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骨 第三十八章兵種改革

    秦城在醫館又休息了幾日,傷勢漸漸好定,在老醫館確診無恙之後,秦城便離開了這醫館,與前來接應的白臉小廝回去軍營。

    臨行的時候,小樓頗為不舍的將秦城送到醫館大門,秋風瑟瑟,不知是給風沙迷了眼,還是怎麼的,這小傢伙的眼圈竟然紅了起來,眼看著秦城就要離去,小樓拉扯著秦城的衣袖,久久不肯鬆開,一雙通紅的眸子,可憐兮兮的看著秦城,不舍之意溢於言表。

    小傢伙這一臉慘兮兮的模樣落在秦城眼裡,秦城心中卻是感到頗為溫暖,心想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碰到的人大多都是這樣有情有義,就連小樓這樣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娃娃,照顧了自己這麼久,現在竟然還有這副留戀的模樣,秦城委實感動。

    在這個個頭不大,貌似發育有些不良的小傢伙面前蹲下,秦城伸出手幫他抹了下眼淚,柔聲道:「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怎麼,小屁孩兒捨不得秦大哥了?」

    小樓忍著眼淚,搖了搖頭,開口道:「才不是呢,我是捨不得秦大哥的糖食,秦大哥走了,就沒人給我買糖食了!」

    秦城啞然失笑,給他擦眼淚的手揉了揉他那一頭濃密的頭髮,笑道:「你怎麼就知道吃,糖食吃過了牙齒都會掉的,你就不怕哪一天你一覺醒來,牙齒都掉光了?」

    「真……真的?牙齒真的會掉?」小樓明顯給秦城這句話給唬住了,驚疑道,看到秦城不懷好意的笑容,立馬反應過來,「就知道騙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一點大人的樣子都沒有,就知道拿小孩子尋開心……」

    「哈哈哈哈……」秦城笑著站起身,翻身上馬,回頭道:「進去吧,往後若是有機會,我自會來看你。」

    說罷,秦城一揚馬鞭,和白臉小廝齊齊離去。

    小樓看著秦城離去,跑出去幾步,眼淚又不爭氣的流出來,說到底他還只是個小孩子罷了,自己親近的人離開會傷心難過,會哭泣。

    過了會兒,小樓胡亂擦了把眼淚,看著秦城離去的方向,憤憤道:「哼,什麼人嘛,都這麼久了,臨走的時候都沒看出來人家是個女孩子……」

    「小樓,小樓……」小樓背後,老醫館的叫喊聲傳了出來。

    「來了,師傅!」小樓聽得叫喊,轉過身向醫館內跑去,一邊跑,小嘴一邊嘟起,「哼,說好要來看人家,要是你敢不來,哼哼……」

    ……

    醫館和軍營隔得並不遠,踏馬而行,不消半刻鐘便能趕到。秦城騎著馬,跟在白臉小廝後面,卻是行的不快。可能是白臉小廝照顧秦城傷勢新愈,刻意放慢了速度。想到這點,秦城不禁微微莞爾,心想這白臉小廝雖說平時很是冷峻,心腸未必就如他那張臉一般。

    「兄台,還未請教你尊姓大名。」秦城趕上白臉小廝,與他並肩而行,笑問道。

    白臉小廝看了秦城一眼,態度依舊是不冷不熱,道:「柳木。」

    「柳木?」秦城聽了這名字,在心中重複了一遍,卻是覺得無比彆扭,暗想這白臉小廝應該不至於拿這個來騙自己,「原來是柳兄,在下有一事想要向柳兄打聽一二,不知柳兄可否相告?」

    知曉對方性子冷,秦城在言語上便儘量客氣,不過這倒不會讓秦城心中有什麼芥蒂,穿越前秦城聽到過一句話,一直引為己用:如果你是一般人,那麼你只需要適應幾種人就可以了,如果是你領導者,那麼你就要適應所有人。

    「何事?」白臉柳木問道。

    「前日北門大戰時,代郡郡守公孫敖將軍引軍來援,在下想問問,他等現在可還在軍營?」秦城關心的其實是李廣和公孫敖是否因為自己而產生了不快,畢竟這關係到李廣對自己的重視程度,當然秦城不會直接問出來。

    「公孫將軍在乾桑停留了一日,便領軍回了。」柳木道,眉頭皺了皺,隨即舒展開,冷聲道:「你若是想問將軍是否為你討回了公道,大可直接一些,不需這般拐彎抹角。我也可以直接告訴你,將軍確實因為你與公孫將軍起了爭執,不過也僅此而已,場面並沒有你期望的那般火爆。」

    秦城啞然失笑,沒想到這傢伙嗅覺還挺靈敏的,不過細細一想,自己的用心倒是不難想到,「柳兄這般說,可是誤會在下了,在下可不希望將軍為了在下與公孫將軍爭執。」

    頓了頓,秦城又道:「雖然在下確實對公孫將軍那一箭頗有些芥蒂,不過這頂多也只是私下的恩怨罷了。」

    「後面這句話還差不多,算是大實話。」柳木破天荒的露出一點笑容,不過一閃即逝。

    「……」秦城一時無言,只得笑笑了事,心中對柳木性格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乾桑城軍營,遠遠看去,此時的軍營和大戰前並無二致,只不過秦城進營的時候,守衛得知了秦城的身份,看向秦城的眼神立即變得炙熱起來。

    柳木領著秦城到了中軍大帳,沒有通報便直接帶秦城進了帳。

    大帳中此時倒不是只有李廣一人在,許多高級將領都在場,包括騎兵校尉紀鑄。這些人有些認得秦城,有些先前則是未曾見過,此時都將目光落在了秦城身上。

    「將軍,屬下奉命接回秦城,現已將人帶到。」柳木首先向李廣復命道。

    「屬下秦城,見過將軍。」秦城在柳木身旁向李廣行禮道。

    李廣見了秦城,早已從將案後面走了出來,哈哈大笑幾聲,雙手使勁拍了拍秦城的肩膀,大著嗓門道:「如何,傷可養好了?」


    秦城醒來後,李廣倒是去看望過一次,不過那已經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此時見了李廣,只覺得對方精氣神充足得很,看來此番戰鬥的戰果上報到長安,應該是得到了不錯的反響。

    「區區箭傷,勞將軍掛懷,已無大礙。」秦城答道。

    「好!無礙就好!」李廣爽朗大笑,朝眾人道:「這便是我先前給你等提過的秦郎,此番大戰若不是秦郎,我李廣興許就再無機會與諸位想見了!」

    「將軍說笑了,屬下如何敢當。」秦城謙虛道。

    「這便是秦郎?!」副將李息走過來,上下端詳了秦城一陣,露出讚賞的笑容來,「果然是英姿非凡!先前將軍與我等說起你的功績,我等還不信秦郎如此年輕,這會兒看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哪!我乾桑軍中從此便又多了一員虎將!」

    李息說罷,諸將則是一陣附和。秦城這時看到站在一旁的李敢,這廝現在仍舊是一臉不服的表情。

    諸將中陸續有人將秦城誇獎了一番,直教秦城心中一陣得意,但是表面上依舊是一副謙虛謹慎、風淡風清的模樣,最後李廣更是提議今晚為秦城提前擺一桌慶功宴。

    「朝廷上的正式嘉獎還未下來,不過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驛站傳令兵早就來知會過了,到時全軍再一起痛飲慶賀……」李廣說道。

    熱鬧了一陣,李廣返回將案,這才說起了公事,「前些時候,秦郎與本將說起兵種改制的事情,本將與諸將先前也討論過一些,現在秦郎人到了這裡,今日我等便將此事細細商議一番,諸位若是能達成統一意見,我等便可上報朝廷,請示陛下。」

    說罷,李廣看向秦城,意思是讓他先解說一番。

    李廣此時將兵種改制的事情拿出來與諸將說,也在秦城意料之中,兵種改制畢竟是大事,李廣雖說是一郡之守,軍中主將,但是這等大事也不可一人便在私下決定了。不過自己一回來便被要求與諸將商討此事,秦城也能想到李廣還是很重視這件事的,說不得李廣在心裡也是同意了秦城的這個想法,這才很是趕著在軍中定下這件事情。不過從這倒也可以看出,李廣的性子也是雷厲風行。

    「諾。既然諸位將軍願意就此議論一番,在下便大膽說了。」秦城說道,見諸將都看著自己,身體稍稍直了些,「大漢立國六七十載,在對匈問題上,雖說朝廷一直奉行和親政策,意圖以此安定邊疆。但是,如諸位將軍所知,六七十年來,匈奴人從未停止過對我大漢邊疆的侵擾,每逢深秋,匈奴人必定南下,奪我財貨,殺我百姓。小戰幾乎年年有,大戰也是隔三差五。戰事一開,輕者掠奪邊境,使得我邊郡百姓民不聊生,重者甚至直逼甘泉宮,驚擾天子。凡此種種,非是我大漢軍隊不夠英勇,士卒不夠頑強,鬥志不夠旺盛,究其弊端根源,在於我大漢軍隊兵種不適與匈奴大戰。」

    「和親非我大漢所願,然,和親卻不能佑我大漢百姓安居樂業,不能佑我大漢天威不受侵犯。和親之根源,在於軍隊無法戰勝匈奴。而軍隊無法戰勝匈奴之根源,在於兵種。」

    「匈奴騎兵之所以能在我大漢境內縱橫捭闔,來去如風,其根源,就在於其速度。觀我大漢軍中,姑且不論騎兵戰力能否勝過匈奴,僅是數量,就大大低於匈奴。匈奴男子,人人皆兵,人人皆騎兵,騎騎皆精銳,漢軍與匈奴軍隊一比較,其敗多勝少之原因不言自明。」

    「因而,我大漢軍隊要戰勝匈奴軍隊,根除匈奴人對我大漢邊郡的威脅,只有一個辦法,便是擴充騎兵,精煉騎兵。唯有以騎兵對騎兵,以速度比速度,方能有徹底戰勝匈奴軍隊的可能!昔日戰國李牧,十年磨一劍,得精銳騎兵三兩萬,便可大勝匈奴,使得匈奴數十年不敢南下而牧馬,便是如此。此番戰績,正是我等之楷模。」

    秦城侃侃而談,一時有些忘我,渾然不覺諸將臉色和眼神的變幻,末了,秦城總結道:「故,我等邊郡之地,當大力發展騎兵,如此三五年,方能有根除匈奴之患之憑藉。」

    秦城一席話說完,軍帳中一時陷入了沉默,諸將,包括李廣和李敢,無不是一臉沉思的神色。雖說秦城先前也跟李廣談論過發展騎兵的依據,但是當時之言,畢竟沒有如今這般全面透徹。一時之間,李廣只覺得秦城所言,發人深省。

    半響,一個重步兵校尉率先開口,語氣頗為不善:「照秦郎所言,擊滅匈奴,只要騎兵即可,如此說來,我步兵豈不是要在軍中銷聲匿跡了?但是秦郎不要忘了,此番大戰匈奴,我等重步兵也是功不可沒。姑且不論葫蘆肚的大陣,僅是北門搶奪城門控制權之戰,我重步兵就是頂樑柱!」

    「哦?」秦城一挑眉,緩緩道:「如此敢問將軍,葫蘆肚之戰與北門之戰時,將軍在何處?」

    秦城記得清楚,北門之戰時,李广部下的重步兵就已經只剩下了兩百之眾,而當時,卻沒有一個校尉。想來當時李广部下的重步兵校尉,在葫蘆肚便是已經戰死了。因此秦城才會有有此一問。

    「這……本將當時雖然未跟隨將軍作戰,但是對此次大戰的細節,本將卻是了解的很清楚。」重步兵校尉道,當時他跟的是副將李息一路,自然也就不可能參與葫蘆肚和北門大戰了。

    「將軍未親臨現場,出此之言倒是情有可原了。」秦城笑道,言辭毫不客氣,他也知道此時不是謙虛客套的時候,「當時,將軍率領我等在葫蘆肚迎敵,用的乃是李牧當年所創之軍法大陣,但是即便如此,我等在面對同樣數量的匈奴時,也未曾正面擊敗匈奴,更不說後來匈奴騎兵從側後襲陣。將軍方才所言,卻是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在下冒昧一言,將軍豈不聞當時我等步兵在騎兵的掩護下後退時,白白葬送了多少性命?而騎兵兄弟為了掩護我等後退,又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在下斗膽問將軍,若是當時不是離山口很近,我等步兵又何如保存得住?將軍方才說北門大戰,在下就更加不能苟同了,且不論下次匈奴人會不會與我漢軍軍陣正面硬戰,難道將軍認為匈奴騎兵下次還會再此在城門前與我等鏖戰麼?若是沒有了城門的有利地形,我軍又當如何?」

    說到最後,秦城一字一頓,言語中竟然有了質問的語氣,眼睛直直的看著對方,絲毫不避諱自己的下級身份。

    那重步兵校尉被秦城步步緊逼的追問,自知理虧,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這其實也怪不得他,畢竟是重步兵校尉,軍中要是真大力發展騎兵,無論是重步兵兵的員和還是地位,都將大幅度下降,他要是一點兒表示都沒有,那倒真是軟蛋了。

    雖然秦城也知道這點,但是為了騎兵的發展,他也沒有退步的餘地,因而只能將話說的重些。

    「那以秦郎所言,軍中大力發展騎兵,我車兵和步兵又當如何?秦郎所言,是否有忽略兵種協同作戰之功用的意思?」這次卻是李息問道。

    「方才說大力發展騎兵,並不是全盤否定其他兵種。騎兵發揮主要功用毋庸置疑,但若是徹底摒棄其他兵種卻是失之偏頗了。」秦城道。

    秦城想起,當年(當然按照現在的歷史軌跡發展,很可能沒有當年了)衛青大敗匈奴伊稚斜單于主力的時候,可不是光用了騎兵,車兵和步兵也在那場戰役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要是將衛青和霍去病相比較,霍去病的戰法雖然斬獲大,戰功顯赫,但是必須依靠絕對的騎兵精銳力量,而且自身的傷亡也大,衛青在用霍去病挑選剩下的騎兵跟伊稚斜決戰的時候,合理運用了其他兵種的配合,不僅大敗了伊稚斜主力,同時傷亡也比霍去病小得多,不過戰果也就沒有霍去病那麼顯赫了,也不能像霍去病那樣,幾次深入匈奴境內幾千里長途奔襲,來無影去無蹤。

    「大漢邊境線綿長,邊郡地區地形複雜,若是僅有騎兵,也是不妥的,各兵種的協同作戰在某些情況下依然會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即便是深入匈奴境內作戰,若是騎兵戰力沒有達到一個很高的層次,戰略指揮不出彩,兵種的協同作戰也是必要的補充。只不過,要戰勝匈奴騎兵,我大漢騎兵必須是處於核心地位,其他兵種,則更多的是配合作戰。」秦城道,腦海中浮現出穿越前記憶中霍去病徵戰和衛青征戰時的不同場景。

    「如此說來,本將心中便也有數了些,不過秦郎提到的以騎兵為主力的各兵種配合作戰,之前卻是沒有先例,我等貿然嘗試,恐怕難以行得妥當,到時要是得不償失,反倒不美。對此,不知秦郎心中可有章法?」李息沉吟著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他這麼一說,卻是在無行中把秦城推到了戰術改革的最前沿,要他統領兵種改革事務了。

    秦城微微一笑,道:「不廢不立,漢軍騎兵主力作戰,對我等而言陌生,對匈奴而言也陌生,將軍焉知我們便不能取勝?況且新事物的出現,總是要一步步探索的,不探索,無以有章法,怕失敗,無以有成功。在下心中有沒有章法不重要,諸位心中有沒有章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諸位有沒有信心和決心探索出這章法。若非如此,妄談擊滅匈奴,未免異想天開了些。」

    秦城此話一出,在場的諸將心中莫不一震。平心而論,秦城的這番話說得字字珠璣,卻又字字真理,在場的諸將哪個不是在憤恨匈奴,擊殺匈奴的過程上成長起來的,見多了邊郡被匈奴軍隊破壞的模樣,這些軍中漢子哪個心中不想扭轉乾坤,一雪前恥?現在秦城說出了方向,也擺明了策略,諸將莫不心動。

    一時間,場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各個面露沉思之色。



第三十八章兵種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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