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的「那封信」,等了四天才撤下來。
她派人把這些報紙,寄給該看到的人。
登報的第一天,平野夫人就離開了太原府,帶著她的數名親信,去了天津。
顧輕舟沒有理會此事。
到了第五天,傍晚時她和司行霈出去吃飯,葉督軍的車子在路上阻攔了他們倆。
「上車吧,我有幾句話對你們說。」葉督軍道。
顧輕舟不解。
司行霈也問:「有什麼事?要不要一塊兒吃飯,一邊吃一邊說?」
「車上說。」葉督軍道。
葉督軍的神色是緊繃著的,眸中覆蓋了寒霜。
司行霈看了眼顧輕舟,收斂了表情,上了葉督軍的車。
他們回到了督軍府。
這天夜裡,顧輕舟和司行霈早早關了燈。
等司行霈從後窗離開時,顧輕舟躺在床上,一點睡意也無。她看著賬頂,耳邊是掛鍾滴滴答答的走動。
顧輕舟很清醒。
她的思路,好像才跑完了半程,就聽到了動靜。
司行霈回來了。
他一身的土,就連頭髮里也是。
「怎樣?」顧輕舟問他。
司行霈點點頭:「清理乾淨了。」
顧輕舟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此刻已經凌晨四點,司行霈出去六個小時了。
這六個小時裡,她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居然還沒有結論,而她自己也不疲倦。
「我給你放洗澡水。」顧輕舟道。
司行霈道:「你睡吧,我去院子裡打一桶井水洗洗。這三更半夜的,燒熱水怪麻煩的。」
顧輕舟道:「井水不會著涼?」
「不會。」司行霈淡淡道,「寒冬臘月,我都能用河水洗澡。我粗糙得很,只有你才感覺我精貴。」
顧輕舟笑出聲。
司行霈脫了上衣,穿著長褲去了院子裡,片刻的功夫,顧輕舟就聽到了嘩嘩水聲。
他把自己洗透了。
等他進來時,顧輕舟還是開燈起床了,給他拿了毛巾和乾淨的衣裳。
司行霈一邊更衣,一邊擦頭髮:「我總感覺,過些日子會見到熟人。」
顧輕舟的表情一斂。
雖然屋子裡的檯燈不夠明亮,司行霈還是瞧見了她的臉色,笑著將她往懷裡一攬:「害怕了嗎?」
「兩年多了。」顧輕舟慢慢透了口氣,「她當初是因為不放心我,追到了船上,結果才出事的。」
司行霈抱了抱她,避重就輕道:「兩年不見,也許她的變化會很大。你想起她時,她是什麼模樣?」
顧輕舟時常會想起霍攏靜。
想起她,首先想到初見她時,她那種將是人都阻隔在外的冷漠。
她世事漠不關心。
是顧輕舟和顏洛水,進入了她的生活里,讓她開朗起來,甚至有了自己的愛情。
一場爆炸,又全部結束。
顧輕舟早已明白,不到保皇黨窮途末路,她是很難再見到霍攏靜的。
今晚,司行霈和葉督軍去辦了件大事,她看到了保皇黨垂死的掙扎,於是她知道,最後的時刻要來了。
霍攏靜,也該出現了。
也許是半個月後,也許是一個月後。
再見面,顧輕舟要怎麼跟她說話?開口的第一句,應該問什麼?
顧輕舟把臉貼在司行霈的胸口,瓮聲瓮氣道:「我害怕。」
她說害怕的時候,寥寥可數。
司行霈心疼,摸了摸她的頭髮,道:「我陪著你。」
顧輕舟嗯了聲,不再動了。
司行霈預感到了她的近鄉情怯,抱著她不言語。
等顧輕舟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發現司行霈靠坐在沙發里,居然睡著了。
她光顧著沉浸在自己的記憶里,忘記了她丈夫忙碌了一整夜。
顧輕舟連忙拿了條薄毯,蓋在司行霈身上。
她也一夜未睡。
看著司行霈的睡顏,顧輕舟也湧上了無限的睏倦,她依靠著司行霈,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也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床上。
司行霈不知所蹤。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十一點,窗外的陽光明媚,有了點初夏的炎熱。
顧輕舟起床更衣,讓傭人準備午膳。
「師座去了督軍府,讓太太不用等他吃飯。」傭人道。
顧輕舟點頭。
她吃了飯,準備去趟學校,拿後天會議的資料過來。
上個月,醫學院終於將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提拔為院長了,顧輕舟這個掛名的名譽院長,徹底歇了擔子,只需要每周上課就行。
她正在裡屋更衣,電話響了。
辛嫂接了,問對方是誰,對方卻道:「告訴輕舟,燕回樓,晚上十一點。」
辛嫂一頭霧水:「請問您是哪位?」
「我姓霍。」
那邊先掛了電話。
辛嫂揣摩著這個留言,她知道燕回樓是酒樓,可晚上十一點,酒樓早打烊了,那邊並沒有住宿的。
「太太,有人打電話來,說了些胡話。」辛嫂道。
「什麼胡話?」
辛嫂就把那個時間、地址,告訴了顧輕舟,然後又說了對方的姓氏。
顧輕舟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
她愣在那裡,手裡的梳子掉到了地上,絲毫不覺。
辛嫂被她嚇了一跳:「太太?」
「我沒事。」顧輕舟半晌回神,「霍爺今天在家嗎?」
辛嫂道:「在。」
「去請霍爺,再派人去督軍府,讓師座趕緊回來。」顧輕舟道。
辛嫂預感不好,火急火燎的去了。
霍鉞先到了,問顧輕舟:「怎麼回事?」
「辛嫂聽到的。」顧輕舟道。
霍鉞就讓辛嫂,把那個聲音再重複一遍。
「來得這麼快?」霍鉞詫異。
他們都有各自的猜測,霍鉞也預感最近會見到他妹妹,所以這些日子,他也沒回岳城。
和顧輕舟一樣驚訝的是,他也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是她嗎?」霍鉞問。
顧輕舟準備回答時,司行霈回來了。
辛嫂就把之前聽到的內容,再次複述給司行霈聽。
她現在徹底慌了,早知道那個電話她不該接,等太太親自聽。
「你一個字也沒記錯吧?」司行霈板起臉問。
辛嫂錯愕看著他。
「師座,怎麼可能一個字不錯?我這會兒,都擔心自己是不是記差了。」辛嫂無奈道。
顧輕舟見辛嫂的確害怕,就讓她先出去。
等辛嫂一走,司行霈說了霍鉞相同的話:「怎麼來得如此快?」「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顧輕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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