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辭黃鶴樓。
煙花三月下揚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
唯見螭江天際流。
跟秦琅自己與生俱來的一些模糊記憶不同,這首詩乃是前朝的一位無名詩人所作,屬於為數不多的,在大周開國戰火中流傳下來的文學作品。
如今隨著文風漸盛,也漸漸成為了最為膾炙人口的名作之一。
三月的揚州無疑是人人嚮往的宜居地,不過時間不用卡的那麼死,像眼下四月末五月初的時候其實也差不多。
白天的揚州府,沒有了美酒和燈燭的點綴,可能不如夜晚那樣喧囂繁鬧。
但大小街道,東西坊市,江岸江面,依舊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商販的叫賣,行人的談話,孩童的嬉笑,江湖人的呼喝…各種聲音流淌在街坊之間和商鋪內外,很快就喚醒了有福客棧里某兩個房間裡的客人。
「呼——~」
已經洗漱完畢的蘇鈺盤站在窗口,感受著柔和的晨曦和晨風,看著窗外樓下來往的百姓,唇角隱隱地浮現出一抹欣然的微笑。
揚州本地有吃早茶的習慣,在豐富悠閒的早餐期間,蘇鈺盤甚至看到對面的一座酒樓里,還有戲子在唱著慢調子的黃梅戲,而另一座酒樓里更是有早起的舞伎。
百姓一邊慢悠悠地吃著各式早茶,一邊在歌舞的薰陶下閒聊,看著那種安逸的氛圍,某女帝不禁輕聲感慨:
「歌舞昇平,昭昭盛世…」
「這就盛世啦?」
「?!」
蘇鈺盤一驚,轉頭看向推門進來的秦琅,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你怎麼進來了?」
「我敲門了,堇兒讓進的。」
「哦…」
女帝在很愜意地欣賞自己治下的美好風景,倒是沒去注意這個。
「堇兒呢?」
「餵甄姬去了。」
一大早就先去看望甄姬,這姑娘在青牛崗的時候就是這個習慣,現在還是這樣。
「你…你幹嘛?」
眼看秦琅湊過來,女帝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可能又要被抱了。
「抱抱伱啊。」
「」
果不其然。
蘇鈺盤盯著秦琅的眼睛,看到他的左眼寫著【理直氣壯】,右眼寫著【理所當然】,睫毛顫了顫,事到如今也沒有多餘的什麼想法了,直接「哦」了一聲。
「那你抱吧…」
秦琅就抱了,蘇鈺盤馬上又意識到不太對,輕輕推開了他一下:
「等等!」
「?」
「我先把衣服穿好…」
蘇鈺盤此時只是簡單地披著外袍,腰帶什麼的都沒系,散亂的衣襟全靠胸前養的那對白胖胖的玉兔撐起來。
「咦?」
秦琅則是眼睛忽然一亮,惹得蘇鈺盤頓時警惕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你看什麼…」
「你這上面的字…換了哈?」
「?」
蘇鈺盤順著秦琅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心口的白布裹胸。
她跟姐姐蘇銀瓶有著同樣不方便騎馬的身材,所以此次出門同樣選擇了裹胸作為內衣。
上次蘇銀瓶在自己的裹胸上是寫了【江湖】二字的。
而這回,也不知道是姐妹倆共同的愛好,還是不約而同的默契,蘇鈺盤也在自己的裹胸上寫了【天下】兩個字。
蘇銀瓶胸懷江湖。
蘇鈺盤胸懷天下。
看起來倒也合理,不過秦琅尚不知道眼前人的真實身份,盯著她白晃晃的【天下】看了一會兒,看的有些入神。
這天下…
真是雄美…
「咳,就這樣吧,待會兒再好好穿。」
「誒?」
秦琅熟練地從身後擁緊了女帝,這一次,交叉的手臂稍微靠上地託了托,只能說,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種幸福。
「」
而蘇鈺盤感受著他的小動作,繃緊身子深感羞怒的同時,也是強行冷靜鎮定著姑且問了一句:
「你以前…也這麼輕浮地…對待過我嗎…」
「輕浮?以前?」
秦琅先是心虛地鬆了松胳膊,不去刻意「托大」了,接著也嚴正表示:
「銀瓶,你怎麼不相信我呢?以前那次都說了,是為了點穴,沒辦法啊。」
「?」
點穴…
蘇鈺盤想起之前秦琅說姐姐點穴被點哭的事情,心中頓時有些瞭然地猜測到了什麼,柳眉抖了抖:
「你上次…都點的哪兒的穴?」
「就…」
秦琅回憶著,戳了一下。
咚~
「呀~?!」
蘇鈺盤只覺得一剎那有一股小電流躥遍全身,心兒一顫,後背額頭和臉頰全都熱了起來,銀牙一咬,喘著粗氣兒就對秦琅怒目而視。
「呃…」
秦琅沒料到對方反應這麼大,默默收回了手指頭,尷尬道:
「這個…點穴的事情,以後再回憶吧…」
唉,女人心真是海底針。
說起來蘇銀瓶之前都那麼大膽地主動親吻自己了,如今在這種稍微親密的接觸上又矜持如這般,也不知道是她的標準有些捉摸不定,還是的確自己有些急躁了。
秦琅強按捺住了想要挼兩下【天下】的衝動,就這麼平靜地抱著蘇鈺盤,跟她一起看外面的景色。
「哎…」
「嗯?」
「你剛才說…『這就盛世了?』是什麼意思?」
「嚯,這回一趟京城,你還真是心懷天下了哈。」
秦琅笑笑:
「我就結合你的感嘆隨便叭叭兩句,只是想說,歌舞昇平,不一定就代表著太平盛世。」
「」
沒有人比大周女帝更心懷天下,也沒有人比女帝更在意人們對現在大周江山的看法。
因此聽到秦琅的評價,蘇鈺盤自然是很在意的。
「歌舞昇平不算盛世嗎?」
「嗯…這麼說吧,前朝有句詩,叫做【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說明有時候的歌舞昇平,並不一定代表了國家的興盛。」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蘇鈺盤喃喃地品了品這句話,然後臉色微冷:
「我大周又沒有亡國恨,百姓安樂,多唱點兒歌多跳點兒舞不好嗎?」
「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蘇鈺盤心裡徹底陰鬱了幾分:
「秦琅你什麼意思。」
「害,扯遠了,其實重新扯回太平盛世的話,我只能說,大周現在根本算不得太平盛世雖然天下的戰事都暫時停息了,可北離還在虎視眈眈,西南諸國也不安分,如果不到【四方來朝八方來賀】的程度,大周永遠不能稱得上真正的太平盛世。」
蘇鈺盤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按你的意思,繼續像先帝時那樣,戰事不斷,邊境百姓飽受嚴苛徭役之苦,就好了嗎?」
「好不好不重要,該不該才重要。」
秦琅從身後自然沒法察覺蘇鈺盤的神情變化,繼續隨意地說道:
「反正我覺得,在還未達到真正的太平盛世之前,一味地追求安樂,遲早會導致【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那一天我想,先帝在所謂窮兵黷武的時候,多少也是覺得,大周還沒有到該安樂的時候吧…」
「大膽!」
一聲嬌喝,秦琅恍惚間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被懷中的女子震開了一下,迷糊間定神一看,眼前的女子正冷然直視著自己,隱隱間的那股子氣場,竟讓自己有種忍不住想要仰視的感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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