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保宗做夢也沒有想到陳慶會派人來找自己,他心中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在這個關鍵時刻,若被人知道,他就完蛋了,但在緊張和害怕的縫隙, 又隱隱有一線希望,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線希望是什麼?
好在對方說的話只有他聽得懂,赤離齋故友,赤離齋是哪裡?就是他在鞏州被俘後關押的地方,叫做赤離齋,房間裡有一塊大牌子, 上寫『赤離齋』三個字,他印象十分深刻。
曹保宗急忙讓心腹把呼延雷請到內宅客堂。
呼延雷抱拳笑道:「曹將軍, 好久不見了。」
曹保宗認識呼延雷, 他點點頭,「原來是呼延將軍,請坐!」
兩人分賓主落座,呼延雷取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我家都統給曹將軍的親筆信,請過目。」
曹保宗打開信,只見信皮上寫著,京兆陳慶致靈州曹氏,曹保宗一下子愣住了。
當然,他知道陳慶為什麼這樣寫,顯然是準備將他從西夏中剝離出來,曹保宗並不是党項人,他祖先是瓜州王曹賢, 河西歸義軍的最後一任首領,百年前向李元昊投降,獻給了瓜州和沙州,曹賢便帶著子孫進入西夏。
而曹保宗就是曹賢的六世孫,曹家因獻敦煌有功, 一直便是西夏貴族,是少有的非党項人貴族,但曹家也不是漢人,他們的祖先是曹氏粟特人。
曹氏粟特人遷徙西域,建立了曹國,而曹保宗的祖先則是留在甘州的粟特人支脈。
歷史上,唐朝著名的安祿山、史思明,他們其實都是甘州粟特人。
曹保宗打開陳慶的信,仔細看了一遍,他沒有表態,又問道:「陳宣撫使還有什麼需要告訴我?」
呼延雷緩緩道:「都統讓我提醒曹將軍,一旦女真人撤走,李察哥必然會殺回興慶城奪嫡,一定會大開殺戒,曹將軍最好事先把妻兒母親轉移到靜州或者順州。」
曹保宗眉頭一皺,「會發生這種事嗎?」他顯然有點不太相信。
「我家都統說,一定會發生!」
曹保宗心中有點打鼓,「可是他為什麼要殺我?」
呼延雷微微笑道:「曹將軍不死,那些權貴的財富失蹤怎麼解釋?李察哥總要找一個人出來背鍋,曹將軍不就最合適嗎?」
曹保宗一陣膽寒, 沒想到陳慶看得這麼透徹,他點點頭,「我明白了,讓我考慮考慮,明天再答覆將軍!」
呼延雷告辭走了,曹保宗心亂如麻,這時天已經黑了,他也無心吃晚飯,回到書房把信藏起來,可沒多久,他又忍不住把信翻出來一讀再讀,直到他把整封信都背下來,他才重新把信扔進香爐燒成灰燼。
曹保宗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很清楚現在西夏的局勢,可以說大勢已去,以前唯一抱希望的金兵也傷亡慘重,三萬女真騎兵只剩下一萬多人,連女真騎兵都被陳慶軍隊擊敗了,他們還會有什麼希望?
偏偏陳慶打得不急不躁,穩紮穩打,這樣的對手他們怎麼可能戰勝,何況西夏還有李察哥的內亂,曹保宗忽然有一種明悟,陳慶不急於攻打西夏,恐怕陳慶就在等這個內亂發生。
這時,門外有使女道:「主人,老夫人有請!」
「我知道了,這就去!」
曹保宗整理一下思路,離開書房去見母親了
曹保宗的母親姓安,出身河西大族安氏,曹家世代都與河西大族聯姻,包括曹保宗的妻子也姓安,是安老夫人族侄女。
自從五年前曹保宗的父親去世後,安老夫人就皈依佛教,整天念佛吃齋,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敦煌千佛洞也供奉一尊佛像。
曹保宗走進房間跪下行禮,「孩兒參見母親!」
安氏緩緩道:「你妻子告訴我,你這些日子非常焦慮,夜裡也睡不好,甚至今天的晚飯都不吃了,她非常擔心,宗兒,出了什麼事?」
曹保宗這一個月都是在焦慮中度過的,權貴們的財富失蹤,他擔心別人懷疑自己,金兵敗給宋軍,讓他心中希望破滅,他不知道將來該怎麼辦才好?
曹保宗苦笑一聲,「母親,現在西夏焦慮的不止孩兒一人,整個朝廷都焦慮,天子甚至病情加重,局勢對西夏很不利。」
「不利到什麼程度?」安氏又問道。
曹保宗猶豫一下,還是給母親說了實話,「西夏恐有滅國之憂!」
安氏呆了一下,良久,她低聲嘆息道:「還真被你父親說中了。」
「父親怎麼說?」
「你父親說,西夏存在的意義就在於牽制宋朝,一旦金兵攻下川陝,金國就不會讓西夏再存在下去了。」
「那父親有沒有說,如果西夏被滅了,我們曹家該怎麼辦?」
安氏緩緩道:「你父親確實說過,他說我們曹家從河西走廊過來,最終還是要回河西。」
曹保宗豁然醒悟,難怪陳慶給自己寫信的稱呼是靈州曹氏,他早就替自己想到了。
曹保宗重重磕頭道:「母親,孩兒知道該怎麼辦了?」
次日中午,呼延雷再次見到了曹保宗,曹保宗取出厚厚一封信交給他,「煩請呼延將軍把這封信交給宣撫使。」
呼延雷接過信,迅速瞥了一眼封面,封皮上寫著,『靈州曹氏致川陝陳宣撫使』。
呼延雷收好信,又問道:「還有什麼需要我轉告?」
「我想說的都在信中了,不過我另外找呼延將軍有事。」
呼延雷微微笑道:「曹將軍請說!」
「呼延將軍會一直興慶府嗎?」曹保宗問道。
「應該在,我還有不少任務要執行。」
曹保宗嘆口氣道:「我昨晚擔心了一夜,我有妻兒老母,我確實害怕李察哥會殺我全家,我肯定要把他們都送走,只是走早了朝廷會懷疑,我想在李察哥動手之前把他們送走,這樣是否可行?」
呼延雷點點頭,「這樣也可以,走早了確實會被懷疑。」
「但我怕自己把握不住火候,想懇請呼延將軍通知我們撤離。」
「當然可以!」
呼延雷一口答應,「我在興慶府的一個重要人物,就是保護曹將軍平安。」
「太感謝呼延將軍了!」
曹保宗摸出一塊銀牌遞給呼延雷,「很快朝廷又要恢復城門管制,但有三塊牌子可以進出城門,天子金牌、大元帥和樞密使的銀牌,這就是樞密使的銀牌,呼延將軍用它就能隨時出城入城。」
呼延雷欣然接過銀牌,他又笑道:「不如安排我做將軍心腹親兵,這樣我進出曹府就沒有懷疑了。」
曹保宗大喜,「當然可以,我可以給你補一個質子軍行將的空缺,這是職務,同時也是我的親兵護衛。」
呼延雷寫了一個名字『胡延慶』遞給曹保宗,「這是我的化名,另外我們都判斷李察哥在興慶府有耳目,但不知從何下手,曹將軍能給我提供一個線索嗎?」
曹保宗想了想道:「傳聞中市的李記騾馬行是李察哥的一處耳目,黑錦堂的人之前告訴我,但我不敢肯定。」
呼延雷點點頭,「多謝將軍及時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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