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正月十八,夜。
朱由檢安排在京師九門的眼線連夜入宮稟告說發現有從南邊過來的難民準備趁夜色混入京師。因為形跡可疑被守軍擋在了城外,對方說是從通州趕來勤王的藩王,城門守軍判斷過穿著如此破爛的不是藩王倒更像外地來的流民,於是果斷拒絕了他們進城要求。這些自稱藩王的流民在城外搭起了地窩子,看樣子要賴著不走了。
第二天,也就是崇禎十七年正月十九,一大早,在皇極殿,在崇禎十七年第十九次早朝上,京營掌握印大都督李國禎哭喪著臉上奏皇帝。稟告說他手下一個千戶的人馬昨夜被盜匪搶劫一空,人沒死多少,火器兵刃被搶去不少。
崇禎皇帝倒吸一口涼氣,暗暗慶幸自己當初沒把自己小命壓在京營身上。
當年大明最精銳的三大營現在竟然被一群來路不明的流民打劫,大部分兵士被搶得只剩下條底褲。
這何止是聳人聽聞,簡直他麼是喪心病狂啊,怪不得後來李自成攻到北京時,李國禎率領這群渣渣不戰而降。
崇禎皇帝果斷拒絕了李國禎向他索要銀子的請求,然而趁著這個機會裁撤了被搶劫的這個千戶的名額。
這樣一來,至少下個月這一千多號人不用向他要銀子了。當然,他們要是願意加入朝氣蓬勃的近衛軍那就另說。
李國禎哭喪著臉退了下去,他的好基友內閣首輔陳演對崇禎皇帝刻薄寡恩頗有怨言,然而面對發生在基友身上的慘劇,他也只能表示愛莫能助。
呃,畢竟大家手裡的銀子都不是天上刮下來的。
打發走李國禎,崇禎皇帝又提了下漕運改革的事情,完全如他所料,不等皇帝說完,立即遭到在場幾乎所有官員的一致反對,除了兵部尚書張國維,戶部尚書倪元璐,以及兩位長居京師的勛貴,據說他們和山東膠州海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將近一百名大臣一齊反對,崇禎怒氣沖沖,拂袖而去,早朝就這樣不歡而散。
然而今天註定是痛苦的一天,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讓朱由檢煩悶。
早朝結束,崇禎皇帝帶領近衛軍訓練完畢,準備返回乾清宮時,王承恩氣喘吁吁跑過來遞給皇帝一疊奏摺。
崇禎皇帝拆開奏摺一看,原來說京師附近的涿州,天津,通州等地縣令聯名向朝廷稟告。
近日各地有青皮無賴花子流賊借著藩王練兵的名頭,大肆掠奪,於光天化日下搶奪財物,***·婦女,更有甚者,裹挾藩王宗親,興師動眾朝京師方向而去,名曰:驅除韃虜,恢復華夏。
「驅除韃虜,恢復華夏,」
「這名頭起的好啊!」
崇禎將奏摺又看了一遍,手指微微顫抖,急火攻心,感覺天昏地暗,一陣暈眩,差點摔倒在地。
王承恩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朱由檢,張口就要叫御醫。
「不要叫,要花錢的!不准叫!「
崇禎也不怕外人聽見,氣急敗壞叫道。
雖然是特種兵附體,雖然體格強健,百病不侵,在看到通州等縣發來的奏摺,聯想到昨晚京師城門發生的事情。這位日夜操勞,殫精竭慮的大明皇帝幾乎要被氣吐血來。
「朕盼星星盼月亮等來的藩王啊!」
在崇禎皇帝發布勤王令後的第十天,大明皇帝苦苦期盼的勤王大軍終於抵達。
來自通州,天津,保定等地的大明藩王,呃,其實更多的是乞丐,在當地青皮無賴的裹挾下,打著驅除韃虜恢復華夏的口號,出現在北京城四郊。
「陛下,這些藩王都是些遠親,有的連封地都沒了,真不知道突然從哪兒冒出來的,」
王承恩望著城外練成一片的窩棚,憂心忡忡對崇禎說道。
站在崇禎身邊的還有傳教士湯若望,北鎮撫司千戶高文彩以及高文彩的得力幹將王鑫沛,還有剛從鳳陽趕回來的千戶谷國珍。
崇禎臉色陰沉,事情發展和他預料的完全不同,本來以為讓藩王北上勤王是一部好棋,現在看來,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些遠房親戚的處境看起來比自己還要艱難。
「高文彩,谷國珍,你們是怎麼想的?」
崇禎轉身問身邊幾個武人,武人沒有文人那麼多花花腸子,思考問題的方式也比較簡單,不過有時候最簡單的方法也是最有用的。
「貧困藩王還好,多少能收歸陛下所用,只怕這些青皮不好對付,」
高文彩目光凝重,憂心忡忡道。
旁邊谷國珍收緊刀鞘,怒不可遏道;『讓這群青皮入城,京師怕是要雞犬不寧了,陛下下令,末將率領手下,衝出去把他們都砍了!』
旁邊王鑫沛陰沉著臉,也不說話,在他眼中,除了韃子,沒有別的什麼人,什麼事能引起他的興趣、
崇禎搖了搖頭,略顯無奈道:
「朕現在不能殺人,這是來京師勤王的第一批宗親,要是朕現在在城下殺人,以後恐怕再也沒人來了。」
那可怎麼辦?
既不能殺,也不能趕,難道由著這些青皮無賴在京師附近遊蕩,騷擾鄉民百姓嗎?
崇禎微微一笑,轉身望向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傳教士湯若望,微微笑道。
「湯大人,朕的心腹,錦衣衛南鎮撫司堂上指揮李若璉李大人東渡日本,現在杳無音信,你該不會是騙朕的吧?」
湯若望知道崇禎性格,眼前這位大明皇帝可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說翻臉就翻臉,現在突然和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想必是動了殺心,連忙跪下,語無倫次道。
「尊敬的陛下,我以上帝耶和華名義擔保,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湯姆士的確是在日本,至於李若璉大人為何沒有消息,我也無法知道啊。」
崇禎冷冷一笑,目光轉向城外,緩緩道。
「湯大人不必緊張,朕只是問問,對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感化異教徒嗎?看看,城下這些青皮無賴生性殘暴,無惡不作,不僅是你們天主教的異教徒,也是我們大明儒教的異教徒,朕估摸著,城下至少也有兩三百人吧,要不派你下去感化一下?」
湯若望連連搖頭,臉色慘白如紙,這位德意志人在中國十多年,算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通。青皮是怎樣的存在不需要崇禎皇帝給他普及。
毫不誇張的說,湯若望現在走出去,估計會被搶的連一條底褲也不剩。
朱由檢見他那慫樣,一臉不屑道:「既然沒這個膽,以後就收斂一些,前幾日你在京師傳教的事情,朕就不用在大伙兒面前多說了!」
崇禎十六年春至現在,湯若望夥同幾位葡萄牙傳教士在北京西城建了座規模不大的天主教堂,組織教徒集會,北京鼠疫結束後,這種集會規模越來越大,以至驚動了朱由檢,崇禎派錦衣衛調查時,據說每周固定參加集會的教徒已經超過千人,那幾個葡萄牙人還給這些教徒起了個響亮的名字、。
「朕即是天子,朕就是神,一個國家,不允許有兩個神,朕勸你立即把那個什麼兄弟會給解散了,」
湯若望連連點頭,臉上卻有些為難之色。
「怎麼,有難度,那就讓近衛軍用火銃幫你解決吧!」
聽見崇禎說出這話,旁邊高文彩谷國珍幾位武人面露殺氣,手指按向刀鞘,只等崇禎下令,便要立即上前把這個西洋鬼子剁成肉泥。
「臣立即去做,」
湯若望連連磕頭,轉身離去。
崇禎面朝高文彩使了個眼色,待湯若望走出幾步,高文彩立即率領王鑫沛,緊跟上去。
「看來京師還真是不太平啊,朕現在理解德川龜孫為什麼要清除天主教了,」
崇禎望著湯若望遠去背影,意味深長說道。
「陛下,這洋鬼子在京師召集信徒,恐怕想圖謀不軌,「
湯若望對改朝換代應該沒有興趣,據崇禎所知,此人的精力都在宗教事業上,不過眼下大敵當前,任由誰坐在他這個位置上,身邊有一隻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都是不能容忍的。
正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些青皮嘛,先不管,涼一涼,就說建奴逼近,讓守城兵士看緊點,別讓他們晚上溜進來了。」
至於朕的這些遠方親戚,就先委屈他們一晚,明日朕自然會親自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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