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眉頭一皺道:「我無法理解,為何完顏昌如此大膽,公開刺殺宋朝大將,他就不怕朝廷追責嗎
劉錡搖搖頭,「完顏昌之所以敢這麼囂張,是因為發生了一件大事,對宋朝極為不利。」
「什麼大事?」
劉錡壓低聲音道:「昨天上午得到飛鷹傳信,劉光世的五萬軍隊在揚州以東,遭遇了完顏粘罕統帥的一萬鐵騎,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金兵殺來,還以為是齊軍。」
「結果呢?」
劉錡苦笑一聲,「還不知道,明天一早應該就有軍報了,估計凶多吉少!」
陳慶緩緩道:「一開始就是誘兵之計,利用揚州為誘餌,誘引劉世光的軍隊北上,應該是完顏昌的手筆,和陝西路金兵的撤軍誘兵計策如出一撤。」
「金兵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劉錡著實不解。
陳慶冷笑一聲道:「應該是配合完顏昌的出使,沒有籌碼,就創造籌碼,然後威逼朝廷續簽停戰協議,一旦東部停戰,金兵一定會把十萬東線金兵調去陝西,那時才是齊偽軍來守江淮。」
劉錡嘆息一聲,「恐怕那時,朝廷再無膽量跨長江一步了,金人的謀略真的比我們強,步步連環,滴水不漏。」
陳慶沉思一下道:「恐怕也和金人的內部鬥爭有關係,金國皇帝想削弱粘罕的軍權,把他的數萬大軍交給完顏兀朮。」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這些事情距離我們較遠,真正的現實是完顏昌再肆無忌憚殺你,朝廷依舊屁都不敢放一個,或許會用這個振威武館來頂缸。」
「那也可以,總歸要給我一個交代!」
陳慶淡淡一笑,在臨時收拾不了完顏昌,他可以去戰場上收拾。
但不收拾柳環和王薄,陳慶心中還真不舒服,正好這樁刺殺案就讓他們來頂缸。
..........
五更時分,一陣急促的戰馬從遠處傳來,餘杭門的守軍探頭向外望去,只見幾名騎馬之人正疾速向這邊奔來,遠遠聽見奔跑中有鈴聲傳來。
「好像是金字急腳遞!」士兵們都聽出了這個鈴聲,是金字急腳遞特有的。
急腳遞有兩種,一種是普通急腳遞,普遍人也可以使用,另一種是金字急腳遞,只是用來傳遞軍報和極為重要的公文。
兩者的區別就是身上包袱的顏色,普通急腳遞是黑色包袱,而金字急腳遞是黃燦燦的金色包袱,而且金字急腳遞會搖鈴鐺通知前面讓路。
片刻,幾名騎馬人疾奔到城下,為首騎士大喊:「八百里加急軍報,速速開門!」
城門開啟一個口子,有士兵出來驗了他們的令牌,揮了揮手,城門緩緩開啟,三名送信人縱馬衝進了城門,一直向大內方向疾奔而去......
天剛亮,陳慶被金兵刺客行刺的消息便悄悄傳開了,金國館被一千禁軍團團包圍,宋軍也沒有攻擊大門,金國館內一片死寂,仿佛沒有人。
這時,楊沂中帶著數十名騎兵匆匆趕來,高聲問道:「主將在哪裡?」
劉錡迎了上來,「楊都統有什麼事?」
楊沂中舉起一面金牌高聲道:「官家有令,所有軍隊立刻撤走!」
劉錡不滿道:「可是完顏昌派人刺殺陳統制,證據確鑿,就這樣不追究了?「
楊沂中把劉錡拉到一邊,低聲道:「今天凌晨官家接到八百里加急軍報,劉光世的五萬大軍在揚州全軍覆滅,只有劉光世和幾百人逃過長江,官家嚇壞了,要求今天上午立刻簽署停戰協議,答應金國的一切條件。刺殺案已經不重要了。」
「還真是這樣!」
劉錡恨恨道:「西軍大將被刺殺卻沒有任何交代,這會嚴重影響軍心士氣的。」
「那怎麼辦?官家肯定不會追究金國使者的責任了,也不敢追究,否則完顏粘罕很快會殺過長江來!」
劉錡附耳對楊沂中低語幾句,楊沂中連連點頭,「既然有漢人同謀就好辦,我去給官家說!」
劉琦隨即下令全軍撤退回營,金國館又重新恢復了正常秩序。
.........
天剛亮,四名相公和樞密事李回齊聚天子御書房,四名相公神情都十分凝重,傳遞著剛剛送來的八百里加急快信。
五萬宋軍遭遇一萬金兵鐵騎,不幸全軍覆滅,劉光世隻身逃回江南,這個結果如巨石一般,沉甸甸壓在每個相國心中,尤其呂頤浩,臉色變成死灰色。
這次出兵收復揚州是在他的極力推動下出兵的,現在不光劉光世罪責難逃,就連他也難辭其疚。
「幾位愛卿看現在怎麼辦?」天子趙構紅著眼睛,嘶啞著聲音問道。
趙鼎嘆口氣道:「當務之急是要防止金兵過江,立刻派張俊率神武左軍北上,替代劉光世坐鎮潤州。」
趙構點點頭,「朕也是這樣考慮的,已經下旨令張俊率軍北上了,朕擔心兵力不足,想把岳飛調到江寧一線,各位覺得如何?」
張浚連忙道:「陛下,岳飛鎮守宣州一線,現在切不可離開,否則宣州一線又成缺口了,如果兵力不足,可再命劉錡率一支軍隊北上。」
「准奏!立刻宣旨,命令都統制劉錡立刻率兩萬御前營馬步軍趕赴江寧一線駐防。」
安排了兩支軍隊北上,趙構的緊張情緒稍微緩和一點,他又問張浚,「和完顏昌簽署停戰協議,他有什麼新的條件?」
「條件和去年一樣,但昨天下午他好像又提出了一個新條件,他說還沒有明確,今天上午會答覆微臣。」
「立刻去和他交涉,只要條件不過份,可以答應,朕要求今天務必簽署停戰協議。」
趙構確實被嚇壞了,五萬大軍竟然被一萬女真鐵騎趕盡殺絕,如果完顏粘罕的十萬女真大軍殺過長江,他們就徹底完蛋了,這個時候,他只想簽署停戰協議,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
張浚躬身道:「卑職這就去和完顏昌交涉!」
眾人告辭退下,趙構給秦檜使了個眼色,秦檜會意,他沒有離去,留了下來。
「陛下不要擔心,微臣認為,金人暫時不會進攻江南,畢竟完顏昌還在臨安呢!完顏昌地位極高,金國皇帝是不會允許完顏粘罕冒險進攻的。」
「但願愛卿說得對,否則朕又得去南方巡視了。」
趙構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他沉吟一下對秦檜道:「五萬大軍竟然全軍覆滅,這個責任朕一定要追究,不光是追究劉光世的責任,還要追究某些朝廷重臣的責任,極力推動這場冒險之戰。」
秦檜立刻明白了,官家要罷呂頤浩的相位,別人不知道,他卻心知肚明,自己妻子在太后面前的不斷挑唆終於起了作用,一定是太后不容呂頤浩了。
「陛下,呂相公確實在出兵揚州一事上,熱心過頭了,他有重大責任,不過光憑揚州之敗追究他的責任,稍微牽強了一點。
據微臣所知,他任人唯私,他的族人呂應問,門生韓禧在建州、泉州為官,盤剝百姓商賈,坐贓數萬貫,御史台早已秘密派監察御史前往兩州,掌握了確鑿證據,可以一併罷免問罪,並追究呂頤浩的推薦之責。」
秦檜早就安排御史台秘密調查呂頤浩的把柄,他也在等待機會,一旦天子決定罷免呂頤浩,他便立刻拿出證據,讓呂頤浩罪責難逃。
趙構很滿意秦檜的助攻,非常及時,他點點頭,「既然證據確鑿,就安排御史台上彈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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