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黔朝來說,玉春節是一個頗為重要的節日,尤其對於南方諸省來說。
由於大黔朝的地理所處,三月才開始入春,而四月就是開始播種耕作,萬物萌發的季節。
玉春又被稱作遇春,或許這個節日最開始的名字就叫遇春節,後來文人為了附庸風雅,把遇字改成了玉字。
玉春節重要性不言而喻,雖然這個世界有著種種神奇的力量,但是大黔朝仍然處於農耕社會,因此與農業相關的節日不可謂不關鍵。
這一天即使是皇帝也會親自走到農田之中,開墾幾下土地,撒下種子預示著今年會有個好收成。
各地的官員們也會效仿,以此彰顯對於農業的重視。
而自從當朝皇帝十餘年不理朝政,更別提開墾土地這類形式,上行下效之下,各地官員也就不跟著做了。
可是對於百姓來說,這個節日依舊重要,可以算是僅次於年節之外的第二重要節日,代表著百姓對於今年收成的期待還有美好生活的嚮往。
在玉春節這一天,人們會前往城隍廟或者江神水神的神司中進行祭祀儀式,祈求城隍保佑家庭平安、幸福。
此外,夜晚還會舉行燈會,將燈做成各種各樣的花朵模樣來慶祝節日的到來。
鍾雲禕在玉春節當天回到了自己的家鄉花水縣。
當年考上進士,騎著五花大馬眾人擁簇之下離開縣城,如今卻是孤身寥寥一人,落寞回鄉。
鍾雲禕不得不感嘆時節的變化,人心的勢利。
恰逢玉春節,縣城當中很是熱鬧,埋頭苦苦求生的百姓們,在這天仿佛都能夠喘息一口氣,臉上難得掛著笑容,讓花水縣顯得更加熱鬧。
旁人的熱鬧與欣喜和鍾雲禕心中的苦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非常的焦躁!
此時此刻,站在如聖雕像面前閉眼苦思,良久鍾雲禕愈發覺得胸中有一股煩悶之氣,無處發泄。
作為御史中丞,有著勸誡皇帝糾察百官的職責,可是他愈發發現自己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如同水中之月。
皇帝十餘年,不理朝政;朝中百官,貪污枉法橫行無忌;百姓民不聊生,禮樂崩壞,朝綱不振。
年少得志,金榜題名,可依舊掩蓋不住他心中的挫敗感。
在皇城午門前的那番死諫,是他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可仍舊成了無用功。
皇帝半夜找他入宮,所問的不是國家大事,而是修行與鬼神。
作為當朝唯一一位第二境界的大儒,鍾雲禕心中全是苦澀。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聖人啊,我這又修了什麼?」
對著眼前的聖人雕像,鍾雲禕發出了自己的疑問,最後只得嘆息一聲,想起了前人的一句詩句。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心灰意冷之下,鍾雲禕正想離去,一個身穿道袍的俊秀年輕人卻站在門口。
「先生可是來自京城?」
對方氣質出塵,一身道袍雖有些破舊,可是難掩其風采。
鍾雲禕點了點頭,卻不是很願意搭理林壽,因為林壽身上所穿的道袍讓他想起了那個沉迷修道十幾年的皇帝。
林壽確信眼前這人就是梁老闆口中所說,從京城貶下來的那個大官。
那一身氣度,還有身上那股浩然之氣,不是這個小縣城能有的。
聯想起梁老闆所說的話,林壽自然知曉對方不願搭理自己的原因,無非是身上這身道袍。
於是笑了笑,再次主動開口說道:「先生看起來是一個讀書人,貧道有些疑惑,想要請教,若是有人做了壞事而遷怒於他的家人,是否應該?」
鍾雲禕皺了皺眉頭,說道:「自然是不應該的。」
林壽大笑上前幾步,到鍾雲禕面前又問道:「皇帝沉迷修道,可是受到道門蠱惑?」
「不曾,乃是陛下自己欲想以九五至尊之身得長生」鍾雲禕文言喃喃自語的說道,而後恍然大悟,對著林壽拱手行了一禮,「是我失禮了,不知道長名諱?」
「貧道林壽,算是花水縣人吧。」林壽呵呵笑道。
鍾雲禕又拱手,說道:「原來是林道長,在下鍾雲禕,一介白身,也是花水縣人。」
「在下有些好奇,剛剛林道長所問的問題,你自己有何見解?」
林壽呵呵一笑,卻並未答覆,他和鍾雲禕不同,他不僅喜歡遷怒,還喜歡連人墳一起挖了。
林壽看了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點頭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鍾先生可願隨我移步,有家茶鋪茶水還算不錯,老闆也與我相熟。」
雖然是第一次相見,鍾雲禕卻被林壽那難以言說的氣度折服,點點頭道:「有何不可,請。」
逆著人群,林壽和鍾雲禕來到了老梁的茶鋪,老梁熱情地招呼著:「林道長怎麼又折返回來,那城隍廟是人太多擠不進去嗎?旁邊這位是?」
看到林壽身邊的陌生儒袍男子,梁老闆有些疑惑的發問。
林壽呵呵輕笑一聲,然後說道:「老梁,你可還記得前些日子,你所說的傳聞?」
老梁仔細回想一下,看著鍾雲禕一身儒袍,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連忙拱手行禮說道:「您是那位為民請命的鐘大人吧!失敬失敬!您的事跡我們都如雷貫耳,大家都為您抱不平啊。」
鍾雲禕聞言苦笑一聲:「為民請命倒是說不上,卻沒想到得了些虛名,我也不是官了,倒不用叫我大人,稱一聲老鍾也可。」
老梁搖搖頭說道:「您這樣的官兒被免職了,當真是可惜,若是多些鍾先生這樣的官,這世道也不會如此了沒想到林道長居然和您結識,這樣今日所在茶鋪的消費都給您免單!」
林壽笑笑調侃道:「老梁啊,你都沒給我免過單,這是否有些厚此薄彼了?」
「我平日裡送給你桂花糕的費用,都夠去一次花滿樓了,這般在鍾先生面前編排我,小心以後沒有免費的桂花糕了。」老梁嬉笑著說道。
夥計送來茶水糕點,林壽和鍾雲禕就坐。
就在林壽不遠處,隔了三四桌的地方,一位手中拿著書本,應當是剛剛加冠的年輕人,正在對著手裡的書冥思苦想,嘴裡念著:「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舒,則財恆足矣。何解?」
林壽轉頭看向鍾雲禕,笑問道:「此問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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