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志 第十四節 男孩和組織

    小男孩出生在宏城外的鄉村。童年到七歲為止。對於幼時的記憶以七歲為分界點。

    之前記憶中的家鄉背靠連綿不斷的山脈，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草原上三三兩兩散落的小木屋就是他和其他夥伴的家。母親在每年春天放牧，父親則和其他男人進山採摘蘑菇和草藥。春雨前後一家人都忙得不得了，沒人有功夫管他這個小不點兒。他就漫山遍野的跑，在齊腰深的草地上打滾，弄髒了身體就和小夥伴約著跳進還冰冷的河水中嬉戲。凍得渾身顫抖回到小木屋，自個兒生火做飯，牙齒「咯咯」的響，直到天色將黑，母親回來，帶著鼻頭上一點炭灰，嬉皮笑臉的迎上去。母親總是憐愛的把他摟進懷裡，大大的手掌婆娑掉鼻頭的炭灰，然後他在火爐邊邊取暖邊看母親忙碌，直到困意襲來，被母親抬上床去。這便是七歲前童年的記憶，記憶中沒有貧窮，沒有痛苦。

    七歲那天，母親照往年一樣，給他送了去附近鎮子上買來的生日禮物——一個海螺殼。在那之前他不知道海是什麼，母親告訴他，那是在非常遙遠的地方，有個比草原還要寬廣的沒有盡頭的池子，池子裡的水特別藍，而且深不見底。海螺就生活在那裡。不信的話他把耳朵湊近海螺殼，還能聽見「嗡嗡」的海水聲音。這就是大海的記號。他異常珍愛這個禮物，覺得這是七年來收到的最好的禮物，母親懷抱他，一隻手不停的撫摸他額頭，坐在床邊上輕聲細語的告訴他，小子，過了今晚你就長大了，知道嗎。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眯著眼望著母親的樣子直到睡著。直到天亮，母親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無數次沖父親哭喊著要母親，父親如同沉默的一頭野獸被小男孩的哭聲激怒，沖他暴躁的大喊：「你母親嫌我們家窮，跑了！」從此以後他的童年結束，回憶只剩下一片黑白，連春天漫山遍野的花也逃不出這種色調，他再也不去草地打滾，也不下河洗澡，因為回家再也沒有火爐邊溫暖守候的母親。

    一年過後他八歲，父親變賣了所有牛羊和家產，換成一袋子錢幣帶著他走了一天一夜，終於到達一座巨大的城堡外。父親說，母親就在裡面，他帶他來找她。

    他們是鄉下人，不可能進入主城，他和父親進入一個狹窄，髒亂的地方，買下一座破舊的不能再破舊的小磚石房子，那裡是他們的新家。後來知道，從此生活的，再也沒能出去的地方叫做離三區。

    父親開始在這裡給別人做工，因為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去做別人都不願意做的，最髒最累的活，每天早上天不亮便出去，晚上天黑盡才回來。

    他們在幾乎一無所有的小房子裡生活了好幾年，始終沒有找到母親。後來漸漸大了，不再吵著要找母親，眼看父親累的身體一天天垮了，他開始體諒父親，說要回到鄉下去。可父親只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乾澀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情緒。

    十六歲那年，父親去世。他拿著父親剩下不多的錢一個人辦完喪事，沒有流淚，只是彷徨。日後自己還漫長的人生怕是都只能重複父親的走過的足跡再走一遍。

    他開始學著自己出去做工，為了養活自己去過很多餐館，工廠，見識到形形**的下等人群。他試圖與她們打成一片，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是天降好事，有人將他帶到離三區的區府。裡面住著了不得的大人物——區長。區長並非做工那些工廠的頭目，一點也不凶，反而慈眉善目地擁抱他說，原來就是你，小伙子。後來才知道，自己隨父親進城帶來的一件母親的物件被人偷走，幾經轉手被區長發現，區長認出這是他家族的物件，派人找到他，將他從工廠帶出來。

    從此他多了個區長舅舅，終於擺脫十幾年來貧窮無依的生活。他被送到中級學院學習，他廢寢忘食的吸收一切能吸收到的知識。同時不忘聯絡在自己最艱苦時候攢下的「下層」朋友。他開始越來越多了解到生活的地方，宏城，甚至帝國原來是這個樣子。帝國向每個城堡徵稅，每個城堡又向各個區以及管轄的城外市鎮和郊區徵稅。他想起幼時家裡放牧的牛羊，最終幾乎一大半都要繳納出去，父親在進城來做工的一半工錢也要繳納到區府。而這所有血汗的付出僅僅是為了一層層的上級貴族甚至皇族揮霍享受，當然這也包括善待他的區長舅舅。他開始記恨這一切，決心改變這一切。終於人生自以為是的機會到來了，在他三十歲時候被舅舅任命為民選代表。他以為能一展宏圖，可倒頭才發現這根本是個虛職。沒不能管轄一兵一卒，不能受理任何人的申訴，甚至在這個離三區沒幾個人認識他！他在一次大醉過後決定通過自己的方式改變這一切。這一切的基礎都只能來源於一種，那就是力量。

    他開始利用自己民選代表這個虛名還有區長外甥的身份四處經營，積攢自己的力量，最終在三年後創建了「吉安會」。希望消除一切不平等，讓所有貧民都能過的安樂。

    組織從最初幾人迅速發展成為幾十人，乃至上百人。出現內外部分化。內部分化以自己為首的核心團體，他們以右手握拳，大拇指向上，手臂放於胸前作為打招呼的姿勢。外部分化為明面上的民選代表組織。

    隨著力量增強，組織的行動方式越來越明面化。他們開始遊行，公開吸納會員。期間少不了做一些暗地裡的勾當，這些都由內部核心團體完成，他認為，這是組織成長路上必經的。同時，組織力量的增強，自己這個民選代表能做的事實也越來越多，一條愈加清晰的道路呈現在面前，他不會，也不可能後退，只有朝著越來越清晰的前路奮勇前行。直到完成目標的那一天。