,估計被人欺辱虐待,她是宋朝公主,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今年她被賜給完顏喝離撒,才來到了鳳翔。」
說到這,陳慶輕輕嘆口氣,「每次看見她,我都覺得她很可憐,可是她很要強,不准我可憐她,不准我幫她,我就沒管她了。」
呂繡俠義之心油然而生,「明天我再去看看她,看看她到底為啥不用毛驢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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